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
“疼么？”
他想了想说：“很难言道尽。”挠挠光脑แ门，“我不说有或无，而是先设‘假有’。既是‘假有’，便不再是无。有无双道，不落两ä边。”
见他点头，我又问：“那你怎么赢的？”
类别：浪漫言情穿越时空
晋江原创网半年榜榜首·万千读者潸然泪下，红尘之外的佛与法·凡尘俗世的情与爱·千古高僧·现代才女·情唱西域。
我回头看罗什，他正盯着那条昏暗的走廊出神。罗什，你也在想受戒的情形么？俗世切真的与你无份了么？
时近中午，我应罗什要求，在雀离大寺招待在家居士的餐堂吃了中饭，罗什陪着我吃。他吃饭的样子也极为优雅，不愧是贵族弟子。自然几乎所有人都对我们侧目，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嘀咕。我又有点不安了。像罗什这样的男子，放在现代做男友的话，也不是个ฐ好选择。虽然带到哪都能拿出手炫耀，可是他太优秀太聪明太帅气，这样的人在身边，光芒会把你盖得塌糊涂直不起头，于是你除了心惊胆战每时每刻担心那些哈喇子流到เ地的女人，还要想怎样提高自己的才女指数好让自己跟得上他的脚步。那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所以，我的结论是，我——不——要！
“不要什么เ？”
慌乱地抬头，看进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心里的小兔四面八方乱窜，张着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师尊！”
太好了，有人解救来了。是咦？是汉人，两ä个汉人和尚！
他们跟罗什用梵语交谈，我在边瞪着眼，看着老乡。
罗什向我介绍，两位汉僧从长安来此求法，法号是僧纯和昙充。我的眼睛，在听了他们的名字后，瞪得更大了。
僧纯和昙充！就是这两个ฐ人，来龟兹游学，回去后对前秦国主苻坚说鸠摩罗什才智过人，弘扬大乘经论，名震西域。中原名僧释道安，听到鸠摩罗什声誉，劝苻坚迎他到长安来。苻坚决定攻打龟兹，就对都督吕光说：“朕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朕甚思之ใ。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
后世佛教徒，总爱拿这段历史津津乐่道。在他们认为，苻坚发动对龟兹的战争是为ฦ了夺鸠摩罗什。如同女人们都愿意想信特洛伊战争是为了海伦打的，吴三桂是“冲冠怒为红颜”。想像下，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死伤几万，却是为了要夺取个ฐ人，那是多么让人心往神之。我是学历史的，当然不相信苻坚只是为了要个ฐ高僧而发动战争。其实，苻坚真的明白鸠摩罗什能带来什么吗？他要鸠摩罗什，只是因为听说罗什“善闲阴阳”。贾谊才高，汉文帝ຓ也只是“不问苍生问鬼神”。
“艾晴!”
啊？我又神游了。回神看见两个和尚正对我行礼。我赶紧回礼。他们可是我穿越了两次，头回碰上的老乡。
罗什对他们介绍说我是他少年时汉语师父的侄女，到龟兹礼佛来的。跟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不敢说太多，因为ฦ我对南北朝十六国时期的认识仅有书面知识，怕说出什么เ露馅的话来。
他们跟我寒暄几句后，就拉着罗什问法。因为说的是梵语，我便转头去看墙上的壁画ฑ。
“此段经文意为ฦ：众多国土中，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未有不知。是何故？”
他讲的是汉文！我回头看他，收到了个ฐ不易察觉的浅笑。他是希望我也能ม听懂ฦ么？我愣愣，听他继续讲：“如来所说诸心，皆非真实存在之心，只是逐境而起的妄念。假名为心，所以者何？因过去之ใ心，已成过去，渺无踪迹，求之不得。现在之心，念念不住，亦不可得。未来未生，更是求不可得。”
他的汉文已经非常流利了，加上声音温润如珠玉，字句，仿佛微风轻抚过心房。
“所以，说法者，本无法可说，是名说法。非但无法可说，甚至也无说法之人。”他长身挺立，抹自信的笑停在嘴角，向着矮他头的两人略๓倾身，“罗什所解，二位可得要义？”
僧纯和昙充如醍醐灌顶，细咀着罗什的话，脸上皆是如痴如醉状。我怔怔地看向罗什，此刻的他，浑身上下自信开阔，魅力让人无法直视。虽然年轻，却已经具备了大宗师的风范了。
下午继续游览，最北端在高起的丘陵坡下，开凿有僧房窟群，最大的有十多个ฐ僧房，其实是个ฐ个的小龛，能容个ฐ人坐在里面。罗什指着后壁上个颜色更深仿佛是个ฐ模糊不清的人影说，那是历代高僧在此苦修坐禅，时间太久，印上石壁的影像。小乘佛教重视修行，修行便是整日坐在空无物的僧房里，苦思佛理。这其实是从印度瑜伽修行而来。佛陀释迦牟尼在得道前过了六年的的苦行，就是这样整日枯坐冥想，进食稀少，浑身邋遢。他悟道后不再拒绝进食，不再穿粪扫衣，但仍保留了静修禅坐，成为小乘的大特点。所以，小乘佛教寺庙，都有数量庞大的僧房窟。
只是，这排排僧房里空无人，看上去寂静冷清。我问罗什，他微微笑：“自罗什掌雀离大寺，广宣大乘๖诸经论，要求寺中僧人出外讲法，深入众生。这禅坐静修，是为修行之辅，可权宜方便行事。”
十年前他初ม接触大乘，当时还得了不少小乘僧人的诟病，斥责他偷学外道谬论。十年中ณ他以对佛教经典的熟知，令人折服的口才，与王家贵族无人可及的关系，尽全力改龟兹信奉大乘๖。记得他的传记里有载“时龟兹僧众万余人，疑ທ非凡夫”，对罗什“咸推而几敬之，莫敢居上。”
“又在发傻了。”
我将游走的神思拽回，盯着他俊逸的脸，感慨万千：“罗什，你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为ฦ改宗彷徨犹豫的少年了。”
“是啊。”他的眼神越过我，似乎在回想什么。嘴角弯，露出抹明朗的笑：“艾晴，若不是听了你番话，罗什也无法如此坚定改宗。这十年来，凡是遇有困阻，罗什都会想起你曾说过的话。大乘渡人，是为改变小乘自了弊端。佛法才能ม流传更广，普渡众生。所以，为了能渡更多人，罗什的确费了不少心力。”
他将眼光转向僧房外，看着远处，朗声说：“佛祖保佑，如今罗什终于劝服了王庭和列位师尊，龟兹数百年间信奉之小乘๖，终见些改变。”
站在这丘陵高坡上，可以俯瞰整个雀离大寺。将寺分成东西两部分的铜厂河，泛着粼粼波光。沐浴在有些西斜的阳光中ณ，风鼓起他宽大的僧衣，他整个ฐ人如尊欲飞冲天的巨鹰。脚下那ว整片恢弘的佛塔佛殿，那是他的帝国，他是万人的精神之师。突然间觉得，如果说十年前我还可以跟他同步交流的话，现在他的思想，起码在佛学上的思想，已๐经深邃到เ我无法到达的地方了。我毕竟是个凡人，比他多出来的，也就是千六百五十年的智慧。如果我们出生于同时代，我也只能像所有人样，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他却永远企及不了。
“罗什，”我深深呼出口气，跟他样俯视脚๐下的大地，“龟兹不过数十万众。中原连年战乱，几百万人还在水深火热中ณ苦苦挣扎，他们更需要精神上的解脱啊。”
“艾晴，去中ณ原弘扬佛法也是罗什向的心愿。”他转头看我，暖如春风的笑在嘴角荡开，“你直希望罗什去中原，罗什不会忘的。”
对着那样醉人的笑，我的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了。
到了他晚课的时间，我坚持要自己้回去，不让他送。他如今已是西域最大寺庙的，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爱啥时候翘课就啥时候翘。他得以身作则。他点头，告诉我回去的路，然后说他晚上再来。我想跟他客气下，让他晚上没必要再来，免得又有人说闲话。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我知道他的脾气，他根本不会在意那ว些闲话。而且，我心底，难道就没有盼望么เ？
结果晚上六点多他出现时，我正心神不宁地老盯着门看。看见门打开，他那高瘦的身影被油灯拉出道长长的影子。那刻，觉得我的心跳声，强得能穿透整个ฐ院子。
他为我重新上药，又是那么近的距离，又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我真真真的醉
作者有话要说：
玄奘大唐西域记中ณ对雀离大寺玄奘翻译为ฦ“照怙厘”及寺里那块巨大的玉石的记载：“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河水。有二伽蓝ณ。同名照怙厘。而东西随称。佛像庄饰殆越人工。僧徒清斋诚为勤励东。照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之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矣。或有斋日照烛光明。”
具足戒的描述，参考了钱文忠的玄奘西游记中ณ镇江隆昌寺受戒的过程。
小春让罗什为僧纯和昙充讲解的是金刚ธ经：“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ฦ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第二部：当时，我们正年轻再当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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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顿了下来，每天睡足了就去雀离大寺干活，勘测，画平面立面图。他已经跟寺里看门的，看殿的，看藏的，都打了招呼。于是在西域第寺－雀离大寺里，香客经常能看到个虽穿着龟兹服饰但看就是个汉人的女生，拿着个本子，用奇怪的笔在上面画ฑ画。时常还掏出把卷尺，奇奇怪怪地量这量那。而寺主，名震西域的大法师鸠摩罗什，发令让寺里所有和尚配合，不得阻挠该女子的工作。
我在测量，绘画时，经常能看到เ罗什。我第次看到他在寺里如何工作。他不是在跟弟子们交谈讲经，就是接见慕名而来的其它西域各国，甚至中ณ原地区的学法僧人。他还经常到群众中间，宣扬他的大乘๖教义。他的早课太早，我起不来，没看到过。可是下午四点到เ五点时的晚课，我却看到了。当钟声敲响，所有有品级的僧人都到大殿集中ณ。罗什会换上袈裟，带领众人先向佛陀行礼上香，然后在首座坐下，开始领着大家念经文。几百号僧人，齐声用梵文咏诵，抑扬顿ู挫的声音绕在大殿上久久不绝，间杂着清脆ะ的铜钵声。“当！”声，梵音入耳，灵魂便在这样齐整的诵读中ณ淋洗了遍。
我包还回来了。包里的物品件未少，那块艾德莱斯绸也在里面。想起罗什送我这件生日礼ึ物的情形，那红到脖ๆ子的清纯模样，我开心地傻笑，赶紧ู拿出那块丝巾挂脖上。里面只有很少的东西没有了。就是我没有用过的素า描本，还少了几只铅笔和橡皮。而其它我画的图，都还在。我也没太在意，估计被弗沙提婆当玩具玩掉了。过了十年还能找回这么多东西而且保存完好，我真的没有再多要求了。的9
晚上，他仍来我房里，为ฦ我擦药酒。看到我挂着那ว块丝巾，先愣了下，旋即嘴角浮ด出似明非明的笑。然后，应他的要求，我再次成为他的汉师。讲解的第本书，是他指定的教材——史记。我开始了“百家讲坛”连载，讲起上古神话，讲起三黄五帝。我本来就是个挺爱为人师表的人，因为ฦ专业是历史，我有时会在黄金周到博物馆打工ื当讲解员。当我的听众听得滋滋有味时，我会很有成就感。眼前虽然只有个ฐ听众，但这位听众就算水平很高，也样聚精会神不时颌首称是。我好像又回到了几个ฐ月前当老师的那个阶段了，只是，眼前人虽不变，时间却变化了十年。如今，我不能再敲他的光脑袋，不能ม再扳起脸说教。而我这个老师，常常望着学生如希腊ຘ雕塑般的侧脸，讲着讲着就目光发直，声音渐弱。然后突然醒悟，又红着脸喝水，咳嗽，找扇子，上厕所，等等等等。
在寺里还看了他主持的场观音祈愿法会。观音菩萨是从梵语的意译而来，本来应该译为观自在。传到中原后由á于念错，变成了观世音。唐朝时因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便略去"世"字，简称观音。我本来并不知道这就是日后中原地区盛行的观音法会，因为观音的梵文名实在太难记。可是看到เ了供奉的观音像就明白了。这时的观音，不是我们熟ງ悉的大慈大悲的女性形象，而是个威武的男子，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与莫高窟壁画和南北朝时期的佛教雕像样。在唐以前观音像都属于男相，因为观音周游法界，常以种种善巧和方便度化众生，并能够“送子”，其女性形象可能由此而来。
法会连做了七天，是为普通大众祈愿，任何人皆可参加。人们将自己已逝亲人的名字报给专门的执法僧，写在块块木板上，供奉到香案前。罗什带着众人献花上香，合十跪拜三次，举手投足间姿态无不优雅出尘。他坐上高台，手执铜铃，摇摇，脆响透耳，整个大殿瞬时皆寂。
眼波流转，睿智的双眸扫过所有人，脸上浮ด现悲悯之ใ色，整个人在香雾缭绕中如同化外仙人。他开口，声音仿佛有穿透力，回旋在大殿上久久不绝：“自利ำ是智，利他是悲，菩萨依智能之体，起慈悲之用，遍观法界众生，随其机缘，拔苦与乐，自由自在，无所障碍。”
众僧起跪拜，齐刷刷口念佛号。我身边的众百姓也跪了下去，我赶紧学样。接着他念句经文，座下僧人就跟着念诵，虔诚的唱经声响彻云霄。
这天雀离大寺向所有善男信女免费送食物，由罗什亲自赠送并祈福。队伍都排到เ了寺门外，我在队伍里点点向前挪，翘首企盼。他念着佛号合十敬礼，将已经包扎好的份份食物递送给人，手执精巧的长柄熏香杖在祈福之人头上轻轻点。每个领过食物接到เ祈福之ใ人，都面露喜色。排了两小时，终于轮到我，还真有点饿了。他看到是我，微微愣，眼底流出丝笑，对身边的弟子耳语几句。他将食物递到เ我手上，我笑着合十回礼，头低下祈่福。头上轻轻触到เ个器物，周身都被檀香笼住，抬眼看他，自信从容的气质真真非凡夫俗子能比，不由得心又多跳了几下。正要走，突然看到刚ธ刚他耳语的弟子递给他串葡萄，他笑着接过，放进我手中ณ。葡萄在龟兹是最常见的水果，也不值钱。偷偷看旁人，好像没对我这额外的馈赠表示什么不满，赶紧低头领了东西匆匆走开。
那串ธ额外的葡萄我没舍得吃，在素描本里扯张纸包好，放进包里。那天晚上他有些倦色，却精神奕奕，开阔的眉间自信从容。想到เ他可能整天都没吃饭，光是派送那ว些食物就用了足足四个ฐ小时，有些心疼，赶紧ู从包里拿出他送的葡萄惴惴地想如何劝他吃点东西。
他直看着我的举动，看到了我剥开纸露出葡萄递到他面前，有些发怔。没等我开口，他接过，摘下颗放进嘴里，对着我笑：“很甜。”
我愣下，也摘颗吃，真的是很甜，比我吃过的任何葡萄都甜
我们就这样对坐着吃葡萄，突然想到那ว句有名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差ๆ点喷笑，便教给他。他的汉语还是带有龟兹口音，绕不准，笑得我倒地。在这样的笑声中，突然好留恋此刻的温馨，但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刻
法会里他每日都很累，却还是坚持来我这里。我暂时停了讲课，看见他来了就想方设法让他能ม好好休息。有时真的好想给他按摩，不过也只敢在心中下。最后日晚上，寺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发到เ盏小小的油灯。罗什在佛陀前叩首，点燃手中的油灯，座前最德高望众的大僧走向罗什，在他手里点燃自己的，然后个个僧人按品阶从前人手中点燃，不会儿，整个大殿遍布跳动的星星火光。我也点燃油灯，捧着这盏小小的灯火，整个ฐ心灵都被照亮了。这样神圣的氛围中，罗什如同神灵，宝光流转，神慧超凡，领着几千人祈祷，将供桌上写着往生名字的片片小木牌投入火中ณ。喃喃的梵经盘旋回绕，绵绵不绝地灌入耳中ณ，此情此景，竟让我感动欲泪。
那场法会结束后许久ื，我依然能ม不时回忆起那庄重的氛围。再次领略๓了宗教的精神力量。难怪从人诞生起就有了宗教，而且，我相信会直延续到人类灭亡。每个人都会有精神诉求，尤其在经历苦难时。佛教会在南北朝时期在中ณ原流传更广扎根更深，也是因为那ว是段最惨痛的历史时期。当我跟罗什说起这些感想时，他也微笑着表示赞同。对于具体的佛经，我绝大多数都背不出，只是从历史和哲学角度跟他谈论宗教。有时他对我所讲的也不能理解，却在思索片刻后又能ม以他自己的语言诠释。夜的时光，往往就这样飞快地溜过，待到เ醒悟他该走时，不由恨起了爱因斯坦关于相对论的解释为ฦ何如此贴切。
我继续在寺里勘测画ฑ画。有时当我盘坐在大殿外测量时，他会走进来跟弟子站在院中交谈。当我坐在殿中临ภ摹壁画时，他会带群和尚进来讲法，并示意我继续画，不用管他们。当我在佛塔旁้掂起脚测高度时，个高瘦的身影会拿过我的卷尺，在我头顶遮起片天。当我口渴时，个小沙弥会及时端杯水送到เ我面前，然后袭熟悉的褐红僧衣在门外晃而过
我真的不能ม再这样下去了。我现在已经到了看见他就莫明地心跳加速，看不见他就若有所失丢三拉四。枕着他曾枕过的床，盖着他曾盖过的被，我都能小鹿乱撞地窃喜好会。在雀离大寺，我手上还在画着，目光却会不由自主ว地跟着他，直到เ他对视上我的目光给我浅浅笑。我当然知道我的这些反应意味着什么。我再多看他的脸，多听他的声音，我会沉沦，我会不想离开。但是，艾晴啊艾晴，你可以对任何人动情，独独不能对他。他不是你的那杯茶，他跟你，隔着千六百五十年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他至死都是个和尚，而你，迟早要回21世纪。
所以，磨磨蹭蹭画了两ä个月后，雀离大寺的考察工ื作已经无法不结束。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在晚上课业结束后，跟他讲我的打算。
那天跟他讲解的是史记卷第六十——伯夷列传。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在首阳山。在太史公笔下，对这种积仁洁行，极度忠贞给予了高度的肯定。通篇伯夷列传，讲到เ伯夷叔齐的，只是很小的篇幅，而大段的话，都是太史公自己的感慨。
“可是，伯夷叔齐这种愚忠，真值得效仿么？当时，天下已归周，他们不食周粟，可是采的野果也是周的野果，住的首阳山也在周的疆域，最后就算饿死，也是周朝的人给他们安葬。”我叹口气：“每个人都会遇到艰难困厄，每个人在困难来临ภ的时候都要作出选择。是忍辱偷生还是像伯夷叔齐宁愿饿死。是我，我会选择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完成心中的志愿。而后世的评价，反正我已๐作古，管它怎样？”
我怔怔地盯着他，想到เ十年年后他的命运转折点。他的内心，应该是深受煎熬痛苦不堪的吧？“所以，罗什，以后如果你遇上困厄，定要想想你所立的宏伟志向，坚强地活下去。”十年后，我不可能再出现，我也只能这样给他点点的提示了。
“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ກ，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马蚤；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他凝视着我的眼，用太史公的话回答我。
我们对望着，四周沉寂了下来，股不知名的空气在我们中间流淌。他的脸渐渐浮出红晕，突然微微偏头，将眼光挪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尴尬，些微的懊恼，些微的后悔。
罗什，你其实根本不用我教。你背出来的那段，在太史公自述中ณ，是史记的最后个章节。我相信就算要你背出全部史记，你也能做到เ。那你为何，又要叫我教呢？我的心跳快地要奔出胸膛，我，我能推测你是为了想每日来见我，才装出不曾读过史记的模样么เ？可是可是
闭闭眼，强迫自己按压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用我以为平静的音调缓缓说：“明日我就不到雀离大寺去了，我已经画完。你知道在哪可找到去长安的商队？如果不知，我自己去找也可以。”
他沉默片刻，问道：“如今中原大乱枭雄并起，汉人与胡人互相仇杀。你孤身女子，为ฦ何执意要去那危险之地？龟兹虽小，总归安定，何不”
“罗什”我轻轻打断ษ他，“你心中有大愿想，要渡化芸芸众生。为ฦ达此愿，你可愿意去那危险重重的汉地？”的bຘ
“自然愿意。”
“我也样。”我盯着太史公生心血所著的史记，“我也有理想的。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么，我的志向是写出部史书，能够亲历历史，还原历史真实性。”
五胡乱华自然是汉人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后赵石虎父子以杀汉人为乐，后赵短短二十来年，杀了几十万汉人。冉闵废赵恢复汉姓，又颁แ杀胡令，只要看上去像胡人的律杀死，年之ใ内，又杀了二十多万胡人。中ณ国的北方แ，在这二十多年里，尸骨遍野，惨绝人寰。如果是这样的时期，就算给我核武器，我也没胆去。幸好这是罗什刚ธ出生时的事了，现在的中ณ原，前秦已经除了凉州和辽东，基本统了北方，恢复了生产。而苻坚是我最欣赏的十六国时期的悲剧英雄，他的个ฐ人魅力让我极其欣赏。趁着现在去他的前秦看看是我直向往的，否则ท十年后淝水之战就是他的滑铁卢，北方又重新陷入四分五裂ฐ兵连祸结。
我看向他，希望自己的眼神是坚定的。他对视着我，又将头偏开，定定地盯着油灯微微跳动的焰心，语气无波：“我替你安排。”
我继续讲课，他继续听课。就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装傻，继续装傻
结束时他仍如往常样淡定地离开，我正嘘了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还记得克孜尔千佛洞么？”他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从你说在那里开凿石窟寺，十年间已经开有十来个石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