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殿赋比局长个高，他压低身子凑近他。斯副局长嘴动了几下，李殿赋触电似的倒退步，陌生地打量他，接着抓住他的手，哽咽地说：“我谢谢您我谢谢您，老大哥呀我的老大哥呀。”
穿好破大衣，斯ั副局长抖了两下，连说正好，之后和李殿赋握手道别。握着手斯副局长半天不撒，眼睛个劲看李殿赋，若有所思。他拍下李殿赋的后背，往旁边拉他下，意思要避开孩子和龙新芳。
李露去学校找自己的事情，马珊没有告诉妈妈，石敢当走后马太太这个气。马太太两口子是解放前夕结的婚，除了结婚仪式上照的几张相，以后马太太以各种理由拒绝和丈夫单独合影，逛商场去公园也都是家人块去，夫妻俩几乎ๆ没有结伴出过门。什么是女人的温柔与关爱，马大夫没领教过。平时上班他穿得窝窝囊囊，单位的同事都猜测马老师的夫人是个ฐ邋遢女人。马大夫撞碑身亡，女人的良心发现，马太太恨自己这么多年对不起丈夫，不问冷暖。也是从那天开始，邱大妈成了她心里的第仇人，后面排着的就是李殿赋。她已经和马珊交代过了，要她断ษ绝和李露的来往。
第七章
“齐叔叔？哪个齐叔叔？”亚茹他妈扶住陀螺，看李岚。二丫头说齐叔叔就是齐主任。“操他妈的，他住你们院？他住的还没我们紧张呢，凭什么他住？操他妈的。”亚茹他妈用陀螺砸做活的簸箕，簸箕翻到地上。
亚茹叫袁亚茹，也住在大王庙胡同，和李岚个班，还是个学习小组的，从年级起她们俩上学同去同回。亚茹家祖孙三代五口住着两间小平房，二丫头进来时，亚茹他妈正盘腿坐在炕沿儿上转着陀螺捻麻绳。二丫头叫声阿姨，就和亚茹趴在旁边玩叉拐。分配上缴私房的消息早传开，胡同里住房紧ู张的劳苦大众都盯着呢，没等二丫ฑ头开口，亚茹他妈主动问他们家的几间房子腾得怎么เ样了？二丫头说该腾的都腾完了，他们全家睡西屋，东屋给齐叔叔住。
“百年？好家伙，毛主席今年都七十多了吧？斗ç争百年谁领导咱们啊？”邱大妈说，眉头皱起。
“次就想把资产阶级消灭？你想的美，做美梦去吧。这是毕其功于役。苏联革命五十年还说‘修’就‘修’了呢，你就想次革命把资产阶级都消灭？毛主ว席说了，和资产阶级至少斗争百年。百年，知道吗？百年以后还有个防修的问题。就跟除四害样，年年除年年有。”邱大爷说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现在半天工作半天政治学习，他明白了大堆革命道理，比过去几十年知道的还多。
李殿赋的工作单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管部，到เ目前为止，还没有上级要派工作组的消息。即使派，冲他和领导的关系，不向他保密就是好事。他摆弄摆弄门帘上的挂钩，看两个ฐ女人，故意作出欣赏小孩子过娃娃家的神色，然后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内心不免惆怅。
通宵未睡，夜的工夫，欢迎工ื作组的发言稿孕育成形。连喊什么口号什么เ时候喊，也胎儿的手脚似的摆好了位置。
上午开欢迎军代表的大会。先讲话的是正军代表，他说他叫“金李子”，他爸爸姓金，妈妈娘家姓李，他们都没文化，不识字，金姓李姓生的孩子就叫金李子吧。他先谈国际形势，后说，他说不管部的两派都是革命群众组织，应该联合起来“斗批改”，“抓革命，促生产”，深入批判“中国的赫鲁晓夫”。说到上个月的反派夺权，他说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是毛主ว席的号召，是谁也不可阻拦的历史潮流。听说在那次庆祝夺权大会上，有人断电断气——李殿赋打个冷战——害的不少革命同志感冒，严格地说，这些行为是破坏违反“公安六条”的，应该抓起来法办。
整个会场半安静的似乎呼吸都停止了——主要是蛋派的革命群众——另半响起欢呼声。金代表停止说话，双手撑在讲台上，两个ฐ眼睛从第排座位向后扫。途径李殿赋，李殿赋迎着他的目光，迷着眼睛看他，估计着他的年龄，心说：“神气什么？！我要是去了延安，现在不定谁领导谁呢？”
第七章
“但是——”金代表接着说，“既ຂ然是向走资派夺权嘛ใ，就应该联合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调动千千万万的革命群众，汇成浩浩é荡荡的革命大军，向反动派进攻。可是那次夺权，我听说，不管部有接近百分之四十的群众被隔离在外。这也是不正常的嘛，是违反毛主席关于团结两个百分之ใ九十的教导的嘛ใ。这些被隔离在外的群众，说些啊气话，做点啊框外的事，是能够理解的”
“哗——”蛋派的革命群众热烈鼓掌，另半人默不作声。“反对和稀泥！”不知是谁在下面喊。金代表把身上的国防绿棉大衣往上颠颠，伸头找说话的人，字顿ู问：“谁喊的？”全场鸦雀无声。打仗金代表有“拼命三郎”之称，可是对付国家机关这些读书人走资派，他知道只能智取。他看见是谁喊的，故意问。
刚才军代表说断电断水是破坏的行为，应该抓起来法办，李殿赋浑身发冷，说着说着军代表转折说断ษ电断气是可以理解的，李殿赋身上又发热，短短几分钟热胀冷缩，表面积都增大了。听见下面有人攻击军代表和稀泥，他拉长脖子，红着嘴唇，四下看，真想说：“军代表，您歇着，我帮您找。”
正代表讲完话，副代表上来。他自我介绍姓“王”，是“王河”的王，不是“大王”的王。下面的人相互看。正军代表马上插嘴，说副军代表姓“黄”，是黄河的黄，不是大王的王。
黄副军代表说话直来直去，他说他知道有人不服他们，心说“老子当兵的时候，你还穿开裆ด裤ไ呢”。“不错，我是九四四年的兵，当兵没几天鬼子就投降了。跟有些人比，我只是徒子徒孙。”他说，“但是——”他双手在腰里反叉着，“但是萝卜虽小长在背辈上啦！我们来，是毛主席派来的，有毛主席给我们撑腰，我们就要管你们！管到底！要管十年二十年百年，直管到共产主ว义！”
台下的群众热烈鼓掌，表现出对“萝卜”的尊重。开会之ใ前，正代表和副代表商量好，个ฐ唱红脸，个唱白脸。
解放军进驻不管部ຖ的第二天，就组织两ä派群众坐在起学习谈心，消除隔阂。负责美术局大联合的是军代表办公室位姓尤的同志，大家都称他“尤联络员”。尤联络员找到เ小蔡和钱处长，坐在起学习毛主ว席关于革命大联合的教导，共同忆苦思甜，愤怒声讨“四座大山”对中ณ国人民的压迫第四大山是“中国的赫鲁晓夫”。阶级仇消弭了隔阂，小蔡和钱处长含着热泪握手，表示定听毛主席的话，团结致，不让“中国的赫鲁晓夫”和台湾蒋匪帮看他们窝里斗。随后成立了美术局领ๆ导小组，正局长任小组长，第二副局长和小蔡钱处长任副组长。
短短几天美术局成功大联合，尤联络员受到เ嘉ล奖。尤联络员有这样的功绩不是偶然的，他当班长时就表现出良好的政治素质。有回他发现班里的战士在看青春之歌，他说林道镜没领ๆ结婚证就和男人睡觉，是破鞋，把书没收上交指导员。
第章
两架葡萄在去年入冬时被李殿赋连根刨掉，当柴火烧了。院里的地面都铺着方砖，只有原来种葡萄的地方和外院南墙根儿露着土地。天气暖和，刘英把他们家门前原来种葡萄的那块地翻了，播上种子。看着刘ถ英和孩子点种浇水，宋家媳妇出来进去眼睛斜着。龙新芳猜出她的心思，问她想不想种点什么？宋家媳妇说想种点倭瓜扁豆什么的。龙新า芳说西屋窗前原来种葡萄的那块地和外院南墙根儿的地让她先挑，剩下的是龙新芳的。宋家媳妇笑了，说她就种外院的那块地吧。三家人都有了自留地，各得其所，以后多少年没有因为这个闹矛盾，但是涉及别的却冲突不断。比如三家的鸡窝都在外院，母鸡叫，刘英和龙新芳要是出去慢点，准能ม看见宋家媳妇捧着个ฐ鸡蛋，喜滋滋地从外院进来。鸡蛋和鸡蛋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母鸡也不会自报家门，刘英和龙新芳只能ม吃哑巴亏。后来刘英给自己้家的鸡窝装上锁，也顺便给龙新า芳的按上。
午饭后刘英过来串门，说会儿话，她问龙新芳怪不怪，他们家每年冬天都叫二百五十斤煤ศ球，今年叫了三百斤ภ，还差点不够。原来每年他们都是生两个炉子，今年还是两个ฐ炉子，楞多烧了五十斤。她朝北屋努嘴，说：“您信不，有些人手脚不干净。”
“北屋”“东屋”还有龙新芳他们三家的煤球都堆放在煤屋子里，中ณ间用木板隔开，刘英怀疑宋家媳妇偷他们家的煤球。他们两家搬来以后，李殿赋他们直放在煤屋子里的斧子锯大抬秤什么เ的，想用的时候找不着了。龙新芳不明确表态地笑笑。刘英说哪天叫孩子他爸在他们家窗台底下砌个池子放煤球，看谁还敢偷。龙新芳说这个办法挺好，用着方便。刘英说如果龙新芳也想砌，她让孩子他爸给龙新芳也砌个。晚上龙新芳和李殿赋说这件事情，说也想在窗台底下砌个ฐ池子放煤球。李殿赋说他计划盖间小屋，李露他们回家好有地方睡，别老和弟弟挤写字台。龙新芳说这冬天叫的煤球算下来，和原来住七间房子的差不多，她也猜测有人手脚不干净。李殿赋说偷就偷吧，房子都让人家“偷”了，还在乎这几个煤球？过两ä天，“东屋”在煤屋子里砌了个ฐ煤池子，洋灰勾逢儿，上面安上铁板，加了锁。没两天“北屋”也在煤屋子里砌了池子，安了盖加了锁。龙新芳问李殿赋他们怎么办？他说他们家既不砌池子也不上锁，保管没人偷，这是心理学。
李殿赋家的茅坑最初是坐便式的抽水马桶，“北屋”“东屋”搬来之ใ后，都说坐着拉不出来屎，大人小孩都蹲在马桶沿上解手。亚茹爷爷次不小心滑下来崴了脚，亚茹他爸叫来人把坐便改成蹲坑。每年到了冬天，怕水管子冻裂，李殿赋都在茅房里生个小炉子。去年天凉，李殿赋征询“北屋”“东屋”的意见，想继续在茅房里生炉子。他们两家问生炉子所用的煤球谁出？李殿赋说三家均摊。当时他们两家没点头也没反对，入冬第场寒流把水管子冻裂，地面上结了层冰，亚茹他爸叫来他们单位的水暖工ื，几分钟的工夫就把水管子掐了。没有水，大便之后只能端盆水去冲。小孩子偷懒，完了事都用棍扒拉下去，闹得马桶经常堵塞。“谁这么เ缺德？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ฦ？孩子不冲，大人应该给冲啊。还有这么不懂事的大人。”这天傍晚刘ถ英在院子里吵吵起来。
第二章
这周是刘英他们家值日扫茅房。她喊过之后没人应，她又喊：“李太太同志，您说这叫什么人？孩子拉屎不冲，大人该给冲啊。有这样的大人吗？这么不懂ฦ事！”点了自己的名字龙新芳只好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她知道刘英在说“北屋”，不敢说什么只是笑。
“我们家大人怎么不懂事啦？！你别血口喷人。”宋家媳妇在屋里喊。
“你们懂事？你们懂事孩子不冲你们应该给冲。还‘怎么不懂ฦ事’？”刘英说。
“那屎是我们家孩子拉的吗？上面又没写名字，装什么！我还说是你们家孩子拉的呢。”宋家媳妇说。
“就是你们家孩子拉的！我们家孩子不拉那种屎。谁装？！大龅牙！”宋家媳妇上牙齿外露。刘英骂的时候撩手里的笤帚，这笤帚是扫茅房专用的，龙新芳赶快后退几步。
“你‘大萝卜’！‘大糠萝卜’。我‘大龅牙’吃你北方แ‘大糠萝卜’。”宋家媳妇笑着说。
“‘糠萝卜’比你‘大龅牙’好。呲牙咧嘴的，跟黄世仁他妈似的。”刘ถ英说。
“看你傻头傻脑的，跟美国鬼子似的。”宋家媳妇说。
“去你妈的，我是‘美国鬼子’总比偷人家煤球拿人家鸡蛋强！”刘英说。
“去你妈的！你才偷人家煤球拿人家鸡蛋呢。”宋家媳妇推开门站到屋外。
“别不要脸了，占便宜没够，明明点大灯泡还报‘15瓦’的。没皮没脸！”刘ถ英用手刮脸皮。
“哎，你把话说明白！我们怎么报‘15瓦’点大灯泡啦？”宋家媳妇从台阶上走下来。
刘英和宋家媳妇两家搬来以后，每个月的水电费三家平摊，第次算水电å费她们逼着龙新芳算。龙新芳没算过，她们教龙新芳各家先报各家灯泡的瓦数，然后除以总表数，得出每瓦的单价，再乘๖上每家的瓦数。龙新芳叫她们报瓦数，她们俩报的都是15瓦。报完之ใ后刘英陪着宋家媳妇宋家媳妇陪着刘英到เ各自家验证。龙新芳也报了自家的，还按照她们的指示，把话匣子折算成4๒5瓦的。
宋家媳妇报的是15瓦，可是却经常偷着点大灯泡，刘英刚才说的就是这个ฐ意思。宋家媳妇说他们才不会干那种事呢，谁要干那种事是对毛主席的不忠，如果不信可以到他们家检查。两个ฐ女人在院子里这么辩论，屋里宋师傅迅速将大灯泡换成15瓦的。
刘英挖苦宋家媳妇还懂ฦ得对毛主席忠不忠，不简单啊。宋家媳妇反唇相讥说自己比刘英聪明，谁像刘英那么傻乎ๆ乎的。刘英说宋家媳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เ操相，整个个。宋家媳妇说刘英现在撒泡尿，她马上照ั
本小说连载过半，希望读者留แ下您的感想和意见，供我做修改之ใ准绳——作者
第三章
她们俩人嘴上骂着，龙新芳站在她俩中间伸开胳膊阻拦，企图阻止她们进步靠近。无奈出身剥ຓ削阶级，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没会儿就被她们夹在中间，想挤出来都吃力，还弄了脸她们叫骂时喷出来的吐沫。
尽管两ä个女人相互之间泼口水，假如她们的男ç人不参与进来，说不定骂来骂去骂累了，或许就收兵。“他妈的有完没完？！”北屋里传出宋师傅的声音。这话有毛病，即可以认为宋师傅在呵斥自己的老婆，也可以认为ฦ他是在指责刘英。亚茹他爸就理解为ฦ后种，“谁他妈的有完没完？！说谁呢？！”他在屋里接应。
“说你呢。”这回宋师傅表达的意思比较明确。
“俺操你娘个逼！俺操你娘个大血逼！占便宜没够”东屋门“砰”的响，亚茹爷爷踉踉跄跄跨出门槛。“俺操你娘个逼”亚茹爷爷出来对着北屋骂。“您老嘴干净点！”宋师傅也跟着推门出来，说他。“俺操你娘个逼”出了门亚茹爷爷反复骂着，马不停蹄，举着手里的烟袋锅直奔宋师傅。
东屋门距离北屋门不过几米，无奈亚茹爷爷腿脚不利落，他哆嗦着下台阶，完了调整好姿势开始迈步。开始宋师傅没明白老爷子要干什么，当他领悟到老爷子要和他动武，回身溜回屋，返身划上门闩。门闩划上，亚茹爷爷也到เ了，他甩胳膊，“哗啦——”门上的两ä块玻璃被他敲碎。
这么多年在书店里卖书，宋师傅天文地理知道的不少。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最大好是喜欢和人斗ç嘴。不论和谁交手，不把对方说趴下他不罢休，那才叫有学问呢。刚ธ才老婆和刘英开仗，他就小兔子挠心似的痒痒，想着要和“东屋”舌战群儒，过把瘾。想不到亚茹爷爷跟他动蛮的，叫自己的长处不能发挥。
玻璃打碎的声音响，院子里的三个ฐ女人都呆，伸着脖子看。龙新芳在中间，刘英和宋家媳妇分立左右，身子挨着身子，乍看像亲切三姐妹。龙新芳先清醒过来，回头喊李殿赋，让他快出来劝架。
从两家吵架开始，李殿赋就悄悄躲在窗帘后面观看，心中的怯喜像三国演义家看见另外两家打仗。听见龙新า芳叫他，他没有马上答应，先脚尖点地贴着墙离开窗户，走到桌子旁边坐下，这才答应声出来问“怎么啦”，好像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情况。
卒瓦了两块玻璃亚茹爷爷还不解气，挥舞着烟袋锅还准备接着卒瓦。天光下黄铜的烟袋锅烁烁闪亮，不由á得你不联想到斯巴达克的短剑。李殿赋跑出来拉住亚茹爷爷的胳膊，劝他息怒。
看见自己้家的玻璃被打碎，宋家媳妇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两脚๐乱蹬，又大骂“流脓”之类的话。她的两ä个孩子跑过来安慰妈妈，她脚正蹬在儿子的脚上，儿子失去重心砸在她怀里。
宋奶奶弓着腰从门上打碎的窗户看亚茹爷爷，央告“他大兄弟”，给他赔不是。逃回屋宋师傅觉得有点丢面子，他垫起脚尖，隔着上面的纱窗对亚茹爷爷说他不怕打架，别以为他害怕，他是怕出手伤了老爷子。亚茹爷爷仍旧不住地海骂。宋师傅叫亚茹他爸劝劝老爷子，说他要是出手伤了亚茹爷爷可不负责。
第四章
“东屋”家人都站在东屋台阶上，各个气朗色润，对老爷子这般年纪还有这么旺盛的战斗力而激动。宋师傅见“东屋”个个都跟看耍猴似的，只好对亚茹爷爷说：“我说老爷子，好人打好人是误会，坏人打坏人是活该，坏人打好人是复辟。您是老工人，我是年轻工人；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如果您定要打我，哎，我也没辙。”说着宋师傅拉开门走下台阶，离着亚茹爷爷有两三步远站住，把脑แ袋往前伸，说：“那ว您就打吧。今天我豁出去，今天就‘误会’回吧。”他敢走这么近，是瞅见李殿赋父子俩拉住亚茹爷爷。
宋师傅通“好人打好人坏人打坏人坏人打好人”的理论，亚茹爷爷只听懂了复辟坏人几个词，以为他还再说自己的坏话，于是抡起烟袋锅照着宋师傅脑后勺就砸。宋师傅眼睛直注意盯着呢，见亚茹爷爷的手开始下落，轻巧ู地往回缩头，没打着。亚茹爷爷扬手准备来第二下，宋师傅抬头说：“老爷子，您打我之前，先听我说句话，就句。”他竖起个ฐ手指，“说完您再打，好不好？去年天凉的时候，您说了句反革命话，我们谁也没告诉，也没汇报。行啦，我说完了，您打吧。”说完他脑袋放平。
李殿赋父子俩直用力抵着亚茹爷爷。老爷子从小给地主扛活大了给日本人挖煤，脚指头都能挑起袋面，这么เ会儿李殿赋父子俩拦着他，汗都出来。想不到宋师傅这话出口，亚茹爷爷身子明显疲软下来。他先是愣了会儿神儿，然后回忆往事似的眨麻眼睛，说：“俺说反革命话啦俺说啥反革命话啦？”
宋师傅的话也叫东屋家人有些慌张，可是时没明白宋师傅说的具体指什么。亚茹爷爷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เ，比如他把革命群众读毛主席语录说成是义和拳“念咒”，管毛主席叫“毛老头”这些话随便拿出条，都够给老爷子判刑的。
“东屋”家人的张皇宋师傅看在眼里，他双手插进裤子兜，围着亚茹爷爷绕圈。亚茹爷爷警惕地看着他，脑袋跟着转。宋师傅信步走上台阶，说：“您忘了吧？提醒您？‘冬天打雷，遍地是贼’是谁说的？忘啦？”宋家媳妇已经站起来，她扯着脖ๆ子喊：“反革命话！这我们要是到派出所告你们去，什么เ结果，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亚茹爷爷嘴唇拍电报似的发抖，回头看龙新า芳，说：“李太太，您这就不对了。”他以为ฦ是龙新芳把话传给“北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