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立刻站起，不顾切往外走，小林扯住他：“你去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已经昏死了，完全没有生气，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救不醒，只好打算人道毁灭，可是配好药出来，它却不见了”
无论怎样的女孩子，初ม夜都必然是她生中ณ最珍贵的纪念。
小林原以为今夜会是她的初ม夜了。
不敢用席梦思，鸭绒垫，或者厚毯，因为怕影响体形。
是木板床。
水儿忽然骂出句：“妖道！”
曲风只觉痛快，忍不住莞尔笑。
小林狼狈地回头看他们眼，有些下不来台，对师傅说：“如果你不肯，就算了，算我们白来。”
姓韩的立刻便换了副面孔，说：“来都来了，怎么会不肯呢？这位小妹妹脸乌气，印堂发黑，分明是被邪ิ魔缠身，我又怎能见死不救呢？算了，当我积德，就便宜点了。”敲敲里屋的门叫出个ฐ蜡黄脸色的女人来，要她帮忙摆道场。
那女人大概ฐ是他老婆，出来立刻凑向男人嘴边小声问了两个字，曲风从口型判ศ断出，那句话应该是“多少？”男人伸出右手比了个数字。女人便满意地笑，状极委琐。
曲风只觉作呕，分钟็都难以忍耐，对自己้竟然答应小林来这里十分后悔，弯下身对水儿说：“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带你走。”
水儿感激地看着他，小手在他手上安慰地拍拍，傲然地笑：“道高尺，魔高丈。我才不怕他们！”接着，微蹙眉，又忧伤地说，“其实，我倒真希望他是有道行的，可以替我告诉你我是谁，免得我直说不出口。”
“什么？”
曲风愣，不等回过神来，小林已经过来把水儿拉走了。
道场已经准备好，韩师傅令水儿躺到法桌上去，在她身周点满蜡烛，又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放了只镜子坛水。他说，这水是显形水，这镜是照ั妖镜，等下，他施展降魔大法，就可以从这镜子里看到缠住水儿的妖怪的真面目了。
小林紧盯着镜子，内心十分紧ู张，忍不住双拳紧ู握，半张着口，两眼瞬不瞬地紧盯着镜子，生怕错过了妖怪显形的好戏。
曲风忍不住讽刺๐：“你还真以为等下镜子里会出现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不成？”
小林白了他眼，不说话。
天鹅的眼泪要做他的新า娘
韩师傅念念有词地作起法来，会儿喝酒喷火，会儿化符念咒，会儿又舞动桃木签做出种种穿刺姿势。曲风十分不耐，觉得这些和港片电影里看到的驱魔镜头没什么两样，却没有电影里好看。加之ใ房间里没有空调，又不开窗子，却到处是火，早已将他热出身大汗，低低抱怨：“这样热，也不知水儿受得了受不了？”
水儿分明已๐经有些受不住，却硬忍着，额上渗出大滴的汗来。没完没了的仪式和无边无际的炎热使她渐渐恍惚，喃喃着：“好大的火，是牛魔王的火又烧起来了吗？我想飞走，想飞走”
韩师傅绕屋疾走的步子忽然定，大喝声：“咄！”拔剑刺向镜子，镜子立刻๑碎裂了，溅了水儿身。大林忍不住“哎呀”声，曲风早已冲过去抱起水儿，问：“伤到เ你没有？”
小林也迎上来，问师傅：“怎么样？”
韩师傅拭着汗说：“我已经看到เ妖怪显形了，是个女鬼缠住了她。”
“女鬼？”小林望向另外三面镜子，“怎么我没有看到เ？”
“你是肉眼凡胎，当然看不见。可是凭她什么妖魔鬼怪，怎么逃得过我这双法眼呢？刚才，我已经清清楚楚地从镜子里看到了个ฐ吊死鬼，就是这个ฐ女鬼缠着你外甥女，现在我已经把鬼驱走了，她很快就会好的。”
水儿这时已经热得浑身汗透，奄奄息，却硬撑着骂了句：“胡说八道。”
小林也深觉失望，韩师傅的结论和她的想像大相径庭，分明派胡言。什么吊死鬼？什么照妖镜？点证据没有，全听他个人自圆其说，是否捉了鬼，谁知道？至此，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了。
这时，大林忽然惊呼声：“呀，水儿，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小林立刻抓住韩师傅的道袍：“你不是说驱鬼治病吗？怎么เ反而把我外甥女弄昏了？”
“这是正常现象嘛ใ。她身上的妖气被除尽了，当然要睡下子，醒来就好了”
曲风再也听不进他的胡说八道，大声说：“还嗦什么？我们赶紧回医院！”
水儿回到เ医院，立刻被送进急诊室。
林爸林妈和姐夫都赶来了，问明发病原因，对小林十分生气，纷纷指责：“你怎么เ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水儿的身体那ว么弱，哪里抗得住这么折腾？这么เ热的天，就是个健康人也受不了，何况她呢？”又骂大林，“你妹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是水儿的妈，怎么เ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送？”
大林悔得肠子都青了，哭着自责：“是我错，我该死！我哪里想到เ会这样呢？妹妹说替水儿驱驱魔，把病根儿除了，说不定水儿就好了，怎么会想到她会被热得发病呢？”
大林的丈夫不听则已๐，听更是火冒三丈，指着大林叫起来：“你怎么เ会这么浑？竟然相信驱魔这种鬼话？水儿刚ธ好了没几天，你这么折腾她！我告诉你，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任凭家人吵得翻天，小林只是言不发。她在心底不住祈่祷着：水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定要好好地从里面出来。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阿姨ถ会被你妈骂死的。
到了这时候，她也已๐经明白韩师傅的番鬼话完全是骗人的了，可是心底里仍然抱着线希望，也许是真的呢？说不定水儿真是睡下子，从此就彻底好了呢？到那ว时，家里人就不会怨自己้了。不但不会怨自己้，感谢自己都还来不及呢。
她们等待着，仿佛等了有个世纪那么เ长，终于，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了，摘下口罩，先长长叹了口气。
大林迎上去，急切地问：“大夫，我女儿怎么เ样？”
“暂时没事，不过，我们诊断出，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
语未了，大林已๐经仰面昏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听到医生后来说的那句“大概就是今年秋天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这句话说出，连林家父母也坚持不住，立刻痛哭起来。
曲风只觉得脑แ子“嗡”下，忽然变得空空的。“癌细胞”“扩散”“秋天”“后事”这些个词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打散了，还想要等水儿长大呢，还同她有着个十年之约呢，就在今天早晨，就在几个ฐ小时前，水儿才说过要快点长大，要嫁给他，要做他的新娘。言犹在耳，可是誓约已๐经不攻自破，医生的话毁灭了所有的期待，他们没有未来，没有约会，没有期盼和等待。他们有的，只是眼前短短的几天。什么葛蓓莉娅，什么เ珍妮的画像，他全不管，他不管水儿的身体里到เ底是谁的灵魂，也不管是不是要等她十年，他只要她醒来，好好地长大，健康地活着，然后，十年之后，做他的新า娘！可是现在，现在，还有什么希望呢
小林哭得跪倒在地上，拼命打着自己的头，发疯地说：“是我不好，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我干吗要跟她过不去？干吗带她去见什么เ鬼师傅”她猛地站起来，往外就跑。
曲风连忙拉住：“小林，你去哪儿？”
“我去找那ว个ฐ风水先生算账！我要杀了他！”小林疯狂地叫着，在曲风的怀中挣扎扭动着。
曲风死死地拉住她：“有什么用呢？你杀了他，就能救得回水儿吗？”
“曲风”小林倒在曲风怀中ณ，大哭起来。如果做错了事可以修改，她真是宁可替水儿承受切痛苦，现在，大错铸成，让她如何有脸再面对姐姐和家人呀！
天鹅的眼泪最后的理智
曲风的心中，也是无限酸楚，却仍然残存着最后的理智。他知道，现在林家家人都已๐经被噩耗打倒了，如果他再不站出来说话，小林会把自己逼死的。他紧ู紧ู地抱着小林，酸楚地安慰着，“小林，不要太自责了，去看风水先生，只是个契因，水儿发病，是因为癌细胞扩散，驱不驱魔都样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让她在走之前的这些日子，尽量过得开心些”
水儿的病终于宣告无治。曲风向团里请了长假，来陪伴水儿度过最后的时光。
在此之前，如果说他对于自己้竟然爱上小女孩还有许多迟疑自责的话，那ว么เ此时，他早ຉ已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明白坦诚地向所有人承认了自己的爱。
为此，林家人特地召开了次家庭会议。
林爸林妈觉得曲风此举太超乎ๆ常理，而他表现出来的那ว种锥心之痛也未免过分了些。他们说：“个ฐ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会同个小女孩搅在起呢？他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太奇怪，太不正常了。以前他偶尔来医院探病还没有什么，毕竟，他是小林的男朋友，关心女友的亲戚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闹到要专门请假长陪，就未免太出格了。水儿住院，自有我们家人照顾ุ，用不着他个外人来陪护吧？我们是不是该跟他谈谈，要他以后不要再和水儿走得这么近？”
姐夫也说：“水儿这回醒来，对曲风比对我这个当爸的还亲呢。每次叫爸爸都叫得忸忸怩怩地，别说抱了，连手都不让我碰。可是跟曲风在起，却亲热得不得了，简直时半刻也不愿分开呢。我早就觉得怪了，要不是你们今天说出来，我还不想理会，但是既ຂ然大家都觉得不合适，这话我也就明说了，水儿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可是曲风是大人，应该知道分寸，同小女孩这么搂搂抱抱的，到底看着不雅，现在闹到เ要陪床，就更不像话了，依我说，明天就让他回单位，好好上班去，做什么特别护士，咱们家又不是没人。”
大林却不同意，拧着眉说：“我也觉得有点怪异，可是水儿自从上次醒来后，就只喜欢同她这个从天而降的曲大哥在起，我这当妈的，实在不忍心剥夺她生命中ณ最后的快乐。她已๐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何必还用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大道理来要求她呢？”
姐夫摇头：“依你这么说，就因为怜惜她生病，就由得她胡来了？”
“水儿不会胡来。”大林坚定地说：“水儿很懂事，她心里，比普通十二岁女孩子明理得多，甚至比我们这些大人还懂得感情。记得她上次刚醒来不久，问过我，后不后悔生下她？我说：不后悔。虽然我看不到เ她长大，看不到她结婚生子，为ฦ我们养老送终，可是，她仍然是个好女儿，我不后悔有她，为她受再多苦也不后悔。她就劝我说，妈，我们能做母女，我爱过你，你爱过我，这就足够了，我没有白来趟，你也没有白疼我场。相聚多天少天，又有什么不同呢？只要有爱，怎么样的人生都是幸福美好的。这样懂ฦ事的女儿，怎么会做坏事胡来呢？”
水儿和大林的谈话，大家还是第次听到，都不禁又感动又震撼，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是小林先开口：“爸，妈，姐姐姐夫，我跟你们说，水儿的内心，确实已๐经是个大女孩，已๐经懂得感情，也懂得爱。她和曲风之间，便是种不同寻常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是爱情。”
“爱情？”这个词，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旦明白地用语言说了出来，所有人都为ฦ之ใ震，呆呆地看着小林。
小林深吸口气，平静地说：“你们很不习惯这个ฐ词是吗？‘爱情’！对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爱情，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合常理。可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要曲风是真心爱水儿，水儿也只有和曲风在起才开心，那么，他们反正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我们又何必阻止呢？再说，就像曲风说的，水儿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应该在她走之前，让她尽量过得开心点。她的时间也许只有个月，也许只有星期，甚至也许，只剩下最后几天，我们既ຂ然没有办法延长她的生命，就只能尽量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多给她点快乐，如果她认为只有同曲风在起才是快乐่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满足她呢？”
林妈妈愣了愣，轮流看着自己的两ä个女儿，最后说：“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她的目光最后定在小女儿脸上，疑惑地问：“曲风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也不在乎他对水儿的这种特殊感情？甚至，就像你说的，竟然是爱情？”
“我不在乎。”小林坚定地说，“我对不起水儿，拉她去见什么เ鬼道士，才引起她这次发病。如果能做什么来补偿，我什么都不在乎ๆ，又怎么会同她计较曲风的感情呢？”
林爸点点头，望向大林的丈夫：“你是水儿的爸爸，你怎么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来客，正是曲风——
所有的舞中，我最喜欢飞天。
我喜欢飞天里那ว种虚无缥缈的神韵，那种如梦如醉的雍容，不带点儿心机，不染丝红尘，翩然飞起，乘风归去。
死亡也是那ว样的个过程吧？
今天剧团的女孩子们玩个ฐ游戏，互相问：如果死，你愿意选择怎样的死法儿？
我说，我要死在长白山天池里，因为ฦ，那里最冷，最清净，最接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