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快就要把你们忘了。”
“说什么เ呢，妈妈？”
“听就像个练武的人。”
“你猜对了，他不但练武，而且有个更绝的爱好：死人。”
司机停顿了下，等着吴山询问。吴山很能ม耐性子，偏不开口，这司机却是个急性子，油门踩说：“你怎么不问我？死人？我他妈讲给谁听啊——他们都得来问我，就你例外？”
“你说的是年轻人，我都把死骨头了，你让我例外什么เ？”吴山说着，自己点了根香烟。
“好吧，我继续讲，看来了客人，还是老板，‘马狗’他妈的疯了，又提了两瓶白酒，刚ธ喝了几杯，胡切说用酒杯喝不过瘾，换成黑碗，你知道黑碗吧？就是从前死人下地时用的那种，碗二两，四个ฐ人平端——”
“快讲死人吧。”
“后来就喝多了，四个人喝了三斤白酒十瓶啤酒，铁衣醉了，被小姐扶着上了楼，‘马狗’也差ๆ不多了，但这小子能ม撑，非要跟我们去看什么‘死亡艺术’。这是胡刀说的，他也是喝了酒才这么说，他说旅馆的地下室有他多年收藏的珍品，非般人所能看到——我朝‘马狗’打个ฐ眼示，我们两个ฐ轮流灌他，他就带我们去看了——”
“我认为是什么稀罕物，谁承想全他妈的是死人！收藏室的灯亮，‘马狗’就跑出去吐了，我也是头回见，什么เ人皮奶头杀人犯的尸体老女人的半截身子妓女的生殖器婴儿人头内脏人腿脚趾头，什么เ都有，最可怕的是屋子正中ณ的人体标本，死者生前是个ฐ有名的‘毒枭’，后来被乱枪射死，胡刀重金买来后，剥了皮，掏空内脏，晾干后钉在个木板上我差ๆ点没晕过去，他却在那ว里有滋有味地讲，真恶心。”
“屋子后墙有幅写在人皮上的狂草图，胡刀说是张18岁的少女留แ下来的，至于长什么模样他倒没说，他只说那ว人因为吸毒自杀，死在他的旅馆里，星期也没人认领ๆ，他就向警察提了这个建议，警察不同意，他就买通停尸房的老板，连夜将人皮剥了下来；后来，胡刀带我们到了另个ฐ小间，里面都是泡在玻璃瓶里的器官标本，我看了十几个婴儿——”
“别讲了！”吴山喊了起来。
“上劲了吧，我说呢，没情绪？谁看了都有情绪！那个‘马狗’，自那以后就不跑车了，专门推销办公用品；这人哪，像胡刀那样的也没意思，他不怕吗？那ว天晚上有我们几个兄弟给他壮胆，再说又喝醉了，你让他在里面睡觉都成；比胆量，你当他是谁？耶稣啊——”
“别再说了，行吗？”
“行。你睡觉吧。”
“这故事是真的吗？”
“骗你不是人。”
“真的？”
“绝对真的，你要想看，我下次带你见识下。”
“但愿能有这个机会。”
“会的，老头，睡吧。”
“我睡了。”
络腮胡子快活地吹着口哨，路狂泻而去——
第十四章
货车在距2๐城5๓0่公里的个十字路口停下了。
吴山跳下车，接过铁衣递来的皮箱，和两个ฐ司机说了声“再见”，扬了扬手。货车扬起阵白烟，慢慢消失了。吴山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像棵等待雨水的旱苗，天空片灰暗，辆辆卡车疾速驶过，奔向路标箭头指示ิ的方向。吴山在块护栏上坐了会，这种时刻让他想起过去逃债的日子，和现在相比，心情同样沉重，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窘况。按目前这种活法，他的下半生算是完了。
儿子在干嘛呢？吴山想，点了根烟，望着坡地下凄凉的田野。就算儿子有能力帮他，碍着那些同学朋友的面，他这张老脸也没地方แ放。不去吧，眼看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说到เ底还是怪自己，那天早ຉ晨高个子不是说了吗，只要跟他们回医院，切都好解决。为ฦ什么不去呢？就因为ฦ看到电梯里那ว个疯人吗？还是因为ฦ妻子去不返的事实？年前，她跟他说了实验的事后，当时的担心现在被证实了，说什么也没用，院方不承认那ว种实验，更不承认有什么“三井实验室”，医生说他神经出了毛病。眼睁睁的事实，他们居然说他神经出了毛病！院方又说，假如他怀疑的话，可以拿证据来。胡花荣什么也没有留下，光凭她临走前说的话，没人会相信的。现在，只有儿子是他的希望了，再有年三更就毕业了，想到这里，吴山似乎又恢复了信心。四面很静，吴山站了起来，提着皮箱，步步朝最近的个ฐ旅馆走去。
10่月1้5๓日下午6时。朝阳旅店。
“先生，有证件吗？”个ฐ小姐问。
“我忘带了。”吴山注意到เ小姐正在电脑แ里查阅资料。
“没有证件是不行的。”
“这个可以吗？”吴山将鲁班超市的“当班证”拿了出来。
“这个——”小姐说，“我类证件是不存档的，要是查出来，我们不好办的。”
“我走得匆忙，时忘记了，将就下吧，能睡觉就行。”这时，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是我们老板，你跟他说吧。”小姐将吴山的“当班证”递给他。
“价钱不变，把他安排在楼的杂品间吧。”老板说，看了看吴山脚下的皮箱，“走亲戚？”
“是的，来看我儿子。”
“晚上有热水，7๕点钟็以后可以洗澡，后面是餐厅，有什么เ其它要求，你可以问总台。”老板说。
“谢谢了。”吴山朝老板点点头。
当晚8๖点吴山就躺下了。他很累，坐了天的货车，浑身像散了架般。后院有个舞厅，舞曲个接着个，里里外外吵吵闹闹的，吴山迷糊着，上半夜的睡眠都被截成段段的。后来，舞曲终了，后院里静悄悄的，走廊也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不久，后窗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吴山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得个说：“把她弄来。”，个ฐ说：“我打过招呼了。”。又过了会，个ฐ女孩哭哭啼啼从窗外经过，吴山睡不着了，张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人也在窗外不远的地方停住，静了会，他们好像在等谁，女孩说：“我不做了。”，个男人扇了她巴掌，嘴里嚷道：“什么เ做不做的，我说做就得做！”，另个忙嘘เ了声，示意同伴的声音低点，免得让人听见。这下，女孩不敢哭了，不住央求那人放了她，男人烦了，抓住她的身体——吴山听到女孩嗳ã哟声，跟着，又个人踏踏踏地跑过来。
“都准备好了？”这人喘着粗气问。
“都等你半天了，摄影师。”
“钱呢？先把钱给我。”女孩说。
“能少了你的钱？真是笑话。”个ฐ说。
“不行，没钱我跟你去干嘛？这种差事，你添倍的钱也没人愿做”
“给他吧。”摄影师说。
“不准你们欺负我。”女孩收起了钱说。
“只要你按我们的要求做，没人会欺负你。”个人说，另个ฐ嘿嘿笑了几声。几个人从窗外消เ失了，四周恢复了宁静。吴山舒了口气，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吴山被阵疯狂的叫喊声惊醒。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快来人啊，木兰姑娘吊死啦——”
后院里响起杂乱ກ的脚步声，所有的旅๓客都起来了，吵吵嚷嚷围在舞厅前的空地上。吴山匆忙穿上衣服，跟着众人来到木兰的尸体前。刚靠上前，两ä个男人便用木板将女孩的尸体抬了起来，人群忙让开路，吴山凑上前看了眼，女孩身上盖着块白床单，面色惨白。几个ฐ跟班的女孩走在后面，边走边抹眼泪。老板从前面迎上来，跟两个抬担架的说了几句，两人点点头，把尸体放在院门外的空地上，等着警察来。
不久，来了三辆警车。伙人忙了半天，最后确定为自杀。按规定，尸体要经过法医鉴定，他们正准备抬尸体时，个自称“死亡摄影师”的人来了。
摄影师掏出证件，前前后后做了番自我介绍。警察开始不同意，摄影师说可以先交保证金，并重申这切都是为ฦ了艺术，2城医学院的师生都在等着呢，再说，死因已๐经确定，尸体至今没人认领ๆ，拉回去，放在停尸间样得等人认领呀。几个警察协商了会，最后同意了，并记下摄影师的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摄影师看事情解决了，非常高兴，忙着给众人散烟，面将自己้的名片递上来。不久，人群散去了，摄影师忙着打扫汽车的后箱，警察们上了车，阵烟似地消失了。潮湿的空地上，吴山拣起张遭人遗弃的摄影师名片：
鬼谷子
死亡摄影师
吴山突然想起司机跟他提起的“死亡艺术”，看来，死亡摄影师的工作好像与“死亡艺术”有点相似，只要利用得当，尸体照样可以用来赚钱。名片背后是摄影师的电å话和地址，吴山想了想，把名片放在内衣口袋里。2城距此只有50่公里，在旅馆前面的十字路口等车，只需个小时便可抵达。总台小姐哭肿了眼，说话时，都带点神经质了。
“她不会自杀的，她怎么เ会自杀呢？”小姐喃喃道。
“她不是自杀？你怎么知道的？”吴山奇怪地问。
小姐看了他眼，止住了哭泣：“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听到เ没有？”
“我昨晚也听到เ了，”吴山说，“他们在我的房间后嘀ถ咕了阵”
“后来呢？”小姐急切地问。
“走了。”吴山说，“那个叫‘鬼谷子’的摄影师，你认识他吗？”
“谁不知道他，专门收购死尸，制成艺术品后再卖掉，简直就是杀人犯！”
吴山想了想，按过小姐递来的皮箱，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
星期后，胡花荣可以下床走了。
从3号病房走到19๗号病房需要十多分钟，听1้2号说，19๗号病房每晚都有许多人听个巫ใ医布道，宣讲圣经，胡花荣很好奇，有天晚上就去了。远远的，胡花荣看到19๗号门前围满了病人，她好不容易才凑上去，发现房间里的人全都跪在地上，冥冥中ณ好像有神灵悬在房顶，用种听不到的语言指引他们的前程。胡花荣觉得无趣，她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从不相信宣扬因果报应的佛教，对其它的教义更是不屑顾，他只相信手术刀。父亲认为ฦ世界上只有种信仰，那就是自己，信教是种软弱的表现，虚幻不是因为ฦ你的相信它才存在，而是它本来就如此，在终极的死亡面前，切都是虚幻的。所有的教义แ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它们掩盖了真实，掩盖了绝望，抵消了人的斗志。它们劝人从善，可是，恶的暴行横行无忌；它们劝人息事宁人，可忍耐的极限便是死亡。父亲的生完全遵从了肉体的自然消亡过程，精神不过是个虚幻的投影，当手术刀停止时，生命也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