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道奴才的属相么？”
父皇笑道，“朕要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却又糊里糊涂。”
他斟ต酌着词句，很无力地安慰我，“我可怜的孩子，相信我，人活着，总是比我们自己设想的要差许多”
“哦，你是活下来了”德吕翁欲言又止。我想他的意思是要说，你活下来了，可又有甚么เ意思呢，真是生不如死啊。
第二卷午门以深
第卷木樨地
父皇再次笑起来，好像他的思绪终于从某个遥远之处拉了回来。他说，“只要是传说，就总是神奇的。对不对？”
“那真相是不是这样的呢？”
“朕不知道，从前的事情，该拿甚么作凭据，来证明它的真假呢。群瞎子在大象身上摸来摸去，以为把大象彻底弄明白了，可他们明白的是些甚么呢？天下的百姓，读过书没读过书的，都把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挂在嘴边，视他们为明君圣主，以他们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皇上。可除了挂在嘴边的那些话，又有甚么凭据证明他们的存在不是虚妄呢。现在连点尧舜的坛坛罐罐都找不到，比盲人摸象还要靠不住，可有谁来说过句怀疑的话！就是那ว些敢对朕冒死进谏，不怕廷杖的老家伙，也没有这个胆量的。”
父皇的嘴角掠过被皱纹歪曲的微笑。他说，“倒是几百年以后，人们还可以从北京城的残垣断壁中，从印刷的官史和手抄的稗书里，找到เ许多既看得见又摸得着的凭据，来证明朕是如何的昏庸，刚愎，残忍，还有这样或者是那样。”
第四卷俊仆8๖
我第次听父皇对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听不大懂，还听得有些困乏็。然而看看父皇，他的神情却在点点地变得亢奋，眼中闪出了炯炯的光。
二八
大雪又断ษ断续续地落了好些天。过量的冬雪终于淹没了人们对初ม雪的期盼和喜悦，寒冷锁住了城市道口和切的门窗，把松软的雪绒凝冻成了坚实而溜滑的冰甲。背依燕山虎瞰中ณ原的帝都，成了苍茫天地间座孤悬的城池。然而，帝国的驿卒还是奇迹般地把崇祯十五年岁末的坏消息从个个风雪飘摇之乡，络绎不绝地带进了紫禁城，带到了帝国皇帝的案头上。李自成攻破汝宁襄阳，杀掉了崇王；张献忠破了太湖，又破无为；清军则ท越过坍塌的长城进入山东，破十余处州县，掠走十余万人口后来，这些带着寒气和硝烟的报告堆在父皇的案头，成了座纸垒的煤ศ山。再后来，他已๐经懒得去翻翻了。
御前会议仍像往日样，每次都开得像讨价还价的乡村集市。大臣们以东林复社阉宦外戚同乡等等为背景，分为不同的派系，各执端，相互攻讦：招抚还是剿灭，议和还是抗战，安内还是攘外，割地称臣还是玉碎瓦裂？如果主战，帅从何来，兵从何征，饷从何筹？要么议和，对谁称臣，家奴还是外贼？割多少地，纳多少银？动皇帝的私房，掏官吏的腰包，还是刮百姓的地皮？最后，父皇总是叫锦衣卫将几个为ฦ头起哄的家伙推出午门，剥了裤子廷杖二十三十！板子打在这些肥胖的屁股上，绵渍而清脆ะ，在雪后的空气中传得比钟鼓楼的报时声还要辽远。父皇耷下眼帘，好像在这些声音中，他的心事也飘到了更为虚无的地方。
因为积雪堆得过厚，从宫中征集出来的三千“净军”找不到操练的场所。父皇变得愈来愈焦躁，他每催促次，下边的太监将军都以哭丧的脸，拿口称“奴才该死”来搪塞自己的皇帝。有回父皇气得拍了桌子，他说：“你们口口声声该死，那ว么以死殉国如何？死都不怕，还怕甚么冰天雪地!”
父皇亲自披了龙鳞万点的金甲â，按剑向北步出玄武门，也就是如今的神武门，喝令在煤山的南麓即刻铲出块演兵场来。
积雪冻成了三尺厚的坚冰，铲下去，震得人的虎口发麻。那些平素า靠着万岁爷的残羹剩水滋养得白白胖胖的公公们，都累得气喘吁吁。过会儿，陆续有人佯装ณ着滑倒，索性躺在冰上晒起了太阳。雪后的太阳格外夺目，如同急雨般地穿泻下来，又从冰原上反射进父皇的眼睛，直刺得他泪眼模糊。他想喝斥句甚么，却觉得喉咙口被堵上了团粉末。那阳光恨恨地照着，没有情义แ，也没有温暖。父皇感到冷冷的液汁在从他的两腋和脚心流出来。他艰难地歪了歪嘴角，旁边的人们却以为他终于露出了微笑。他倒下去的时候，是仰面朝着天空的，他用只手臂支撑了会儿，正好倒在了棵歪脖子榆树的阴影中。那棵榆树给父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看起来就像是过除夕时贴的剪ຘ纸。
父皇倒地的时候，我正和小刘子起在督促“净军”铲雪。小刘子把鞭子挥得呼呼作响，那ว些东倒西歪的太监们边躲闪着，边用尖细的嗓音发出嘿嘿的笑声。我隔着亮得炫目的冰甲望着父皇，太阳刺得我两眼发黑，但是我翘起嘴巴向他娇嗔地微笑着，我想以自己的快乐逗起他的快乐่来。直到父皇已经倒下后，我还傻乎乎对着他站的方向在笑呢。电子书分享网站
第四卷俊仆9
三个御医同时为ฦ父皇切了脉，但均称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他们像是统了口径似地说，“皇上只是受了点风寒，服点汤药即可痊愈的。”父皇躺在龙床上把手挥了挥，说：“派胡言。朕是急火攻心，正该用大寒的泻药。”
御医们齐在龙床前跪着，大气也不敢出。那个ฐ已经当上大将军的老太监也跪下来，他说冰雪已经铲除干净，将士们正在用心操练，以图报效国家，请皇上不要挂念。这时就像要印证他的话似地，从外边隐隐传来均匀的鼓点声，和着阵阵尖声尖气的呐喊。父皇默然地听了会，摆摆手，“都去罢。”
但是没有人敢对皇帝服泻药这件事负责。经过皇后贵妃首辅大臣和首席太监的反复磋商，最后给皇帝ຓ端上来的是碗长白山的老参汤。这种汤不会有甚么奇效，也绝不会有甚么大碍，皇帝是懂这个意思的，所以也不多问，端起来就喝了。
他对我说，“朱朱，你知道国家弄到今天病入膏盲的样子，是为甚么吗？——就是他们总给朕这种方子，看起来贵重无比，听起来是至理名言，其实呢，吃了这药就和不吃这药差不多。”父皇说到最后，竟拈着下巴上的小撮胡须笑起来。
我想讨父皇的喜欢，但我不知道应该对他的话和奇怪的笑抱怎样的态度，于是我站到เ他的身后，用十指为他梳理头发。为父皇梳理头发和为ฦ母亲梳理头发是完全不同的。母亲的头发虽然蓬乱，但是细密而柔顺ิ，它们长年在馥郁的桂香和潮气中ณ滋养着，散发出股花生油味道和新า鲜木屑的气息。而父皇的头发干涩花白，像乱ກ麻绞成了团，我的手指稍用力，父皇好像都要皱下眉头。我还在他的后脑แ勺上发现了块血疱，这定是父皇在冰原上摔倒时磕出来的。我心底冒起股火来，这是对老刘公公没能及时挽救住父皇而发出的恼怒。我说，“这老刘公公，真是老糊涂ิ了!”
“不要怨他，”父皇说，“他还真的是老了。”
整个冬天，父皇都没有再去煤山脚下视察过净军的演练。他甚至很少去留แ意那远远传来的锣鼓和呐喊声。宫中的起居如往常。木樨地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十分遥远。在这儿有小刘子每天在暖烘烘的屋子里陪我说笑解闷，早晚还可以散步到เ御花园探探盛开的蜡梅。桂花的芬芳中夹着糜烂和晕眩的气息，而梅香则格外的单纯，纯到给人带来凛冽的寒意。我问小刘子，“太监可不可以结婚呢？”小刘子很谦恭地说，“奴才的切都是由万岁爷做主。小姐问奴才，奴才却不敢去问万岁爷。”
从那以后，我忽然觉得多了双重的心事。这还是我第次为ฦ别人生出摆脱不了的挂念。有天，我对父皇说，“老刘ถ公公太老了，应该放到‘净军’作教头。而小刘公公还太小，可以安置到‘净军’中作前敌将军。而父皇本人，应该重新寻个腿脚灵便头脑灵活的贴身侍卫了。”
这时，父皇刚刚ธ杀掉了秘密与清军议和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为陈新甲â泄露了秘密，还口称自己是奉旨行事。朝野为ฦ此舆论大哗，并深刻地震动了社稷和军心。陈新甲以“卖国欺君”之ใ罪而丢掉了脑แ袋，但陈新甲之死这件事却成了至今莫辨真假的秘密。父皇或者是有难言之隐罢，他从未亲口和我谈到过此事。在崇祯ງ十五年，父皇要杀个大臣，要远比当初ม杀个魏忠贤容易得多了。但是父皇却宁肯天天使用廷杖，却厌倦于杀人。每杀人，父皇似乎都会增添许多的疲惫和衰竭。他听了我的建议，竟都全盘接受了下来。
第四卷俊仆10่
但是父皇也提出了几点疑惑，“老刘公公肯不肯走，小刘公公能不能服众，贴身侍卫从何选择？”
我说，“可以宣示ิ天下，许以重金，公开招募支净军的‘百人忠勇营’，以老刘公公为ฦ总教头，让小刘公公作长官，作战时当‘净军’的尖兵，平日则充当皇帝的卫队。而贴身的卫士，正可以从中选拔。”
父皇点了头。
二九
我听见你在黑暗中发笑了，小六子。这有甚么好笑的？我想你是熟读过二十三史的，但愿你还没有成为书呆子，还是留了点人味的。以你的见识，自然是没见到过皇帝听从十五岁小丫ฑ头的建议，拿国家大事作儿戏。是的，这是有点荒谬的。但是，更多的末代君王除了大开杀戒，就是求助占卜问签，我的父皇真算得上是从善如流了，对不对？况且，那ว些推诿扯皮却又沽名钓ี誉的文武百官，又给父皇出过甚么เ有用的良策呢？如果我作皇帝ຓ，我赏给他们的，决不只是闹着好玩儿的大板子。武则ท天十五岁的时候就说过，驯马之道，是鞭子，二是铁锤，三是匕首。可见，女人是比男ç人更下得了手的嗳，小六子，你天天和我这狰狞可怖的老妇人关在间屋子里，就没有点发抖的感觉吗？
你过来，握握我完好的左手嗯，很好，这样很好让我说下去。
招募“净军百人忠勇营”的告示ิ很快就张贴出去了。不过所谓宣示天下，也就是宣示北京的几座城门和北直隶的几个县份罢，因为“天下”已经被家贼和外寇宰割得七零八落了。
但是直到เ抵近除夕，前来应募的人还不到百人之数。我为此感到有说不出的沮丧和羞恼。父皇反倒表现得很轻松，他安慰我说，青壮丁早已充军，哪还有富裕人员来效命“净军”呢？而且国家危亡，谁也不愿自家的子弟被阉割入宫。哪天连朕都保不住了，那些净了身子的公公岂不是连根都要断完了？
“那么，公公可不可以不净身子呢？”我问父皇。我虽然时常听说“净身”，却直都是似懂ฦ非懂的。
父皇的话像是答非所问，他说，“不净身子，又怎么会叫公公呢？”
我说，“如果今后朱朱嫁人，能不能嫁个ฐ公公呢？”
父皇笑起来，“笑话，朕的朱朱怎么会嫁公公呢？”
我说，“如果朱朱嫁人，就嫁给小刘公公呢？”
“那么，朱朱定是疯了。”父皇脸上的微笑变为了惨然的自嘲，他转身弃我而去了。
这次对话过后的第二天，有封信经过某种奇怪的通道，曲曲折折地到เ达了父皇的手中。他拆信的时侯，嗅到了—股似乎久违的香味，心中漾暖融融。信是我的母亲木樨地的主母丹桂写来的，她祝皇帝皇后龙体凤体安康，祝国运昌盛，祝福新年万事如意。但是她没有说到对皇帝个人的思念，甚至没有处提到自己深宫中的女儿。事实上，母亲信中的主要意思是，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她有个ฐ看家护院的青年，身有万夫不当之勇，心有精忠报国之志，现在已经引刀自宫，随即就来投身“净军忠勇营”，愿为君王肝脑涂地，马革裹尸。
父皇把信推在边，目光从扇月形的窗口望出去，正落在棵疙瘩虬结的梅树上。那ว些小心翼翼开放的花蕊，在雪中在宫墙的影子里，真有着说不出的娇็怯。他这样长久地看着，心绪宁静。他还看到เ了在这封信的信笺上，洒着几颗已经干透的水渍。它们抑或是旅途中ณ沾染的风雪，而看起来就像是滴滴的泪花。
第四卷俊仆11
父皇没有把我母亲来信的事告诉我。在元旦节的午后，父皇在东暖阁秘密召见了奉旨入宫的来顺儿。来顺ิ儿虽然自宫之后尚未大愈，但是在伏惟叩拜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钟鼎般的结实弓弦似的弹性，给父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皇没有询问他入宫的具体动机，而只是像当年对老刘公公那样说了句：“你从此就是朕的人了。”
但是来顺ิ儿并没像老刘公公那样，用头把地砖叩裂来表达自己的忠勇。他跪在那儿，从口袋里掏出根纱抛在空中，用掌轻轻挥就把它削为了两段。来顺儿说，“奴才若有二心，就是这个下场。”
老刘ถ公公和小刘ถ公公叔侄俩分别侍立在父皇的两旁，表情漠然。父皇则充满了喜悦的神情。他说，“很好。你平身罢。”
我是在好多天以后，才突然发现老刘公公的位置已๐经被来顺儿取代了。我当时的感受真是恍如梦中，来顺儿的出现就像从天而降。他穿着簇新า的太监服，双眸严å峻而冷淡。他肃立在父皇的龙椅背后三步之遥的地方，尽管是个ฐ太监，却把自己装扮得像个高贵的武士。我定定地看着他，必须承认，在褪去了胡须后，他的脸颊显得格外的俊秀。他也定定地看了我会儿，就像是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
来顺儿的双手笼在背后，不知是握着柄老刘公公那ว样的斧头，还是他惯用的铁棍。而且由于他双手的双重隐蔽性，使即便是最高超的刺๐客，也无法判断他在刹那间将会如何的出手。
我不记得当时和父皇说了些甚么。大概我们相互都在敷衍罢，有句没句地搭了些话，我就退了出去了。我清晰地听到在背后，父皇和来顺儿开始了絮絮窃窃的交谈。忍不住，我回身看了眼，父皇通体的舒服和放松，而来顺儿则俯在他的耳边说个不停，起先冷淡的眼中流出妩媚的波光来。
走在冷风嗖嗖的回廊中ณ时，我的肠胃里不停地打着干呕。当惊愕消失后，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愤怒，仇恨，嫉妒，只是打着干呕，想找个地方把污秽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的。
我满紫禁城去寻找小刘子，却不见他的踪影。天黑了下来，我顺着两道宫墙间的小径，摸进了座堆放帷幔被褥棉絮等等物什的库房。我倒在这些柔软的东西中间，感到既温暖又形只影单。那时候，我刚过了十五岁，处处自以为是却又时时幼稚可笑，交替经受着极端的娇宠，和无限的冷落。在那个有着弹性的黑夜里，我觉得自己像个面壁僧人那ว样悟出，虽然父母国家这些字眼像钉子钉ล在木板上那么结实，而亲密与疏离忠诚和背叛却是可以如水样恣意流淌的。谁守持着信义和原则ท，谁就是注定无望的受害者，是他妈的蠢驴蛋。
我边怀着恶意地想着笑着，边伸手到处掏着。我想找到个可以生火的家什，午夜时分在突如其来的梦游症里，放把冲天火焰，而我则像片树叶那ว样，被风远远地卷出紫禁城。我才不愿意和谁或者谁同归于尽呢。我要跑到已经被造反者搅得天翻地覆的地方去看热闹，或者放把火凑热闹。
我在不自觉中睡着了。没有找到点火工具，也没有等到เ梦游之神。当被阵窃窃私语惊醒时，我想是遇见鬼了。
在距我近得几乎伸手可触的地方，我先是看见两团白影在晃动，逐渐清晰为两个ฐ白衣女人。个年龄大的，嗓音沙哑，虽像在耐心劝导，却高贵严厉；另个明显是少女，娇滴滴的，像在哭泣，也像在乞求。虽然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潜在自己的身后，但是她们的声音仍然放得很低，在塞满了丝棉织品的库房中显得压抑和含混。慢慢地，她俩的交谈也停止了。继而，传出了窸窣的声音，就像是丝绸和丝绸之间的摩擦。
第四卷俊仆1้2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况且，透过库房窗帘撩开的角，雪地投进来的光洞察了每个细节。那窸窣的声响，是她俩相互抚摸所发出来的，用手，脸颊，唇，身体，用痛苦的喘息和喘息，用呻吟与呻吟，来相互抚慰和摸索ิ。她们其实并没有穿着白衣，那圆滑饱满的白影就是她们温暖肉体发出的微暗的火。现在，那火就在白影的下边燃烧着。两具身体就像两ä堆火焰在舔食着交融着辨认着掠夺着。
我听见呼吸声越来越浑浊急促，甚至还有双手紧ู握着使指关节发出的紧张的爆裂。这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罢。她们不会听到的。即便是身边山崩地裂，她们也不会听到的。我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可怜，而且很多余。于是，我把自己单薄的身体，深深地隐入了那些棉绒绒的堆积物中，直到เ厚而又厚的黑暗挤压得我的身体点都不能妄动了。
第二天早晨，我像从墓|岤中爬出来样，觉得自己得到了次新生。我仔细观察了昨晚两ä个神秘女人作乐的地方，那儿就像是困兽搏斗ç后留下的个坑，许多布匹上都布满了皱纹斑迹，有的还被尖锐地撕成了碎片。我不能确定她们的身份，她们也许是两个宫女，也许不是。倘若其中个是皇后贵妃，又有甚么不可能ม的呢？在那个ฐ新生的早ຉ晨，我只是不能确定她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甚么事。这对个木樨地长大的女孩子来说，似乎ๆ是不可思议的。但是，正如灯盏下边黑圈，我从小对男人和女人身体与身体之间的事情早有所知，却又直懵懵懂懂ฦ，因为真正的熟手，都必须是身体力行的。而我，除了我自己的身体外，迄今为止，我都还是个ฐ旁观者小六子，你是在直直地看着我吗，你不会脸红罢？
那ว个早晨，我惟想见到的人是小刘子。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于是我就在这座库房中呆着，等他来找我。反正他有着特殊的嗅觉，总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的。
小刘子直拖到天再次黑尽的时候，才来到了库房中。我说，“是皇上吩咐你来找我的罢？”
但小刘子否认了。他说自己和老刘公公也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皇上了，之所以来找我，是他带来了关于木樨地和我母亲的最新า消息。在来顺儿执意入宫后，我母亲把木樨地无限期地托付给小沅，自己้带着十二个ฐ花娘住进了积水潭扫叶林的葫芦庵。
我问，“是削发为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