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要跟着他去，他坚决挡住不让我下车。“听话，你不能在雨里淋太久，会生病的。你跟着我，反而拖累，我找到杜进就回来。”
罗什把我搀上马车，车夫和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自己却不肯上来，在雨中ณ对着我大声喊：“你先走！我去找杜进。得赶紧撤出山谷，不然等大雨引发山洪，这峡谷之中无处藏身，便来不及了！”
我拉着他在床沿坐下，将整个过程说遍。罗什这才恍然大悟，不停笑着摇头，感慨连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了。
“这世间女子，罗什最熟悉的便是你，怎会看不出你的体态？”他调皮地笑，又上下仔细地看，“阿素耶末帝可比你高些，也不如你窈窕。只是，你是怎么被掉包的？”
我死死咬住嘴唇，绝不能流泪，没有意义的泪我绝不再流：“切有为ฦ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知道他闭着眼，还是露出他最常取笑我的招牌傻笑：“罗什，这是你翻译的金刚经中的偈语，你的译文中我最爱的句。我们这个月的厮守，就是这样如梦幻泡影，如晨雾和闪电飞速既过。佛家说，切有为ฦ事物，皆为因缘和合的结果，我与你便是这样。但无论如何，这些日子，我很幸福，谢谢你。”
他仍闭着眼，嘴角的翕动听上去不再像是经文。他仰头，月光洒在他如雕刻般轮廓分明的脸上，那样孤独，那样凄清。“艾晴”他终于肯开口了，语气悠远如同隔着万千沟壑，“回到เ你自己的时代去罢，忘记这里的切。对你而言，罗什不过是个已逝的古人。”
直看守我们的那个ฐ氐人探进脑袋：“法师，吕将军有请。”
房门突然被打开，我吓了跳，急忙将衣服穿上。都忘了这里是我们的牢笼，随时会有人进来。正懊恼间，罗什身影晃，已经挡在了我面前。
我几乎ๆ是逃着出了酒吧，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เ了，我这样的年龄还没经验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怪物。现在流行的是快餐似的性，快餐似的爱，迅速吃掉，抹抹嘴，继续下餐，来不及咀嚼。我所寻觅的，那种纯净的爱，那个连吻我都要挣扎半天问可不可以的人，到底存在么เ？还是在21世纪，这样的爱，已经成为稀世珍品了呢？
阵哄堂大笑，几个男生都用赤裸裸的眼光盯我，甚至有人以开玩笑的口吻对我说可以帮我。
我边说边又哭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命运，我不能改变他的命运，那ว么我自己的命运呢？我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碰到เ他，可是这穿越改变了我的命运，谁又知道我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呢？
“罗什，你以后会有大成就，你会传播佛法到中原汉地，将佛法在中原发扬光大。”我定定地看着他，悲哀地说，“所以，你不能还俗。如果你还俗，我无法想像这后果，我会疯掉，会辈子都不原谅自己。罗什，你的命运早ຉ已注定，我不能改变”
辆平板车在缓缓行进，上面坐着几个吹唢呐的。个大木桶，里面盛着水，两个小伙子在舀水，冲着行人将水泼洒过去，嘴里边嚷嚷着“丰年来到，禳灾灭祸ຖ”。家家户户门大开着，门前都有桶水，也有人在向平板车上的人泼水。每个淋到水的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เ表情，但肯定都是笑呵呵的，满大街笑声不断。我下子兴奋起来，居然看到了千六百五十年前的泼水节。
“来，先带你看看。苏幕遮的最后天，最有意思了”音乐่声又在街角响起，弗沙提婆拉起我，飞快地朝音乐声方แ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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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ຖ：当时，我们正年轻出去走走吧
我跟着大车在城里兜，到达诸如寺庙，宫殿时大车就会停下。然后有年轻男ç女身穿漂亮的丝绸，手托木盘旋๙转起舞。他们身上的襟带随风飘起，在乐曲高嘲时向行人和佛像撒出木盘里的花瓣，引得人们鼓掌叫好。还有姿ู态妖娆的少女穿着轻柔的薄纱，两手捧金碗，赤足蹦跳着，轻盈而欢快，不时勾起左脚๐，双手反举高过头顶。这个ฐ舞姿，在敦煌ä和克孜尔壁画ฑ里都有表现。
人群起向城门涌去，我被推推耸耸着，根本用不了自己动脚๐。他猛然回头，似乎在朝我这边看。我刚ธ想叫，被后面的人挤，跌倒在地。等我手忙脚乱爬起来时，他已经走远了。盯着消失在城门里的瘦长身影，我禁不住苦笑。他应该听不见我的叫声的，那么嘈杂那么เ混乱ກ，他怎能听见？这时才感到手心和手肘火辣辣地痛，磨破层皮了。唉，夏天的薄衣裳真是不好。。。。。。
脸刷下红了，下巴差ๆ点掉下。克孜尔千佛洞原来是这样开凿出来的。暗暗拍自己的嘴，以后再也不可以乱说话了。扰乱历史，我怎么担得起这个罪名。
他看向我，目光灼人，轻轻摇头微笑：“艾晴，你可知道，你刚刚的傻样子，真是很好玩。不论你从哪里来，你都是罗什见过的最灵秀的女子。”
驼铃悠悠，缓步前行在无边无际的沙丘上。不知不觉间，我们已๐在大漠里走了八天。我裹着头巾回头看，四指比拟出相机镜框，拉动着取景。指框中ณ出现幅绝美的画面：斜照的阳光，金色沙涛上行行骆驼的脚印，直延伸到遥不可及的天边。风扫过，如同掀起细碎的波浪，点点模糊这些脚印。
第部：少年时理想与平行线
罗什对着他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明心见性，然后五蕴皆成佛性。欲界诸行为缘所生，罗什与妻，便是因缘之果。”
蒙逊嗤笑，满眼不屑：“以因缘二字，便可沉湎幻化世界ศ，法师何以服众？”
罗什璀然笑，朗声道：“直照ั空有，行空不证，涉有不著，故名方便。万事万物皆有因缘，真空俗有两ä面，无不是万物之本来性相。只要洞察诸法空和诸法有，便能居五尘而不染，处众秽而常净。入生死而无所谓，于诸荣辱心无忧喜。”
蒙逊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许动容，沉思片刻，又对我瞥来意味深长的眼，微微颌๒首：“入生死而无所谓，于诸荣辱心无忧喜。法师果然是睿智之人，难怪能出尘入世而保持佛心，蒙逊受教了。”
我心中动，蒙逊果然是熟读文史，心思机敏，跟其它单靠蛮力的匈奴人不是同档次。难怪男成段业，还有吕光都忌惮他。
罗什再寒暄几句，便与蒙逊告辞。蒙逊直转着犀利的眼珠看我，那种探究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罗什带着我回到เ住处，看见周围无人后便沉着脸说：“艾晴，莫要再去招惹这样的男子。”
“我没有啊”有些委屈，两次都不是我去招惹的。蒙逊也只是演戏，碰巧对象是我而已。
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想到他应该看到了蒙逊故意装样子亲吻我的那幕，心里惴惴：“嗯，罗什，你看到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跟他没有任何”
“艾晴！”他柔声打断我，“你是我妻，怎会不信任你？”
心里真没底，咕哝着：“那ว你还板着脸”
他满脸倦色地坐下，伸手拿茶壶：“艾晴，吕光不肯开仓放粮。”
原来是为这事烦恼。嘘口气，帮他倒茶：“为什么เ？他不知道流民饥饿，逼急了便会动乱，于他有何益处？”
“他当然知道。”他重重吐出口气，眉头拢起，郁๗闷地说，“酒泉太守宋皓，南郡太守索泮，西平太守康宁，还有先前逃脱的王穆，均已๐反。吕光称王不到两月，便叛乱ກ四起，他要留着粮打仗。河西鲜ຒ卑秃发部ຖ，卢水匈奴沮渠部，带领几万部族前来投奔，条件之也是要粮。吕光为了招抚这两部，已答应拨粮。流民在他眼里，根本无暇顾ุ及。”
看他愁容满面，郁结于胸ถ。依他的脾气，今天朝堂之上肯定又跟吕光发生争执。温柔地为ฦ他按摩太阳|岤，轻声说：“吕光不给粮，我们就自己解决吧。先用我们自己的财物抵挡阵，然后想办法让城中大户捐粮赈灾。”
他点头，回身望着我：“明日我便去说服文武官员，让他们捐钱。”
握住我的手，眼光灼灼：“艾晴，不要让个ฐ灾民饿死。”
我呆住，这不可能。可是
我依旧点点头，心情瞬间变得沉重。
那ว个破庙经过收拾，成了我的临时赈灾点。每天呼延平和段娉婷都来帮忙，呼延平组织了十几个男人，用以维持秩序。他当过小头目，管理工作做的井井有条。小慕容超也很喜欢黏着我，帮我起给灾民派发食物。空闲时他最喜欢跟我玩剪刀石头布，缠着让我讲秦末刘邦项羽的故事。那首亲亲我的宝贝，做为我的保留曲目，又次发挥了作用。
发觉自己้还真是有小孩缘，可能是我不摆大人架子，有层出不穷的游戏逗他们玩吧。慕容超现在虽然才三岁，却经历过太多流亡的苦难，脸上神情比弗沙提婆的儿子求思老成许多。不过终究只是个孩子，玩起来还是很疯。而比他大五岁的呼延静却人如其名，腼腆安静，每天静静地看着慕容超跟我玩，很少参与。
粮食是刚开始天派次，每人领个馒头。几天后发现化钱如流水，为了节约，我只能买更便宜的小米和高粱自己做，在破庙里让段娉婷带着几个ฐ女人熬小米粥和高粱糊糊，加入菜叶和盐巴。当然不好吃，仅能果腹。我的目标，便是不让个人饿死。
可是，我越来越担心，不知道要用我们自己的财物抵挡到什么时候。随着冬天到来，灾民越来越多，粗略估计总在上万。幸好罗什劝服了些达官贵人捐钱，数目虽然不多，总还能拖阵。可是，现在还没有个强有力的支持者，所以我想到เ了个人。与罗什商量后，我走进了城里最气派的大门。
墙上的水墨山水，细致的屏风，精雕的桌椅，整个ฐ大厅布置得十分雅致，不愧为凉州ะ第大户。我注意到他家里已๐经出现桌椅。本来这个时代与汉代样，是席地而坐。但凉州地处中ณ原最西北，受西域影响，桌椅凳这些高型坐具已经开始流行。
正在以专业眼光打量，看到个儒雅的中ณ年男子跨进屋，眼光敏锐地扫视我，微微作揖：“在下便是李暠，这位夫人便是名满西域的大法师鸠摩罗什之ใ妻么？不知找在下何事？”
他的声音沉稳，衣着考究，唇上留着精心梳理的髭须。眉庭开阔，尽显英武之气，举手投足间却是雅量十足。此时的他跟罗什年纪样，仍然保持着很好的身材，看得出平日定是勤习武艺。
“妾身不请自来，万望李公子原谅妾身的莽撞。”我盈盈拜，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妾身特为赈灾事来此与李公子相商。”
他没立刻回答，先请我坐下，让仆人上茶。慢慢抿口，然后看向我：“法师与夫人连日来以己้之财力设施ๅ粥点，姑臧城内到处流传法师之德。李某自然有所耳闻，心中钦佩至极。在下略有薄财，也愿为流亡百姓尽心。只是己้之力，终是杯水车薪。而凉王平叛不暇，李某此举无人赏识啊”
看他顿ู住，又抿口茶，我即刻明白。赈灾对他来说，是政治资本，他是个典型的商人兼政治家，要看成本与回报之比。我笑笑，缓缓说道：“若是妾身没记错，李公子可是汉代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飞将军李广之后？”
我知道他不光有个ฐ名垂千古的祖先——李广。他的祖父是前凉张轨的将军侯爵。父亲也很有名望，可惜死得早ຉ，李暠是遗腹子。不过这些与他的后人相比，也不算什么。因为他的后人，两ä百年后，将开创中国历史上最恢宏的盛世——大唐！注：李唐建立者李渊自称为ฦ李暠七世孙，到底是不是，学术界ศ仍有争议
提起祖先，他露出丝自豪的微笑：“在下确系飞将军李广十六世孙。先祖在汉初奉命到陇西征讨羌人，不幸战死。后世前来奔丧ç，将先祖葬于陇西，并迁全家于此。已历四百余年。”
我点头，正色道：“李广将军生征战却不得志，终不得封侯。年六十兵败，因不能复对刀笔之吏而自刎，实在令人扼腕。只是”
我停顿下来，引得他有些好奇，对我抱拳：“李某愿闻夫人高见。”
“妾身冒犯，万望李公子恕妾身直言。”我欠身鞠。
看他脸色并无不妥，继续说：“李广将军爱兵如子，身先士卒，兵士甘效死力，故而军中ณ威德甚高。可惜自负其才，不讲谋略，人神勇，却非统帅之ใ能。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又喜欢铤而走险，虽能ม立奇功，却也易招至大败。而最致命的，乃是不听调令，不为上司所喜，更与卫青甚至武帝ຓ处恶。李广难封，固然是命运作弄，却也是自身之过啊。”
我边说，边观察。他终于忍不住了，沉下脸，想说什么，又顿住。再喝口茶，不会儿面色便恢复如常，微微颌首：“夫人见解深刻，李某受教了。”
心下赞叹，果然是个能ม成就大事的人，轻易不动声色，城府很深。而且器量极大，能ม屈能伸。史书记载他文武双全，喜好结交名士。性格沈敏宽和，年轻时便被人致看好会有所作为。这样的人，在前秦还有吕光统治时期，直蹉跎青春，郁郁๗不得志，必定是件痛苦的事。
“李公子不为妾身番胡言乱语动怒，这般肚量，难怪李公子早负盛名，只是可惜了”
我斜眼看看他。对这样有雄心又有城府的人，我不能像对待段业样，用谶纬就可以蒙混过关。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拿钱出来赈灾，必得分析利ำ益，用民心所向以及日后的历史发展来打动他。
“哦？可惜什么เ呢？”他挑眉，语气依旧沉稳。
我微微笑，朗声说：“李广将军生令人扼腕，但若李公子能吸取乃ี祖之过，自可更胜筹。李公子心思机敏，雄才大略，若是张氏前凉仍在，李公子出身名门，必会如令祖父般，封候进爵。可惜吕氏乘大秦混乱，相机行事，占得凉州ะ。李家未曾对吕氏做过丝贡献，吕氏父子自然不会将李家纳入心腹。‘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本是好男ç儿之志。只是”
我故意停顿住，慢悠悠喝口茶。此刻的他再也按耐不住，身子前倾，诚恳地说：“请夫人不吝赐教。”
我紧盯他的眼，略微压低声音：“若此帝王家自身根基不稳无德无才，失却民心指日可待。吕光此人，昏庸谗信，子侄们更是不肖。公子坐等吕氏诸人纳贤，怕是要失望了。公子已年近四十，虽坐拥巨产，却无法乘๖此乱世建立万世基业。李公子，可是深以为憾ย否？”
他眼露诧异，讶然地盯着我，面色阴晴不定。我将身子略๓微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公子赈灾，何须ี计较他人赏识，难道不可为自己日后创立霸业收拢人心么？”
十年后，他在段业沮渠蒙逊举兵反叛吕光时响应，便是在找机会。他被段业封为敦煌太守，不过段业无能，根本控制ๆ不住他，李暠在敦煌势力越来越大，终于在公元400่年自立为凉公，史称西凉，是十六国之。而那时，他已经五十岁了。
他噌下站起来，瞪着我，胸ถ膛有些起伏。我拿起茶盏抿口，镇定地迎上他喜怒难辨的双眼：“这些，皆是法师与妾身闲聊时所说。妾身卖弄，让李公子见笑了。”
他转着眼珠，对我看了半晌，郑重揖：“难怪夫人能ม摒弃俗见，与高僧结得姻缘。法师的大智量，真乃ี莫测也。此处非说话之地，夫人若信任在下，请随李某入后堂。”
我兴高采烈地从李府出来，路向我的施ๅ粥点走去。灾民们大都来自敦煌酒泉带，正是日后李暠割据的地方。吕光父子无道，在这场饥荒中ณ不施与任何援手，迟早会彻底失去民心。此刻赈灾反而是个机会，为ฦ日后的民心相背打下基础。李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略๓说了几句，他便点头答应施粮赈灾。与我商议了番๘具体事项，便放心全权交与我处理。
我正开心地走着，听到身后有人叫：“公主！”
自从来到姑臧，已经没人再叫我公主了，除了路与我们起来的几位。回头，果真看到เ身穿铠甲â的杜进带着几个随从大步朝我走来。看来，他又要出征了。
“正要去寻公主，不想在此得见。不知杜某可有幸请公主喝杯茶？”杜进对我抱拳揖，铠甲â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
我被杜进请进家茶楼。因为ฦ灾荒，客人稀少。在靠窗的雅间坐下，杜进虬髯横生的脸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听说法师与公主倾尽自己财物赈济灾民，杜某实在既佩服又惭愧。”
我口里谦虚应答，心下却还是疑惑，不知杜进单独来找我是何意。他温厚笑，从怀里掏出个袋子，交到我手上：“这是杜某的点心意，希望能帮到法师。”
赶紧ู道谢，接过有些沉甸甸è的小袋子。
“还有，这是杜某购得的处房产，在西门大街附近。虽然不大，内里器物还算齐全。”他从怀里掏出串钥๓匙，放到我面前，“杜某出征在即，不知何日归来，也无暇打理此处。如法师与公主不弃，这屋便交与你们，但住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