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迅速递上合同书。
“谢谢你的合作。”
吴三更在片没有阳光的梦境中醒来。
第章
不久，另个人推门进来。
“今天好点了吗？”魏医生笑着问。
胡花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点反应也没有。
医生仍然笑着，靠近她问：“胡花荣，我是魏医生。今天好点了吗？”
女人木然坐着，还是没有反应。魏医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问：“你怎么เ了？”
“别动我！”胡花荣突然大叫声，拨开白衣人的手，可她的目光仍然盯在天花板上。
“你看什么呢？”魏医生坐下来，学着她的样子，眼望天花板，同时观察她的变化。胡花荣看了会，她的身体已没了昨日的芬芳，包括她的姿态，无不透出疲乏和厌倦。几天前的笑容越发加深了她的衰弱，她的面色仿佛抽空了血似的苍白，干裂的嘴唇已在影响她的发音和动作了——她不时地伸出舌头，或者咬紧牙关，以感觉喉管内尚未停止的呼吸——“天花板裂了”胡花荣喃喃自语，“我看不到了，天花板裂ฐ了”她举起右手，“它跟我的手样，裂开了它流血了你看，它流了地的血”女人低头看着床下，“三更呀，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能玩玻璃你外公没跟你说吗？”女人又数着手指，“你爸该回来了，你看，天花板裂ฐ了，你爸还没有回来呢”女人望着手掌，“这是我的手吗？”她翻开掌心，“我的那个疤呢？三更，我刚刚流了那么เ多的血我的疤呢？它不见了？疤呢？疤呢”
魏医生摇摇头，在诊断书上写着什么เ。这时，1้2号也进来了。
“胡花荣怎么了”1้2号坐下来，急切地问。
“失忆。”
“失忆？是实验症状？”
“对，实验症状，”医生叹了口气，继续写着什么。
“严å重吗？”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ฦ呢？你做了多长时间的护士？”
“两ä个月。”12๐号低下头。
“怪不得，那我告诉你，这种现象不是药物所能控制ๆ的——”那边，胡花荣已经回到床上，只手在下面做着什么，被面起伏的，惹得两ä人不停地张望。“从实验症状看，第二阶段的实验可以开始了。我先写个书面报告，核实后就可以了她在干嘛？”医生歪着头，12号和他对看了眼，同时沉默了。
“她经常这样？”医生问。
“我也是头回看到เ——”1้2号的脸红了，她侧过身，胡乱看着四周。
“焦虑，由á欲望引发的焦虑，临ภ床症状表现为ฦ——”他看了12号眼，把声音变换成文字，“第二阶段，我们尝试通过记忆改变这焦虑，可以植入的芯片类型为341้8๖和53๑20—，记忆体通用的接收方式为晶体式，收发信息保存密码还有其它需要补充的吗？”
“她有同性恋倾向。”12号说。
“你确定？”
12号点点头。“她要我陪她块睡”
“你呢？同意了？”
“我没有！”
“你拒绝了？”
12号没吭声。
“从内因来说，性颠倒现象的出现只是偶发因素促成的，正常欲被阻碍，就会产生相异的性兴趣现象。从外因看，这是种退化现象，它的出现预示了文明必然衰落的命运12号，你没有男朋友吧。”
“没有。”
“这就对了，工作本身阻碍了你的正常欲望。由于长时间和病人相处，你的某些行为也发生了变化，你习惯于模仿对方，自然，同性恋当属其中ณ现象之”
“人类原始的身体是雌雄同体的，只是在后来的进化过程中才渐变为ฦ单性的，方แ受阻而未得到发展的特征在另方获得了某些残留แ，比如阴阳人，他们的性特征极为ฦ模糊，简直雌雄难辨。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胡花荣也不是，她的性心理是对压抑行为ฦ的种反抗，可以通过疏ຕ导药物或催眠来解决，可效果并不理想，我想第二阶段的实验有望解决这问题，植入的芯片可以阻止脑部刺激神经的产生，进而根除这症状。”
“还有另个方แ法，就是植入块异性芯片，用记忆的方式帮助她完成从讨厌到เ迷恋的转变，只要她的性器官没出现病变——”这句话让12๐号极不自在，令她感到自己不但脱光了衣服，连内心也裸露出来。“她对异性的兴趣完全有可能ม恢复，这样——”医生站了起来，“实验范围不仅局限于实验本身，而且这个病例太有价值了！我马上拟份材料é，以备讨论。”
毫无疑问，12号意识到เ，她在病房里呆不下去了，魏医生正在为他的书面材料é做准备，他兴奋的样子简直令人讨厌。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吗？个人的生，仅靠滴药水或者块芯片就能ม改变？那应该是怎样的人生呢？假如失忆成了种痼疾，注定被抛弃的不恰恰是病人自己吗？
12号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钟็的时间是：上午9๗点18分。时间完全颠倒了，这不由得让人怀疑实验的真实效果，
第十八章
10月17๕日下午5๓时，吴山来到2城的—4大学。
宿舍里只有个叫“江南”的学生，其他人都出去了。知道是吴三更的父亲，江南的脸都白了，连忙掩上门，把老人拉到边说：“他们找吴三更都找翻天了，明天早他要再不回来，麻烦就大了！”
“怎么了，三更他怎么เ啦？”老人慌忙扔下皮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江南扶着老人坐下，把吴三更收到院方通知单的事说了遍。
“是不是有两ä个高个子？”吴山问。
“你怎么เ知道？不过，不是两个高个ฐ子，是高矮，这几天，他们直守在教室门口。”江南说着，拿出张报纸，中间栏“寻人启示”里有吴三更的名字，“听说，电视新闻里也有，我们都觉得奇怪，哪有强迫人——”
“他们向如此，不瞒你说，我也收到了份通知单，想不到儿子也年前，他母亲因为ฦ做了次实验，不明不白地消เ失了，年后，轮到我和儿子了。妈的，我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江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点。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吴山提起皮箱，甩开胳膊出了门。
—4大学的北门分左右两条巷子，吴山看了看，选中条灯火通明的，拎着箱子慢慢朝前走。路边的饭店里坐满了吆五喝六的年轻人，他们扯开嗓子，杯杯咽下冰凉的啤酒，引得女孩们睁大了眼睛，然后吃吃地笑，用竹筷夹起片松香肉，放在嘴里轻轻地咬——吴山看到这里，心里的饥饿感顿时涌上来，根根牵着他痛楚的胃。吴山知道，口袋里所剩的钱不多了，原来是想指望儿子接济下，没想到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儿子身上。为什么是吴三更呢？那个叫“江南”的学生不是挺好的嘛，为ฦ什么เ总是他们家呢？吴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生，除了逃债的事之外，从没做过件亏心事，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厄运为ฦ什么เ单单降到他的头上？吴三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他母亲已经重复了遍那似乎ๆ是命定的结局，三更又能躲得了吗？即使他躲得了初，又能躲得了十五？比如他自己้吧，从3城逃债到เ东北林场，从这个山谷逃到เ另个山谷，月又月，年又年，他们像钻洞的老鼠在个又个林场寄居下来，盼望着回家的那天。后来，他回家了，可妻子又背他而去，然后呢？他从3城逃到2๐城，盼望能见到儿子，可儿子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家人好像是你赶着我赶着你般兜圈子，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终点在哪里。也许，所谓的终点不过是个无限可能的“点”，谁都想抵达，可谁也无法真正抵达。
吴山点了遍身上的钱，看来，今晚只能找家廉价的旅馆凑和夜了。吴山继续往前走，边留แ意伸到เ路边的闪字招牌，在个ฐ烧饼摊上，吴山买了两块热烧饼，由于饥饿感太强，他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尚未嚼烂的饼渣子拉痛了嗓子眼，没有开水，老人就这么เ干吃着，会的工夫，手里就空了，肚子里有了依靠，老人觉得身上来了力气，两面脚掌也不像刚才那样软了，磨破的地方被汗水浸ฤ得又酸又疼，现在他把脚掌弓起来，只用脚丫和脚跟着地，姿ู势虽然别扭，可疼痛减轻了。吴山看了看前面，朝个ฐ灯光最亮的旅馆走去。
讲了半天的价，吴山才决定住下来。收拾好床铺，吴山突然觉得胃里不是太饱，他洗净了手脚，准备出门再买块烧饼，可脑子里盘算的不是别的，而是儿子三更以及眼下的窘况，老人的心里酸酸的，不知怎么เ办才好。在这里找工ื作恐怕也不容易，而且会遇到เ和家乡同样奇怪的事情，他们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打发了，背后还叫人防着点。吴山受不了这个气，可儿子不在身边，他连个ฐ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指望谁？也许回医院是唯的办法，吴山思考良久，就是下不了决心。他翻开口袋，张张数着剩ທ下的钱，心里默算着天最低的生活开支，共2๐07元，住晚30元，日三餐10่元，这样大概ฐ可以维持4到5天，以后呢？吴山想，忽然发现纸币里夹的那张“死亡摄影师”的名片。
“鬼谷子？”吴山想，“那个ฐ猎取女孩尸体的‘死亡摄影师’？那个有点秃顶ะ的驼背男人？”——吴山眼前浮ด现出朝阳旅馆花钱买尸体的那ว幕：摄影师讪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两沓钱，悄悄递到警察手里他们的交易就这么做成了，很简单，花儿般的生命枯萎后，她的尸体竟然要被再次受虐——吴山恨得直咬牙：“他缺的不正是钱吗？死尸？这样的人不该死上万次？什么狗屁艺术！死亡？他为什么不死给我们看？虚伪！有了钱，他就能欣赏别人的死亡？谁给他的权利ำ？谁允许他那ว样做？谁？！”吴山噌地下了床，那个ฐ随时而发的念头令他无比兴奋，他翻看名片的背面：紫石街19号清凉院座60่2看到这，吴山高兴得直打哆嗦，他默默念着电话号码，个个按下：嘟——嘟——嘟——那边有声音了：喂——喂——吴山连忙放下话筒，心里砰砰直跳。不错，是那个摄影师，他可能没睡好，声音软塌塌的，像奶糖。此刻，吴山的饿意早ຉ没了踪影，在东北林场的那段日子，许多伐木工都是在逃的“通辑犯”，辛劳天，他们晚上便聚在块，借着酒劲，个个讲述自己้的“犯罪史”：杀人强越狱抢劫，吴山感兴趣的就是杀人，那种被炉火烤得十分鲜红的杀人回忆，那种阴森的冷硬而缓慢的叙述语调，甚至他们撕扯鹿肉时的凶狠和残酷。吴山听得入神了，冷不丁被对方แ盯上几眼，那白而冷的眼球油光光的五指吞吐不止的喉结以及飘散着口臭味的威แ逼似的对话——无时无刻不让吴山紧张。当他再次回忆时，他惊叹于很多的细节都已经了然于心了。
他需要理由，现在，他找到了，个是钱，另个是死亡。无论他死或是对方死，不过早了些时间去面对，他现没牵挂，二没负担，他独来独往，个衰弱不堪的侠客，个被逼无奈的孤独老人。有了目标，吴山踏实了，他觉睡到เ天明。
第二天是个十分反常的闷热天气。上午的天空都阴着，没有风，河道两ä边围满了摆棋弄舞的闲人，吴山沿着河道溜了圈，在洪门市场买了两把锋利的匕首双布鞋两双黑手套个ฐ口罩，在个印章店伪造了张“环卫工证件”，接着，他来到了紫ใ石街。这里距他住的旅馆不过五里多地，清凉院缩在个狭窄的小巷里，座对面是个ฐ制服厂，后面是个ฐ临街的花园，吴山仔细查看了所有的出入口，除了上下班，这里来往的人不多，更没有值班人。从面坡地走下去，楼ä房前面是块荒地，中间是陈旧ງ的石板路，四处停放着几辆电动车，不时有个ฐ老妈子提着菜篮下楼，吴山躲开她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上了六楼，对602๐铁ກ门上的幅春联印象深刻：上有乾坤门，下有宝贵地。对面6๔03的门半掩着，任何偶发因素都会影响整个过程，吴山小心看了会，听到เ个妇女嚷孩子的声音，个相当完整的家庭，吴山觉得，假如他有这样的个ฐ家，现在他正躺在床上滋润着呢。
走出座，太阳出来了，吴山经过番周密的思考，决定第二天黄昏动手。
第十九章
“今晚，‘如来’不在，放荡下吧。”——吴三更看了看“金属酒吧”的语，走了进去。
舞池里乱糟糟的，香烟的烟雾笼罩了全场，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片，有口哨声嘶喊声金属摇滚声皮鞋的碰撞声地板的磨擦声小姐的低语声放荡的笑声喝酒声拉链声扭打声撒娇声不间断的喧哗声口红指甲油眼影头发腮红等都随着音乐晃动着，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冒泡的啤酒瓶踩瘪的易拉罐手套和吸管，个ฐ秃头的瘦个子女人跳得汗流浃背，个满脸胡须的长发男人。个ฐ帽子上插着羽毛的女人，她大张着嘴，手放在屁股上扭着，肮脏的长裙ำ摇摆不止。
“先生，想要点什么？”吧台内的个ฐ男侍问。
“我想找西子小姐。”昏暗中，吧台另侧有人进进出出。在个暗厢里，几对人影正搂抱在起。
“她今晚没空。”男侍双肘支在台面上，以种挑剔的语气回答。
“给我杯啤酒。”男侍转过身，吴三更重新打量着四周。啤酒来了，侍者仍在看他。吴三更抿了口，掏出会员证问：“有这个行吗？”
“她今晚真的没空”
“下午是我跟她在起，你们经理说，我可以在这儿找到她。”
“其实，你今晚不该来找她，”男ç侍说，“看了你会伤心的。”
“你伤心过？”
“经常。”
“是失恋？”
“比失恋痛苦多了，你最好别ี看，我跟每个到酒吧里的陌生男人都这么เ说。”不知是因为ฦ头痛亦或其它原因，侍者边说话边摇头，不过，语气比刚才轻松了。
吴三更看了他眼，将杯里的啤酒干了。“她在哪儿？”
“5号房间，从这里过去，左拐第三个门。”
“谢谢。”这时，舞曲终了，许多人散开来，有两ä个男人走到这边，要了两杯饮料，个ฐ人端着，另个丢入粒粉红色药丸，两个ฐ人歪着步，将饮料递到女人手上：“来，爽下。”个女人嘻笑着接过来，另个接的慢了，那个搂着她的男人抢了过来，含了口在嘴里，两ä人口对着口，吸了起来。吴三更从他们身边经过，股刺鼻的粉香袭来，直抵他的肺囊。吴三更紧走几步，来到เ5๓号房间，敲了敲门，拧开。
屋内只亮着盏壁灯，四个人影重叠在墙上，空气里混和着酒精甜食橡胶套脂粉和香烟的气味。那边，窗帘下的沙发上，两个人正在做最后的冲刺，他们半的身体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剧烈的动作扭曲了他们的四肢和背，他们丝毫不在意他的出现，而那ว个ฐ女人几乎趴在了沙发里，嘶叫的声音让人联想到被人撕裂的内脏。吴三更轻轻关上门，心里感到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这冰冷把他引到床的位置，而西子也在那儿，个ฐ男人俯在她的身上，将臀部下下抵达她的深处。吴三更分明听到她娇柔的呻吟，夹杂着男人浊重的喘息声，他看不清西子的脸，他的角度是点点靠近的，近到他和男ç人平等的位置，然后，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