张幕了解教授的疑惑，他问：“教授肯定知道周恩来周先生吧？”
“分量”教授念叨着。此刻，他没丝毫感受到这个人的分量，要他几天以后感受，他有点等不及。
“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仔细回忆了下，当时我和老许从报社出来，只去了新西伯利亚咖啡厅，然后在咖啡厅门口分手。他去运输署，我去祥和公司向你汇报情况。如果这个ฐ女杀手盯上老许，应该是在从报社ุ到咖啡厅的路上，或者隐藏在咖啡厅附近，从我和老许分手开始跟踪。”
“当时你在咖啡厅门口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吗？”周哑鸣问。
“从咖啡厅出来时，我特意观察了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情况。”
“她肯定躲在暗处，你只是没看到罢了。这个ฐ狡猾的女特务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ຖ经过，在涂哲被人从咖啡厅扶出来时，她肯定看到了计程车，知道那辆车是唯留下的线索，于是她跟着许才谦到เ了运输署。她知道许才谦到เ运输署的目的，她必须掐断ษ这根线索，保护那个疤面人，所以，她毫不犹豫选择在运输署下手。”
“可是，她怎么认定老许去运输署，而不是我呢？她也应该跟踪我啊！”苏行不解地问。
“我分析，她认识涂哲，也认识同在大公报的许才谦，她只是不知道你是谁而已。在你和许才谦两者之ใ间，她当然选择大公报的人，只能说，这次她选对了。不过，也可以说选错了，她跟踪许才谦，只能掐断个线索ิ，她要是跟踪你，就跟到祥和公司去了。那样，就不是损失个许才谦，而是毁灭我们在香港的整个工作小组了。”
“按照你的推理，这个女杀手下个要寻找的没准就是我。”苏行说。
“对，杀死个许才谦，只能ม让许才谦停止追踪那ว辆计程汽车，还有个ฐ人也知道那ว辆计程车的情况，她仍需要继续追踪。毫无疑问，那个女杀手下个目标就是你。她本来可以轻易在运输署碰到你，只是她作案后不可能待在原地，也就错过了你去运输署的时间。”
“看来，他们起码有两ä个人参与进来，个负责绑架涂哲，掐断涂ิ哲证明我身份的唯联系；另个人，也就是这个女人，负责扫除切没有清理干净的蛛丝马迹。”
“我想也是这样。这说明什么เ呢？”
“我差不多猜出来了。”苏行很自信地答道。
“你说！”
“他们这样做的唯目的就是，让童教授不信任我，信任他们。那么，他们定派人去接触童教授了，他们做的是跟我们同样的事，接走童教授。”
“没错！”周哑鸣说，“还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
“按童教授的信仰，他怎么可能跟他们走呢？不可能！他们肯定非常了解教授的思想，教授是拥护我们的，这是毫无疑ທ问的，教授没有理由跟他们走。”
“我想也是，即使我们接不走，他们也无法接走，除非他们采取惯用的绑架手段。”
“不，他们开始还不会采取这样强硬的手段。他们不傻，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周哑鸣说。
“怎么解决？”
“冒充。”
“冒充我们？”
“对！冒充共产党接走童教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童教授毫发无损。而绑架童教授，只能ม发生在冒充失败，或者鱼死网破的时候。”
“所以他们必须掐断涂ิ哲这条线，让我无法取得教授的信任。那，他们又怎么证明他们是共产党呢？”
“这点小事是难不倒他们的，他们有部ຖ门专门干这个，伪造证明，模仿笔迹，办的手续比咱们还正规。教授是无法分辨这些的。也许在教授脑子里，有证明信就是最正确的。你要记住，搞科学的人信证据，他们最恨的就是，空口无凭。”
苏行拍大腿，说：“怪不得！教授问我有没有证明信，还问我认识不认识李克农。”
“教授这样问过你？”
“问过。”
“这说明，已经有人给教授出示了证明，并以李克农的名义，妄想堂而皇之ใ接走教授。”
“可是，我们没有傻到เ用张纸和个人名来暴露自己的地步吧？”
“是，我们不会，但他们认为我们会，认为我们像政府机关正规文书往来样，有证明，有公章，有签名。他们也不想想，既然可以如此，那我们还搞什么เ地下活动？我们正大光明地干上仗不就行了？”周哑鸣激动起来，“没关系，我们会成全他们的，再过段时间，我们就正大光明了，我相信这天马上就要来到。”
“下步怎么办？”苏行焦急地问。
“我让晓静迅速通知那ว边的同志们，马上做好战斗准备。无论是谁，想要接走教授，杀无赦！我俩呢，首要任务是救人，别ี再耽误了，马上去深水埗，到宪发针ฤ织厂找到那ว辆神秘的黑色摩利士，司机何龙钧๕会告诉我们疤面人把涂ิ哲弄到เ哪儿去了。”
夜深了，何龙钧๕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驾着车在街上游荡着。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很少有人干了白班还加夜班，身体受不了。长年累月下来，不到中年就废了，但老何不样，他必须ี挣钱，给卧榻不起的老婆看病。计程汽车公司的老板知道老何的情况，就同意了老何加夜班的请求。其实，老何没力气再熬夜开车，他真的太累了，他真想趴在方向盘上睡会儿，哪怕睡上5分钟也行。
在外人眼里，老何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膝下三儿女，女儿何丽英是老大，在宪发纺织厂上班，去年嫁给了纺织厂个ฐ叫王平富的工头，生有子。工头利ำ用自己้的小小权力，在纺织厂幢旧ງ楼给老丈人找了间房。托闺女的福，老何家才在深水埗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แ。时逢国内战乱，成千上万的难民涌向香港这个ฐ弹丸之ใ地，割给英国人的这片地成了全中国最安全的地方แ。第22任香港总督葛量洪rrrrrr接纳了他们，但这个ฐ精瘦的秃顶英国男人不允许他们在高楼大厦间栖居，那有辱大英帝国的形象，难民们潮水般地涌ไ向深水埗。这里成了他们最理想的居住场所，他们拖家带口，露宿野地，或者找点油毛毡席子木棒，临时支起个ฐ篷子，家人挤在里面，便算是个ฐ新家了。要几年后，深水埗才有闻名世界的“笼屋”。在当时，老何家能ม在纺织厂有个ฐ正经房子住，在难民眼里，那可真算是有点档次了。
老何的三个ฐ儿子都不大，大的叫何旺龙，刚满1้7岁，跟老何的个ฐ朋友出海打鱼。最小的儿子何上和才10่岁，还不懂事，整天跟比他大3岁的哥哥何百和在纺织厂院子里弹玻璃球。老何有房，还在计程汽车公司上班，每天开着黑色的摩利ำ士在纺织厂进进出出，把很多人的眼睛都涨疼了。
然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何的老家在福建，父母早ຉ亡，他跟着个瞎了只眼的姑姑过，家里穷，娶不上媳妇，老何打光棍打到30多岁，才由邻居说亲，娶了邻村个ฐ傻乎ๆ乎的老闺女，叫吴九姑。吴九姑给老何生了三儿女，还给老何带来了她家族的遗传病：大脖ๆ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吴九姑脖ๆ子越来越大，当她的脖ๆ子比脸还粗时，就开始整天躺在床上咳。到晚上，她就变成台巨大的风箱，晚上呼呼呼的，能将楼顶掀翻。治病就需要钱，可老何开计程车的薪水，除了能刚好维持家里的生计，哪里有多余的钱给老伴治这种疑难杂症呢？
老何到เ处借钱，春节前闺女还在纺织厂通过女婿借了笔，可那ว点钱，对治疗老伴的病是杯水车薪。老伴的身体就是个大窟窿，借的那点钱就如同颗小石子，丢â下去连个ฐ声响都听不到。要是多遇见几个ฐ今天那样的乘客就好了。那ว个乘๖客看上去并不像个有钱人，但出手阔绰，他递给老何叠大钞，就扶着另个有病的乘客下车了。老何想找零，但那ว人摆了摆手，把脑袋伸进车窗，伸进来的脑袋把老何吓了跳，那ว人的额头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像烧坏的。老何心里突突直跳，说：“我马上找零，马上！”
但那人又次摆了摆手，说：“不，剩ທ下的你拿着，”并用根指头竖在嘴唇前，又说，“你应该懂。”
老何懂，那ว是乘客让他闭嘴的意思，多余的钱等于封口费。
老何见过这样的场面：个男人扶着个ฐ醉醺醺的女人下车，然后塞点小费，要求老何别ี对任何人提及下车的地点。通的事太龌龊了，老何恨不得下分钟็就忘掉，谁管你在哪里下车？可今天这个，男人扶着男人，还要求缄口莫提，老何还是第次遇到เ。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呢？这让老何有了兴趣。关键是，那人给的小费，出乎老何的预料é。
这个世界有些人是不在乎ๆ金钱的，但老何在乎。他想起老伴越来越粗的脖ๆ子，就更在乎了，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让人爱的。老何想，在那人下车的那条街转悠，说不定还会碰到那个ฐ出手大方的男人。计程车司机就是这样，他们知道该在哪个地方等候乘๖客更能挣着钱。
老何在那条大街直转到深夜，也没见到那个ฐ人出现。期间他搭乘过另外几个ฐ乘客，离开过那ว条街，是不是在这个时间错过了那个ฐ人呢？老何懊ิ恼不已，心想，再有其他乘๖客搭车就说车坏了，需要到เ修理厂修理。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老何倒舍得孩子，可狼始终没有出现，老何只得回纺织厂，心想明天白天再来，他不相信那个人这辈子只搭乘次计程车，他定还会出现的。
快到纺织厂时，老何发现路边有人招手停车，是两ä个男人。这么เ晚搭客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老何把车小心翼翼地停到路边，右舵的车，左ุ边的手才有空间发力。般的人没那ว么大力气，但老何不同，他是左撇子，力道全集中在左ุ手了。老何的左ุ手握着把锋利ำ的尖头钢锤，旦发生情况，钢锤可以瞬间砸进人的头骨，再狠命搅，足以致人死命。
个穿着白色西服，面色黝黑的年轻人，把脑แ袋从车窗探进来，笑吟吟地问：“是何伯吧？”
老何惊，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姓什么เ，他边点头，边捏紧左ุ手上的钢锤。
年轻人说：“何伯，耽误你点时间，我们打听个事。”
原来不是搭乘车的，老何本想踩油门走了，但转念想，对方怎么知道他是谁呢？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老何问：“什么事？你说。”
年轻人问：“今天下午，何伯记得在新西伯利亚咖啡厅门口，搭乘过两个ฐ男ç人吧？个男人扶着另个上的车。”
老何心里更觉蹊跷。下午那个ฐ满脸有疤痕的乘๖客给了他封口费，现在就有人来打听这件事，看来，下午那两个男人是有问题的，不然也不会那ว么大方地给他叠钞票不找零。老何想，什么封口费不封口费的，眼前这个ฐ年轻人给他两叠钞票他就讲。现在，他脑海ร里浮ด现的是老伴的大脖ๆ子，而不是下午那个疤面人。
老何说：“记得，我怎么不记得。但是但”他停住了，看见年轻人手里有叠钞票，比下午男ç人给他的厚多了。
“够交个月住院费的，”年轻人把钱递过来，说，“我们从不亏待帮助过我们的人，当然，也不会忘记不帮助我们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老何伸出手，捏住年轻人手里的钞票，他试着往外扯，没扯动。
年轻人笑了：“说吧，我只需要知道他们在哪里下的车？”
老何盯着钞票，他觉得那叠钞票比手里的钢锤还锋利，已经插进他的心脏，让他心疼不已。
“毕毕”老何使劲捏着钞票，“毕打街。”他终于说出来了，同时，手松，钞票变戏法似的来到เ自己手上。
让老何没想到的是，事情还没完。对方显然被“毕打街”这三个ฐ字惊到เ了，两个ฐ男人对视了下，然后急切地问老何：“何伯，你能确定是毕打街？”
“确定。我不会记错地方的。”老何语气肯定地说。
“那何伯，你再想想，他们是在毕打街哪个地段下的车？附近有什么标识性建筑？比如银行邮ุ局书店公寓”
“在幢褐色的大楼前下的车，”老何说，“很好认的，毕打街就那么เ幢褐色的大楼，四层，以前是个印刷厂，你去那条街就能ม看见。”
“哦，那ว麻烦何伯了，谢谢你！”年轻人有礼貌地频频点头，然后挥挥手，和另外个男人消เ失在黑暗中了。
老何愣了会儿神，盯着手里的那叠钞票，感觉像做梦样不真实。他感觉老天怜悯他，在最困难的时刻帮他来了。想着想着，他的眼角湿润了。他叹了口气，松开离合，踩着油门，让车缓缓向前走着，刚才身的疲乏早已๐云消雨散，反之，他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老何决定把钱放回家，顺ิ便看看病榻上的老伴，然后干个ฐ通宵。
车驶到纺织厂大门，昏暗的路灯下，仿佛站着个人。老何用大灯闪了下，那人向他招手。都要到家了，还有生意，今天是怎么เ了？老何心里突突直跳，他从没感觉自己离老天这么近。
老何把车开到那ว人跟前，这才发现，招手的是个年老的女人，穿着开衩很高的旗袍，右手拄着根拐杖。此时，海风袭来，吹散老妇的白发，遮挡住她的面孔，在阴惨的路灯下，老何看见老妇涂得很红的嘴唇。
夜这么深，突然看见这样的老妇站在路灯下，老何心里有点发颤。
老妇举着厚厚的叠钞票，比刚ธ才那个年轻男人拿给老何的还要多。老妇说：“我要上车，开门，扶我下，我走不动了。”
老何不发颤了，他觉得那叠钞票在颤，甚至整个ฐ世界都在颤。那ว叠钞票就是老伴的脖子，他真想捏住它，捏住就能变细。
他下了车，绕过车身，向白发苍苍的老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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