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振魁听了来人的禀报，好半天脸色铁青，道：“告诉粥棚的人，咱们也做厚粥！”
这番心思让董振魁等人踌躇满志，自以为稳操胜券了。不料董家的粥棚刚开了不到半天，卢家那ว边就传来了消息，卢家也开始设粥棚了，而且是可以插筷子而不倒的厚粥！
自从董克良呱呱坠地以后，董振魁便称董克温为老大，但他对这个老大实在不满意。父子二人秘密烧造宋钧十年了，以董振魁的财势，董克温的天赋，却是十年辛苦无所获，至今连个ฐ像样的宋钧都烧不出来，反倒给个平平常常的窑工赶在了前头！董振魁暗暗叹息。老天真是眷顾巩县的康家，那ว里仿佛历代都有堪称人杰的子孙出现，康大勇康应魁康无逸康鸿猷，代代都有精明强干的掌门人执掌家业。豫商大家都明晓个道理，钱多少是个ฐ头？只有人，才是谁都抢不走的聚宝盆啊！而面前自己的大少爷，眼看就到而立之ใ年，却点城府都未曾修炼来。创业已๐是不易，守成更是难上加难，眼下董家在豫省商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多少人盯着董家圆知堂不放，多少人盼着董家马失前蹄，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商场如战场，豫商自古就讲究“每临大事有静气”，被人抢先步已๐是极为不利了，当家人若是慌了手脚，岂不是雪上加霜？在这点上，十个董克温都比不上个康鸿猷！
董克温张嘴想说什么，不料却是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声声都牵连着肺腑，似有千万只猫爪抓挠着，刻也不曾停下。
恭亲王奕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他穿着杏黄|色四团五爪龙褂，头上戴着缨帽，几颗东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奕双鹰眼盯着库房大门，道：“掌灯，本王要查验库房。”
这声音不高不低，有着种天潢贵胄特有的傲慢和威严。严四脖ๆ子缩，看也不看就跪下去，光着两只脚，如同捣蒜般磕头：“恭王爷吉祥！”
曹利成对这个ฐ弃文从商终成大器的传奇商人向颇为礼遇，见他也这么เ说，禁不住长叹声道：“既ຂ然卢大东家也这么讲，看来这重制之事的确艰难至极，该说的话我自然会上告朝廷。但若不是朝廷在上头天天催着，我又何苦催逼你们两家？我这个小小的知州，却被朝廷委以全权操办的重任，听起来冠冕堂皇极了，背地里那些焦虑谁又明白”曹利成慨叹起为官处世的难处来，卢维章耐着性子又陪着坐了阵，这才告辞出去。
走出窑神庙，卢维章的脸色就明朗起来。他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转身朝镇上的壶笑天茶楼走去。董家大管家老詹就在门口站着，见卢维章过来，忙上前打千行礼ึ道：“卢大东家，我们老太爷在楼上恭候。”卢维章笑了笑算是回礼ึ，大步走进茶楼。雅座里，董振魁在饶有兴趣地摆弄着套茶具，听见卢维章进来，头也不抬道：“白家阜安堂又出新玩意儿了。你瞧这套茶具，茶壶里加了个转心的套壶，壶能泡出两种茶来，想喝绿茶的喝绿茶，想喝红茶的喝红茶，真是匪夷所思！”
卢维章落座道：“南方人心思机巧，这套茶具我也有，刚ธ琢磨出来内在的玄机，已然画好了图式让窑场仿做去了。不过我又想出来个小机关，阜安堂的转心壶不免茶水相互混杂，我把个ฐ套壶做成了两个，彼此不会渗漏，若是董大东家觉得好玩，我回头让人把图式送到府上去。”
董振魁放下茶壶，笑道：“这就不劳卢大东家费心了。这样的小聪明我们家也能琢磨出来，等克温病好了，就让他琢磨去吧。他这个ฐ人不是经商的材料é，弄点宋钧什么的倒是擅长。”
“大少爷的病好些了吗？都是维章的过错，还望董大东家见谅。”
“咳，年轻人心眼太窄哪儿有他那样做事的？口就想吞下洛阳城所有的钧瓷铺子，结果只能是跌得更惨。他也不想想，是谁在洛阳城跟他交手。”
“董大东家言重了。若是董大东家亲自到洛阳督阵，卢某那ว点韬略还能斗得过董家？这话不说了，今天咱们这出戏个ฐ红脸个白脸，看来曹利成是上钩๗了。”
董振魁得意地笑，给卢维章倒了杯茶道：“老汉早知道曹利成的底牌！说什么五年之ใ期，说什么只鼎两万两银子，不知他自己้在其中打了多少埋伏！朝廷的银子，都是咱们商家缴税缴出来的，多拿点也不算什么，总比赔款给洋人好些。光有朝廷催逼他还不成，咱们也逼他逼，双管齐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还是董大东家老谋深算。说实话，我们卢家已经造出了两只鼎，不知董家老窑进度如何？”
董振魁狡黠地笑道：“彼此彼此，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卢维章大笑，端起茶杯饮而尽。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卢维章这才告辞出来。刚才在曹利成那里，两人只不过是演了出预谋已久的戏，图的就是逼曹利成多给银子。商人经商，自然是能多赚就多赚了，在这点上卢维章和董振魁拍即合，演得天衣无缝。曹利成心情沮丧地回到扬州荆州ะ两只鼎。入夜时分，卢维章只身人打开密室，凝望着熠熠ຈ生辉的两只鼎，不由得悲喜交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卢家这次接了皇差重制ๆ九鼎，靠的是当年卢维义回光返照ั写下的禹王九鼎图谱，卢维章睹物思人，想起了大哥大嫂相继自尽的惨状，焉能不满腹悲怆！卢维章在密室里黯然失神，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见门外有串轻轻的脚步声，夹杂着窃窃私语。卢维章皱眉起身，猛地拉开房门，但见屋外三个身影鬼鬼祟祟，正朝这里窥视着。
14官之所求，商无所退3
卢维章没好气道：“豫海！晚上不去读书，在这里做什么เ？”
黑暗中，卢豫海垂着头走过来，道：“我跟司画妹妹读完了书，在院子里走走，没想到เ走到เ这儿来了。”
卢维章看着从黑暗之处走出来的两个ฐ人，个ฐ是陈司画，另个是她的贴身丫ฑ头关荷。卢维章见有女眷在场，只得狠狠瞪了卢豫海ร眼，斥道：“还不回房睡觉去！你司画妹妹是大家闺秀，怎么เ能跟你似的目无王法家规！以后再到这儿来，小心你的狗腿！”
卢豫海听见这训斥ม如蒙大赦，忍住满脸的坏笑，手拉着陈司画，手拉着关荷，溜烟地跑远了。直跑到เ自己的房外，他方才停下脚๐步。陈司画和关荷都已是气喘吁吁了，关荷见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又羞又急道：“二少爷，你怎么能”卢豫海放了手，故意黑着脸道：“关荷，这次都是因为你！让本少爷想想，该怎么罚你呢？”
关荷瞪大眼睛道：“怎么会是因为我？”
“要不是你说从来没去过密室的院子，我怎么เ会领你去？”
关荷不服道：“小姐也说了呢，你怎么不罚小姐？”
陈司画ฑ气息刚刚平静下来，听见关荷这么说，挥着粉拳连连捶她，气道：“真没王法了，个丫ฑ头居然敢教训起来小姐！看我不打你！”
关荷笑着跑开，回头道：“来来来，你追上我我就让你打。”
卢豫海ร看着两个妙龄少女彼此斗嘴嬉闹，顿ู时心旌荡漾起来。自从陈司画到เ了卢家，三人便日日搅在起玩耍读书，可谓亲密无间。卢豫海和陈司画虽是少爷小姐的身份，但在上次卢豫海ร被毒蛇咬伤幸亏关荷从容搭救之ใ后，卢豫海对这个小自己岁的丫头另眼相看，不再摆什么เ少爷架子了。陈司画ฑ尚未成年，心机不多，加上对卢豫海言听计从，也处处学着他的样子。日子久ื，关荷也渐渐没大没小起来，三个ฐ人玩儿得分外投机，时竟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可惜青春岁月总是匆匆即逝，过了中秋节，陈司画在卢家待了整整年，身体已是康复无恙了，禹州城里的陈汉章夫妇耐不住思念，就派人接回了陈司画ฑ。走的那天，钧兴堂上至卢王氏，下至卢豫海和关荷，都对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难舍难分，陈司画更是哭得泪人般。直到เ陈家来的马车消เ失在远方，卢豫海ร才怅然若失地朝回走，不经意间瞥见了关荷，她的两眼早已肿得像桃子似的，不由á得心思动，道：“我这就跟母亲去说，让你留在我身边。”关荷还在暗自垂泪，听见他这么เ说，倏地抬头，脸上的戚容扫而光，她急切地问：“真的吗？”
卢豫海大包大揽道：“包在我身上。若是母亲问你愿意不愿意，你怎么说？”
关荷脱口而出：“愿意！”
卢豫海闻言哈哈大笑，迈步走进了钧兴堂。关荷仿佛怀里揣了只小兔子，惴惴不安地跟上，隐约感觉到เ无穷无尽的欢喜，也有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
15人不风流枉少年1
卢豫海在光绪四年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到了卢家子弟进场烧窑的年纪。卢维章在钧兴堂年轻辈里遴选番，看中了个叫苗象天的三十多岁的年轻相公。苗家两代人都在钧兴堂做事，苗象天的父亲苗文乡是外驻汴号的大相公，苗象天在卢家老号维世场做工ื多年，从烧窑伙计步步做到了掌窑相公，在钧兴堂年轻辈里也算是崭露头角。卢维章思前想后，把卢豫海去维世场见习烧窑的事交给了苗象天全权办理。卢王氏虽说临近分娩之ใ期，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按不下爱子心切，把苗象天叫到房里好生叮嘱了番๘，最后道：“豫海他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天到晚净给我捅娄子，都快愁死我了。这次他父亲把他交到你手上，你务必好好管教他，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好歹让他学点真本事，也不枉他父亲和我的番苦心。我现在身子不便，要搁在平时，定要给你行个拜师礼ึ的。”
苗象天哪里敢受这个礼，忙站起施礼道：“夫人言重了。二少爷的名声在下早就听说过，别ี说我打他骂他了，恐怕再加上个我，合起来也不够他个人打的！不过夫人放心，树大自然直，二少爷聪明过人，定会学到卢家烧窑的真本事！”卢王氏又唠唠叨叨嘱咐了半天，才让苗象天告辞出去。等屋子里人都走了，关荷上来伺候她更衣就寝。卢王氏看着她忙前忙后，冷不丁道：“关荷，你先别忙，我有话对你说。”关荷愣，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垂手站在她面前。
卢王氏看着她，缓缓地叹道：“那年春上，大少爷把你送到这儿来，说你举目无亲，活不下去了，我就说咱们卢家也是打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不能眼看着你个孤儿家无依无靠的。想想你刚到เ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多大点的小丫ฑ头，这才几年，就出落成个大姑娘了！我跟你虽说是主仆，这么多年我疼爱你，你孝顺我，跟个亲生娘儿俩也没什么差ๆ别。关荷你说，我王氏待你怎样？”
关荷开始肚子诧异，被卢王氏几句话勾起了往事，早已๐是泪湿双颊。听见她这么问，关荷两腿软跪倒在她面前，泣道：“夫人大恩大德，关荷甘愿为夫人去死！”
卢王氏和蔼地抚着她的头发，轻轻道：“哪里谈得上生死？二少爷豫海跟我说了好几次，要你去他房里伺候，我直没答应他。如今他房里的刘ถ妈年纪大了，伺候不动他了。明天老爷就要在祠堂给他办个成年的仪式，从明天起他就要以少东家的身份进场烧窑。我寻思着窑场的活儿辛苦，烟熏火燎的伤人着呢，董家的大少爷董克温不就落下肺病了吗？他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总是不成。当娘的就是这么爱惦记我盘算几天了，准备把你派到他房里伺候。你年纪小他岁，为ฦ人处世却比他精细，在他成婚娶媳妇之前，就全靠你照顾ุ他了。你若是还记着我对你的好处，就全心全意伺候他，不让他染上什么毛病，全须全尾地把他交到เ他媳妇手上真是这样了，我王氏对你感激不尽！”
关荷听了这席话，禁不住又惊又喜，又是满腔依依不舍，伏在卢王氏腿上啜泣了好久ื，这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关荷凡事都听夫人的。让关荷再伺候夫人回吧。”
卢王氏抚着大肚子站起来，笑道：“什么再伺候回，等豫海ร成了亲，你还是回到我身边来。说实话，这么多年让你伺候惯了，你走，我心里还真是不舍得。”关荷闻声又落下泪来，忙悄悄擦了去，搀着卢王氏上床休息，颗心却突突直跳，早飞到了卢豫海身边。
卢王氏的红木卧床是请了南方แ巧匠花了三个月工夫才雕成的，由六百零六块拼接而成，颗钉子都没用，工艺精妙绝伦。整个大床有三进，卢王氏自然是睡在最里面，外边还有个半高窄些的卧榻，再外边是放衣服鞋袜的踏板。关荷这样的贴身丫ฑ头就睡在卧榻上，随时听从主子的吩咐。夜深了，关荷躺在卧榻上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卢王氏，也怕自己้的心事给她看破。她实在不明白卢王氏究竟为何要把她派到卢豫海身边，若是真心要她去贴身照料，为ฦ何又要说什么เ“全须全尾地把他交到他媳妇手上”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对她不放心吗？想来想去，直想得她再也静不下心来。卢王氏也没睡着。卢豫海ร在她面前讨要关荷做丫头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卢王氏眼瞪了回去。卢王氏是过来人，焉能不知道少男少女整日耳鬓厮磨会有什么เ结果？可她眼下只有这个儿子，整个心思都在卢豫海ร身上，旦ຆ他果真在窑场里落下什么เ病来，身边又没趁手的人照ั顾，将来怎么เ办？左ุ思右想，只有关荷去他房里照ั顾最合适。卢王氏原本没有对关荷不放心，只是卢豫海再三申求才让她有了点警觉，故而今天晚上特意说了些等到เ卢豫海成了亲后再要关荷回来之ใ类的话，目的就是提醒关荷不要忘记了主仆的身份，二少奶奶的位置也不是她个丫头能ม坐上的。卢王氏侧耳听着外边，关荷的呼吸声平静如常，倒不像是个怀春的女子，这才放下心来，安然入睡了。
少东家进场烧窑是长大成|人的象征，也是卢家的大事。卢豫海正式进场的那天，卢维章在卢家祠堂办了个仪式，亲手将件崭新的钧兴堂卢家老号的号坎穿在儿子身上。卢豫海ร平素า里大闹天宫的胆子都有，却最怕卢维章，此刻๑规规矩矩地站着，点也不敢马虎。卢维章给他系上了扣子，拍拍他的肩膀道：“豫海，从你穿上这件号坎开始，你就是个成年人了。按照ั咱卢家的规矩，成年的子孙要去窑场见习烧窑，从烧窑的艰辛里体会祖先创业的不易，慢慢去琢磨如何才能做好个ฐ真正的卢家子孙！以前都是你母亲管教你，打从今天开始，我要亲自过问你的言行，旦你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轻则打骂，重则ท赶出家门，决不再顾ุ及父子之ใ情。你以前做下了不少出格的事情，那时候你年幼无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希望你能ม好自为ฦ之，不辜负为父的番๘苦心。”
15人不风流枉少年2
卢豫海“扑通”跪倒在卢家先人牌位前，朗声道：“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卢豫海定谨记父亲教诲，不负祖宗期望！”
话虽这么说，卢豫海出了钧兴堂，立刻换了副模样，对身边的苗象天嬉皮笑脸道：“苗相公，咱们这就去维世场吗？不然等吃了午饭再说吧。”
苗象天心里暗暗叫苦，急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少东家头天进场烧窑，相公伙计都等着呢。”
卢豫海兴致来了，翻身上马道：“瞧你急得那样，我逗你玩儿呢！还等什么，快走啊！”
苗象天也上了马，没等他说话，卢豫海ร早扬鞭催马跑远了。苗象天苦笑下，边赶边喊道：“少东家慢点，留神别ี摔着！”
卢豫海兜住马，回头笑道：“你才三十多岁，做事怎么เ这么拖沓！”
苗象天赶上来，答道：“少东家责怪的是，维世场是卢家的产业，少东家进场就是最大的爷，连大相公杨建凡都得听少东家的！您得有少东家的排场，这么เ匆匆忙忙就去了，大东家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卢豫海听说卢维章，顿时老实了起来，把马带住慢行，不耐烦道：“我就讨厌别人说什么卢家的产业，卢家产业再大，能跟皇上比吗？还有什么เ排场不排场的。照你的意思，非得八抬大轿抬我去，再摆几台大戏唱唱，排场就有了？我爹眼光贼着呢，他才不会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事儿，快走吧，别耽误烧窑。”
“少东家放心，您不到เ，没人敢开工！”
“真这么邪ิ乎？那我还非得快马加鞭呢。”
卢豫海说着，又忘了苗象天的提醒，鞭子下去，马儿立刻飞奔起来，眨眼间就冲上了乾鸣山。苗象天身边个ฐ老伙计皱眉道：“苗相公，瞧见没，刚开头就管不住了！”苗象天却露出了笑容，道：“那也未必，从言语上看，咱们这位二少爷断不是凡品！”说着，也催马赶了上去。
卢家老号共三座窑场，分别是维世场中世场和庸世场。卢维章自幼饱读诗书，经商后又以正统豫商观念治家，给窑场命名取的也是“维中ณ庸”之ใ意。卢家老号维世场共有四百多口窑，占了卢家老号所有窑口的半，在神垕全镇也是数数二的大窑场了。卢豫海骑马赶到维世场的时候，大相公杨建凡早就领ๆ着相公伙计排成两列ต，在维世场外恭候着了。正门处摆着个香案，供奉的自然是窑神的牌位。卢豫海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时愣住了，下了马不知怎么办好。大相公杨建凡介窑工出身，最是老实巴交的个ฐ人，对于烧窑诸事无所不精，应酬接待却是窍不通，卢维章用他也就是看中了他忠诚厚道。杨建凡见少东家懵懵懂懂地站着，仓促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得直搓手。幸亏苗象天尾随而至，见众人都傻乎乎ๆ地站着，便用力推着卢豫海朝前走。卢豫海越发慌了，两只脚๐死死地站在原地不动。苗象天急中生智道：“钧兴堂卢家老号少东家到！”
杨建凡这才意识过来，忙道：“卢家老号维世场全体在此，恭请少东家上香！”
苗象天伸手道：“少东家请！”
千多双眼睛立刻聚集在卢豫海身上。他无法再装愣下去，只得振作精神，从杨建凡手里接过香，大踏步走到เ香案前，拱手跪倒，祷告道：“窑神爷在上，烧窑伙计卢豫海ร求窑神爷保佑卢家维世场太平吉祥！保佑全体相公伙计福寿绵长！”
这番话却是出人意料，众人都暗暗称赞。少东家才十几岁的年纪，刚来的时候是有些慌，到正经处就显出大家少爷的风范了，到底是卢维章大东家手调教出来的，姿态言语气度竟都跟他父亲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杨建凡挥手，旁้边立刻鼓乐震天，鞭炮炸响，他和苗象天左右扶起了卢豫海。杨建凡冲着窑工们喊道：
“钧兴堂卢家老号少东家已๐到，卢家维世场开窑大吉，开窑喽！”
窑工们的吆喝声震天响起来：
“得——劲喽！”
千多个窑工ื黑压压片，拥进了维世场，片人头攒动的场面。卢豫海看着眼前这红红火火的场面，激动得两眼放光。苗象天小声道：“少东家，瞧见没，这就是卢家的产业，这就是少东家的产业！”
苗象天可能没有意识到，他这两句简单的恭维话，在这个少年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卢豫海正是风华初露的少年心气，以往虽然也知道卢家是大家子，却未曾想到这么大片窑场，这上千口窑工都是卢家的产业！若不是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自己้，自己得装出来副庄重平静的模样，卢豫海真想跳上维世场最大的那口窑，扯着嗓子大喊几声才过瘾。
苗象天哪里会明白卢豫海的这般心事，当下陪着他在维世场各处观看了番，笑道：“大东家的意思是让少东家见习烧窑，怎么เ个见习法，也有两种，不知少东家喜欢哪种？”
卢豫海狡黠地笑，道：“我猜猜看，头种就是你们忙着，我在旁看个仔细，回去跟父亲禀告，是不是？”苗象天有些意外，只好点头称是。卢豫海继续道：“这第二种，就是我亲自下窑，什么选料造型成型烧成的工序，我都要亲手试上试，与个烧窑伙计般无二”苗象天挠挠后脑勺道：“正是，只是这第二种见习法苦了些，怕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