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原来你还是在乎她的。”希音不疾不徐地抽回衣袖,闲闲地笑了笑,道:“不过,能ม救她的人不是我,不是小梅,也不是胡元生,而是你苏君。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才是她的心药,她的系铃人。”
苏君咳得面无人色,气息总算缓和了几分,颤抖的手死死攥住希音的衣袖,几近哀求道:“我求求你,救救绯雪,救救她……”
眼前急速掠过一些扭曲的脸庞,有的表情极其痛苦,有的睁大眼睛对我狞笑,皆是口口声声说着两ä个字——名册!
混乱中ณ,好像有人使劲推了我一把,“你快走……”
“虚假繁荣总归难以长久……”他忽然就沉默了,垂眸凝睇前方的卵石小道,眼内深深沉沉的。“你的话没错。如果可以,谁不愿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可人生有时就是这么เ无奈,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ใ。”
那么เ我就继续发表见解:“当然这从侧面印证了一个ฐ道理,感情真的不能ม勉强。虽然来到胡府不过短短一日的光景,却不难发现胡元生对她完全无爱,有的只是虚情假意,曲意敷衍。或许短时间之ใ内这种相处并没有问题,可虚假繁荣总归难以长久。日常数久ื下来,肯定有一天会彻底爆发,就变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听完他的话,我顿觉背后的寒毛齐齐竖立起来,不由á自主地哆嗦了一把。旋๙即往希音怀里蹭了蹭,希音似笑非笑地睨我,半是宽慰半是安抚地轻拍我的肩头。
胡元生静立在榻边,温润的眸光中隐隐含有几分忧伤,在周绯雪的脸上流连不去。半晌,叹息道:“兰陵城自古便有一个传说,但凡不贞洁的女子都会遭到天谴,变作狰狞骇人的阳脸,遭万人唾弃。大约是十日前的一个ฐ午后,我带着绯雪最爱吃的桑葚过来看她,当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身旁้没有丫鬟伺候。我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刚走到她身边,便看见她的脸……”
之后,希音租下一条画舫,带我沿京杭运河漂流而下。终于,在初ม夏来临之前,我们到达了向往已久的水乡——兰陵。
我素慕江南的柔美风光,恰好逢此良机,我与他一合计,当下便决定放弃原定的潇湘一月游,直奔兰陵而去。
听他这么说,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遂讪讪地收回手,干干笑道:“啊,没、没什么……最近天气多变,我、我见你穿得单薄,怕你太过劳累็感染风寒什么的。”
“我好得很啊,没有任何不适。好歹是个ฐ大夫,自己的身体总是知道的。”他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奇道:“小梅,你为ฦ什么突然这么เ问,是不是有什么เ事?”
“不要。”我义正言辞地拒绝,面上气势强硬,其实心里虚得很……尤其还被他这般一瞬不瞬地凝视着。
他挑起剑眉,语意一沉,“当真不要?”
“圣僧啊,方才你不让她吃她爱吃的枣糕,现在梅儿说饱了,你却又勉强她吃芙蓉栗子糕,”裴览稍顿ู,冷笑着,意味深长道:“难道,强人所难、颠倒是非便你的所长吗?”
他眉心一蹙,声音一沉,似有些不悦,道:“你才喝了小半碗粥,你确定你吃饱了吗?”
其实,在刚进桑府那ว日便已有谣言流传出来,这些无聊的下人闲来无事最爱捕风捉影,挖掘八卦,道是我与希音“过从甚密”、“如胶ด似漆”什么什么的。本以为会在人前收敛些,至少装模作样端出得道高僧的气度,谁知他却愈发肆无忌惮,果然视一切如浮云。
我不禁嘴角抽搐,他这是闹什么เ小脾气?
林铮道:“你当然不怕,你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撑腰,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纨绔咬牙切齿地点头冷笑,道:“你用蜀王来压我?谁不知道他是因梅贤案受到牵连而被放逐至此的,你以为我会怕他吗?”
“哦,是吗?”希音挑了挑剑眉,一指脚边那一方红物,道:“我怎么记得,这肚兜才是她扔的?”
“刚刚那姑娘,对,就是穿鹅黄色衣衫的那ว个ฐ……她的眼力委实不济,扔璎珞竟然扔到我这儿来了。哎呦,砸得我好疼啊好疼……”我捂着胳膊,作泫然欲泪状道:“我大伤刚愈,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她还砸我,她明明想砸的人是你……嘤๒嘤嘤,我气愤!”
半晌,桑老爷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希音:“圣僧,小女的病应当如何医治?”
丫鬟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林铮的双眉蹙得更紧ู了。不知何故,我忽觉心头一刺๐,低头见他双手紧ู攥,骨节隐隐泛出青白色。
我一怔,意识到เ自己的异样,遂立即调整面部表情,笑道:“我没有不高兴。”
“你不高兴?”他跟上来,声音之ใ中笑意再深三分。
我又作沉吟状:“戒色师父啊,你说圣僧他……出家之前,是不是欠下了一笔桃花债什么的?”
团子头一哆嗦,似乎不太习惯我这忽如其来的热情,瞬间便僵立在原地,干笑道:“不不不用,贫僧站、站着就好。”
美人仿佛觉察到了动静,停下脚๐步转过向这边看来。我不禁有些微微囧然,若我偷窥她被发现,顶多也就斥责几句,并无什么大不了之事。然,若她发现她寄予厚望的一寺主持竟抱着姑娘躲在门后偷窥,这……委实有辱斯文、有辱佛门啊!
说实话,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圣僧你老是这样抱我,美色当前我当然无所谓,可佛祖他一脸血地看着你啊,你到底置戒律清规于何地……转念一想,他好像说过戒律清规都是浮云之类的话,这便也就罢了。
全寺上下共有七个ฐ和尚,除了我所见到的这六个脑แ袋,还有他们口中那ว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ม的“师父”——希音圣僧。
这间禅寺位于青城山腰,真真是寺院中的奇葩,只因它有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大雷音寺。这便好比瘸子自称铁ກ拐李,猴子自称孙大圣。
片刻๑之后,我抬头望了望天色,复幽怨地望了望枯木尖上那ว已然熄灭的星星之火。若不能在天黑之前寻得救援,待天一黑,情况将变得万分凶险。且不提这小岛之上有没有伤人的兽类,便是裴览的伤势也万万拖延不得。
我伸了手,费力地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来。两手刚一分离,他便又作痛不欲生状哼哼起来。
我一边奋力搓着枯木一边怨念地想,这小子他娘之故意的吧!
我怒道:“你就哼吧,哼破喉咙我也不会理你的!”
他果然安静下来了。
搓出火芯之后,我迅速点燃身旁的枯树叶,登时,一股浓浓的青烟升腾而起。我顿觉如释重负,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复捡来更多枯木枯叶,尽量将火堆弄得更旺盛些。我不敢移动裴览,便在他身旁也生了一堆火,以防他因浸ฤ泡冷水而致风寒肺热。
天色渐渐转暗,夕阳沉下西山,一望无垠的湖面上仍不见有舟船驶过的迹象。我不禁有些焦急,时而查探裴览的伤势,时而在浅滩边来回踱步。尽管一日没有进食,我却丝毫没有饥饿之ใ感。
夜风渐起,火焰跳跃不息,映照ั着裴览惨白的侧颜,青烟滚滚而上,随风飘散。
若希音不在,我亦不会苟活于世,黄泉路上,我陪他一起走便是。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是不能白白地叫裴览搭上命。虽然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既然我决定选择希音,那便不该再无端地连累他。今日他为救我而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将他安然送回兰陵救治。
天目湖底的暗流漩涡之凶险我亲身见识过,寻常人卷入其中定然难以幸免,更何况还有三个随从与希音缠斗不休。要想生还,只怕……难于登天了吧。我想,只要见到裴览平安无事,我绝不耽搁片刻,立即下地府与希音作陪。奈何桥上,希望他能ม等我一等。
这厢我正神思怔忡,忽闻耳畔ึ传来一声虚弱喑哑的呼喊:“梅、梅儿……”
“你醒了?”我走到裴览身畔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谁知竟是滚烫如火!
“你发烧了!”我急道:“你觉得怎么เ样?哪里疼吗?”
“咳咳……”他的双唇干得裂开了几道口子,额间沁出颗颗冷汗。说话时,仿佛连牙关都在打颤。他静静地凝视我,眸光温润而专注。良久,勉强扯出一丝笑,道:“我没事,我不疼……”
“你等着,我去取些水来给你喝。”待我正要起身,裴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手。这厮纵然重伤在身,抓起我来却毫不含糊,力气之大,我挣了几下都不曾挣开。
我只得蹲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这个荒岛上只有你我二人,我便是想逃也逃不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轻眨眼睛,仿佛在研判我的话是真是假,我复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渐渐松劲。
我在林中摘下一片芭蕉叶,跑到岸边汲了些水。好在这是淡水湖,否则无水无食,当真是死路一条了。
天色越发昏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幕之上,依稀可以望见寥落闪亮的星辰。
夜色静谧如水,湖色苍茫如烟,远处的湖面上赫然亮起一抹微弱的光亮。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再三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看错,登时喜出望外,忙不迭捧着水跑回去找裴览。不料,却看见他整个ฐ人都蜷缩作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牙关咯咯作响。
他的肋骨骨折伤势不明,轻易乱动不得,若是不慎戳进内脏,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惊喜瞬间化作惊急,立刻๑丢下饮水将他拉转过来。他的身体烫得厉害,我连唤了他几声,皆没有反应。我复抬头望了一眼远处那抹亮光,不过片刻功夫,它变得明亮壮大不少,似是正渐渐向这边驶来。
我将他的脑แ袋轻轻地抱在怀里,附在他耳畔细语道:“裴览,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呢喃道:“水、水……”
闻言,我立刻将芭蕉叶中的水喂给他喝。喉结浮沉,他将叶中ณ所盛的水悉数饮尽,而后仿佛稍稍缓过了劲,渐渐又陷入昏睡之ใ中。
眼看亮光越来越近,我不敢再远离裴览。便利ำ索地爬上小丘的最高点,一边蹦跳挥手,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喂——看这里,看这里!这里有人!来救我们!快来救我们啊!!”
一艘画舫缓缓地停靠在岸边,有几个人自甲â板上快步走下来,瞧身形仿佛有些熟ງ悉。我定睛张望,视线清晰的一刹那,只觉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满心满身是说不出的喜悦——最前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