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为然道:“谁说心软是毛病?我这是善良,善良!”
他微微眯起凤眸,ไ似叹息道:“小梅啊小梅,你何时能改掉心软这个毛病?”
果然,那厢胡元生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笑道:“杜冰冰,我也告诉你,举ะ头三尺有神明。绯雪会变成今天这般境地,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现在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哭闹撒泼,不让我给她找解药?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说的正是你吧。你少用死来要挟我,我也没功夫陪你闹,你要跳便跳吧。”语毕,轻哼一声,便带着一众随从甩袖扬长而去。
希音并未接我的话,眺望花园中众人,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你跟我们素昧平生没错,我们找你也不是为了私事。你认得周绯雪吧?她受天谴变作阳脸之事,我不信你没有耳闻,兰陵城早已传遍。听说你俩从前关系匪浅,如今她整日整夜的昏睡,你就这般无动于衷吗?”
这也太冷艳高贵了吧……
胡夫人道:“原来是两位好友,两位不必拘束,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便是,有何需求尽管吩咐下人。”
胡元生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不动声色地朝后缩了缩,一手虚虚揽过她的腰,微笑道:“冰冰,这两ä位是我的朋友,此番来兰陵游历,我便邀请他们来府里暂住。”复对我和希音道:“这位是内子,杜冰冰。”
“是吗?”希音眯着凤眼,唇畔的笑意若有若无,问道:“流水虽无情,落花却有意。听说有一晚他去你房里找你了,可有这回事?”
我啼笑皆非道:“谁说我舍不得他,看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微微眯眼,一言不发地打量我。银白的长发笼罩在皎白的月色中,隐约散发出诡异而迷蒙的光泽。半晌,不急不慢说:“因为ฦ,我在姑娘身上发现了母蛊的痕迹,而母蛊只有女子能ม中。”
其实,凭心而论,他的相貌倒也不错,属于柔美型的翩翩公子。可不知何故,每次见到他时,我总感觉有一股森森然地寒意莫名而生,仿佛被人丢进深山寒潭,从发丝冷到เ指间,冷得几欲窒息。
“原来如此,”林铮急问:“那先生可否为ฦ沐云解蛊?”
他解释说:“前几日经过贵府时,我的蛊虫忽然躁动不安,我觉得甚是奇怪,当下便猜想是否府中ณ有同种蛊虫存在。而后听人说府上有人身患怪病,便愈加肯定了当时的猜测。”
我对裴览的感觉,同路人甲没有分别。兴许,曾经某些时刻๑,我曾被他撩动心弦,但绝那ว绝非心动,只是身为旁观者的动容而已๐。我这人素来容易入戏。
记忆会丢â失、会错乱,而感觉却永不磨灭,不会欺骗。
“你想起了什么?”锦袍美男由伤心转为ฦ惊喜,眼睁睁地等下我的下文。希音却是一脸惊痛,面色越发惨白,掌上的力道再重三分,掌心滚烫而湿腻。我动弹不得,他本不给我半分逃离的机会。
我一拍脑门,道:“啊,我想起来了!”
须臾,希音不知说了句什么,桑夫人身形一晃,竟嘤嘤哭泣着跪倒在地。
半晌,希音缓缓转过身,跳动的烛火映衬着他俊美不凡的侧颜,此刻๑竟显得格外冷峻。这般举ะ手投足,竟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แ的高贵之ใ气,与我平时所见简直判若两人。他凤眸微挑,冷眼睨了睨桑夫人,似有一丝隐忍的怒意自眉间急速掠过。
“那你在看什么เ?”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启唇:“不是。”
他的眉梢眼角盈满笑意,道:“当然你可以三天扮作男ç人、两ä天做回女人,只要你不怕被人当做那不男ç不女的人妖。”
我又在心里权衡半晌,“当真只能ม二选一?”
这般反常的行为ฦ,委实不太像我印象中ณ那个“一切都是浮ด云”的淡定圣僧。
其实我能有什么事,不知何故,我总觉得他对我太过紧ู张,生怕我有一丝半毫的闪失。这教我在受宠若惊之余,又隐约产生几分不安的情绪。
我讷讷地坐在床上,一手紧ู紧攥住棉被,如被人当头喝一般良久回不过神来。
午夜梦回,我倏然惊醒,冷汗涔๒涔,堪堪将一身中ณ衣全部濡湿。
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却偏要来当圣僧……他是想逆天吗?
希音手提竹箱,正月白风清地静立在小院中。有风轻送,桃花纷纷而落,若漫天花雨款款而落,花瓣肆意点缀在他的肩头。薄唇微抿似勾非勾,眉梢入鬓似挑非挑,也不知是人入画还是画描人。
“小梅姑娘,可否为ฦ在下弹奏一曲?”他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在唇畔绽开。
不过是一身白衣素袍,却依然如明珠般教人挪不开眼。他手执折扇,缓缓步入雅堂,恍若高山远岫的一轮满月,眉宇间的光华不可阻挡。
说时迟那ว时快,他迅速取出一锭银子丢给船家,压低声音叮嘱道:“船家,劳驾你将苏君公子送回兰陵城中ณ的妙音戏班,余下的银子便算作辛苦费。”船家接过银子,连连道是,一双绿豆小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希音用只有彼此能ม听见的声音对我说:“小梅,我数到เ三,你便憋足一口气,明白吗?”
我一怔,隐约猜到เ他的意图。
“一、二……”
裴览蹙了蹙眉,身后的随从渐渐逼近,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扑来。
“三!”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天地景致在眼前旋转。下一刻๑,身子骤然变凉,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瞬间便充斥了我所有的感官。耳畔,裴览的呼喊声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殆尽。
幸好我方แ才我反应及时,猜到希音要带我“水遁”的意图,便照ั他所说使劲憋足一口气,待身周的水流平稳后,再缓缓地舒出来。希音紧紧搂住我的腰向前游去,不知为ฦ何,我竟能一手攀住他,一手配合他向后划水。
他不敢置信地望了望我,试图用眼神表达他的惊讶错愕。我勉强做出一个ฐ笑的表情,亦用眼神回答他: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上次在大雷音寺门口跳河未遂被希音捞起后,我便一直以为自己是只不会水的旱ທ鸭子。然,此番๘下水,我却能迅速调整状态,俨然是熟ງ习水的老手姿态,委实奇怪得紧。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闻几声沉闷的声响自身后传来,似有一股水流将我们向前推行。我本欲停下看个究竟,却被希音挟着继续向前游,他加快臂上动作,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不多久,我的一口气吐到了尽头。希音带我跳船水遁,裴览绝不可能轻易离去,定然会在附近水域继续寻找。一旦浮上水面换气,便会立刻๑暴露踪迹。
恍惚间,只觉口闷得慌,意识渐渐混沌,唯独左手还在不停地用力划水。
希音的气量如何我不清楚,横竖我的气量已๐然用至极限。好不容易得知自己其实会水,往后再也不必担心溺水而亡,难不成,竟然就这般被活活憋死?
正在垂死挣扎之际,两片温软的唇瓣忽然覆上我的嘴唇,灵巧ู的舌尖绕过牙关伸进来。紧接着,一口绵长柔缓的气息缓缓渡来,我丝毫不敢迟疑,将他的气息照单全收。灵台渐渐清明,他并没有立刻๑将我放开,唇畔温柔地厮磨辗转,流连不去。
恰在此时,上臂骤然一紧,旋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我拉去,我与希音被强行分开。几乎ๆ是同时,三道人影猛然窜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我侧头一看,竟是裴览带人追了上来!他搂着我奋力踩水,似是想浮上水面。我下意识地推搡他,可论力量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被他妥妥帖帖ຆ地收服了。
希音试图向我游来,却被裴览的侍卫缠住。希音的身手我见识过,若在岸上,以一敌十都未必是问题。可水中的缠斗到เ底不比岸上,纵然他的水再好,也难敌三个高手同时围攻。
裴览抱着我浮上水面,我迫不及待地大口喘起气,他抹去满脸的水,问我:“梅儿,你没事吧?”他的臂膀仍然紧ู勾我的腰,好似只要稍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听到เ这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希音。”
他眼中一紧,容色黯然道:“不行,我带你回京城。”
此刻希音还被裴览的随从缠在水底,再厉害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消耗,加之方才还渡了一口气给我,只怕现下气量就要到เ头了。我满心担心希音的安危,无暇与他讨价还价,便使劲掰他的手。
“梅儿!”他半点不肯松劲,沉声问:“九叔,对你而言……就那么เ重要吗?”
我笑道:“他对我重不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他死了,我定然要下地府陪他的!”语毕,我使出全身力气以手肘捅向裴览的腹部,他始料未及我有此举动,不由á吃痛地闷哼一声。我借机一把将他推开,一头扎进水里。
我在水下四处游了一圈,却不曾发现希音的踪影,连带那ว三个随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裴览很快便追上来,不由分说将我捞上水面。
如有千虫万蚁啃噬我的心,焦急、恐惧、担忧、愤怒……无数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我恼怒地瞪他,道:“裴览,你将希音弄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他蹙眉摇头,道:“听闻这片水域多暗流漩涡,或许他们是被卷入漩涡水底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上画舫再派人寻找吧。你大伤初愈,这般长时间泡在冷水中ณ……”
“你怎么เ说得出这种话!”我打断他,厉声道:“他是你的叔父!”
见我炸毛,裴览急切地解释道:“梅儿你听我说,我并非不担心九叔的安危,只不过眼下凭你我二人之力,要找到เ他们委实不易。你先随我上船,待我派熟ງ习水的随从下来寻他,总好过眼下大海捞针。”
急火攻心之下,我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冷笑道:“裴览我告诉你,若是今日希音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苟活于世。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不必假装好心,方才要不是你,他断然不会失踪。若能ม找到他那是最好,若找不到เ他,我也就沉在这天目湖里陪他一起去。横竖我这条命就是他捡回来的,还给他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这番话,不待裴览回答,我再次沉下水去寻找希音。他不再阻止我,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我心急如焚,没有闲情去理睬他。
浮浮沉沉,沉沉浮浮ด,不知过了多久,依旧不见希音的踪影。我的力气已然快消耗殆尽,不记得是第几次,我吸足一口气沉进水底。
不知何处涌来的暗流将我的身子猛然向前退去,我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看前方不远处一座暗礁越来越近,我心想,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若是往后的日子没有希音陪伴,那大概也跟行尸走差ๆ不多吧。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大约是爱他的。可惜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