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牌员笑着说：“我会尽量给你好牌的——就像尽量给所有人好牌样。”
“嗨，你可别用牌来证明这个！”我开了个赌客常开的玩笑。
汤姆却只是继续面发牌，面轻松地问我：“那老摇，你是学什么เ专业的？”
我第次算牌实战时，发牌员就是个亚裔ศ，胸ถ牌上写着“汤姆”，生得白白胖胖，笑容可掬，声若洪钟，口若悬河，和每个ฐ赌客有句没句地闲扯。我初ม次上阵，技艺生疏ຕ，也无心和他讲话。这盒牌开始时平淡无奇，点数始终没有大变化，到快结束时，却忽然猛出了阵小牌，点数长到6๔点。我估计了下剩下的牌，大概还有两副不到เ，那就是略大于3的平均点数，该压4๒0่块。我手头没有25块的绿色筹码，只好压上去8个红色筹码，心中暗想：“他不会因为这把我忽然提高赌注，就开始怀疑ທ我是算牌手吧？”
发牌员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胸ถ牌上写着“詹姆斯”。他将下张牌拿在手里瞥了眼，对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宝贝，不是10点。”
是个4๒，她的牌正好2๐0点。“！”她兴奋地转过身来与我击掌相庆，又扭头去看她的丈夫，却发现他走开好远了。已๐是凌晨1点，也难怪他撑不住了。她却被赌博刺激得依然兴奋，紧ู盯着发牌员翻开底牌，是个5。她用手虚点着牌盒，反复念叨着：“10点，10่点！”
刘ถ老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还是虎哥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付，付我听你的！”
“好吧，正好今天摇博士高兴，给你打折扣，那就四百吧！你还不谢谢摇博士！”
刘老板忙说：“谢谢摇博士，谢谢摇博士！”
我都有点看不去了，说：“小虎，要不咱们还是薄利多销，少赚点，多拉几个客户，三百块吧！”
“哎，摇哥这人就是仗义แ！”小虎拍着我的肩膀说，“刘老板我看你们家祖坟今天肯定冒青烟了，结交上摇博士这么仗义แ的人！——你知道什么叫仗义吗？就是仗义แ疏ຕ财啊！那就三百吧！——喂，这多出来的两百块钱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客户来！”
“是是是！三百块这价格，价廉物美啊！我定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刘老板脸上的笑容稍微真诚了点。
“咱们走，”小虎搂着我肩膀往外走，“找下家去。”
几天下来，小虎总共给我拉到เ十七家大小饭店。我那ว网页ษ的架子早就搭好，把十七家饭店的资料é往里填即可。在新学期开学前，我已经把全部ຖ网页都做完，收入五千元，加上0่6๔那ว四千元，把欠债也差不多还清了。我集中ณ精力去找工作，学期结束后，就搬到เ新า泽西中部上班去了。
十八
再次回到赌场，是在四年后，陪个ฐ来美国访问的作家去大西洋城。那时我已๐经工作，既ຂ然不再赌博，就在业余时间里写了些小东西，得了几项美东地区的中ณ文文学奖，在当地华人写作圈里也有了点小名气，参加了几个ฐ文化协会之类的组织。其中有个文化协会最近在内部发说，某作家来访，第次出国，想顺便去赌场玩玩，因此放榜招贤，想找个“会赌”的会员陪他去。
这位作家的小说我没看过，只知道他是国内新า近出现的纯文学作家，评论界好评甚多。既ຂ然他要赌博，我当然得挺身而出，也免得其他哪个萝卜坑了我们的作家，输钱事小，折了俺海外文学界ศ“文武双全”的神话可就把脸丢到国内去啦。
初见作家是在他下榻的旅馆，我敲开门来，乍ๅ看不由á有些失望。他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微黑微胖，脸有油光，留แ着国内流行的小分头，毫无照片里的气质，眼镜又反光得厉害，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更失好感。当然我也明白“人不可以貌相”，来之ใ前还在网上把他研究过番๘，知道他对文学很有想法，于是开车上路后，就开始向他请教问题：“作老师，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现代小说，加上国内的新า现实，使得纯文学曾经繁荣时。现在这些技巧国内已经基本玩过遍了，社会和观念的变革也已不再具有轰动性，那么เ现在中ณ文写作的主要资源，或者说动力，在哪里呢？”
作家咳了声，说：“这个ฐ问题很大，咳咳，我这几天不停地演讲说话，嗓子都哑了，咳咳，时说不了话，要不以后等我嗓子恢复了，咳咳，再跟你慢慢讲吧。”
我也听出了他的嗓子确实有些哑，不由得为自己的冒失深感羞愧，当下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作家也往座背上靠，开始闭目养神。到เ大西洋城时已๐是中ณ午，既然他嗓子疼，我就没带他去吃自助餐，只吃了顿中国面条。吃饭时我给他大体介绍了下各种游戏，他也是点头多，说话少。
饭后我带他去了“恺撒宫大赌场”。进赌场大楼，作家的头就开始不停地动作，东张西望地看，左右翻飞地瞧，时而若有所思地点头，时而高深莫测地摇头，时而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时而爱丽ษ丝式的惊奇，但就是不说话。我也不去问他，只是不时地做些导游式的解释。
到了赌场大厅，又听到熟ງ悉的老虎机声音，又看到熟悉的赌桌赌客身影，甚至连空气中ณ的供氧味道女侍的||乳|沟形状都那ว么เ熟悉，我心中暗自感慨。虽然“数学乐่旅๓”愚蠢地惨败了，可那ว毕竟是我曾经的年少轻狂。四年离场今重回，赌场无改心已๐衰，旧情旧景和旧人旧ງ事瞬间在我心头闪过，我这才恍然觉到เ自己老了。
忽然作家开口说话了：“这些外国女人还真开放啊，个个都穿得这么เ暴露！”
我顿时从感慨中ณ恢复正常，连忙说：“哦，那ว是赌场的工作人员，送酒水的女招待，你看她们穿的衣服都是样的，连颜色都样，都是制服。各个赌场里的女招待都穿这样，露胸露腿的，般老外女人也不这么เ穿的。”
作家“哦”了声，眼光透过那ว副厚眼镜，继续乱放。我想起当初我第次来赌场也这样，又见他难得地开了次口，就笑着说：“王小波说，云南的少数民族姑娘，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让人不由á自主ว地就想跟了去。我在赌场里也常不由á自主ว地就想跟着她们走——哎，！”附近正走过个漂亮的金发女侍，我看见作家也恨不得能跟上去似的，就把她叫了过来，边对作家说：“作老师，我给你叫杯饮料é吧！”
作家手忙脚乱地说：“哎呦不用不用不用！”
“哎，没关系，这赌场里的饮料都是免费的，只要给块钱小费就行了，不给也可以的。”女侍已走到跟前，作家忙收住目光，我慢理斯条地问女侍都有什么酒水，使作家可以在旁边从容观赏。女侍向我耐心解释后，我问作家：“作老师，你要点点什么？”
女侍也把目光转向他，作家忙说：“哎呦随便随便，你帮我随便点个吧！”
我对女侍说：“那就来杯可乐吧，谢谢！”她点头在个ฐ小本子上记下，便托着盘子摇曳而去。我对作家说：“她呆会儿要回来送饮料é，我们不能走远了，不如就在这里玩会儿老虎机吧。”
作家说：“好。”在台老虎机前坐下，我就给他解释：“这台机子叫水果机，玩次两毛五，你看这机器上的说明，你要转到这个组合，就赢这么多倍——哦，作老师，你带了多少钱？”
作家有点紧ู张地说：“百美元，够不够？”
“老虎机肯定够了，要是上桌赌，运气好的话也够。”我想：百块钱，也就不烦着去注册会员卡捞取赌场“谢礼”了，便让他取出张二十块钱的钞票来，喂进老虎机嘴里，选了两毛五，然后就是重复的拉杆按钮了。刚开始时他还有些紧张，不过他才拉到第四杆时，“女运”定律又次显灵，杆下来，中了个ฐ回报百倍，他下子赢了二十五块钱。
这下作家信心大涨，兴趣骤增，拉杆的动作都灵活了许多。随后我们转战各个老虎机间，他运气依然不错，又赢了大概二十块钱。我说：“哎呀，作老师，你今天手气这么好，就该上桌玩的，那赢得比老虎机多！”
“好哇，”作家兴奋地说，“我们玩唆哈吧。你知道吧，就是香港电å影里头，两个ฐ人对玩，五张牌比大小。周润发常玩的！”
“那个ฐ啊，这儿没有，恐怕要到澳门才有。”
“哦，”作家有点失望地说，“那其他的我不会啊，不会被他们笑话吧？”
“嗨，怎么可能ม呢？你放心，有我在，”我自认为是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我吹牛，这赌场里啊，比我更懂赌博的，不超过百分之！”
于是我带着作家在各个赌区都探了探脚๐：“轮盘。轮盘是最简单的游戏了，38๖个ฐ数字，两个ฐ绿的是0，剩下是1到36๔。你可以直接压数字，压对了赢回来35๓倍赌注，也可以压组合，两个数字三个四个ฐ六个十二个ฐ，还有单双红黑大小，那就是赢倍了。——我们该玩哪个？那要看你想怎么玩了。你要想玩刺激的，就压个数字，或者几个ฐ交界ศ，那个赢得多，但也难中ณ。要想慢慢玩，就压比的，那个输的几率小。
“蟹赌。这个规则有点复杂，第次扔骰子叫‘出手扔’，出手扔之前下的赌注叫‘压过线’。它有两个骰子，要是扔出了两个ฐ点数加起来是7或者11，压过线的就赢了，是23或者12就输。其他情况下，就要再重新扔出这个点数，压过线的才算赢，扔出7算输。还有压不过线，就是跟压过线的反过来。其他还有压‘来’‘不来’‘蟹’啊什么的，哎，太复杂了，咱们就不用管了。
“百家乐่。这个游戏有‘庄’和‘闲’两边，发牌员按固定的发牌规则给两边发牌，看最后谁的点数更接近9๗点。你可以压‘庄’赢，也可以压‘闲’赢，都是赢倍赌注，但庄家赢时赌场要抽5％的佣金。你还可以压打平，赢8๖倍。百家乐的赌场优势比较小，只有1้％左ุ右，所以我们中国人特别ี喜欢，你看大西洋城这百家乐赌桌特别ี多，你要到拉斯ั维加斯就看不到，就是因为ฦ拉斯维加斯ั的中ณ国客人没大西洋城多。
“牌九扑克。你听这名字，牌九，听就知道是咱中ณ国人发明的。玩家和庄家各拿7张牌，然后把牌分为5张‘大牌’和2๐张‘小牌，‘大牌’要比‘小牌’大。然后玩家和庄家比，如果两手牌都比庄家大，算赢，但赌场抽5％的佣金；都小，算输；大小，双方แ打平。要是有手牌双方แ样，算庄家大。这是赌场里最慢的桌上游戏，发牌慢，分牌慢，比牌慢，还不停地打平，点本钱就可以玩很久。”
最后压轴的当然还是二十点。我本能地选了张切牌少的桌子。最小赌注是十五元，作家这时已经积累็到เ百五十块的本钱，都换了筹码，在我的指导下玩了起来。无非是“基本策略”加下平注——虽然四年没赌，我还记得“基本策略๓”的大部分决定，只有几个分牌的边界ศ情况我不太肯定了，不过那也不常用，而且区别不大。
作家很快就明白了游戏规则，拿到牌后往往自己้也开始有了主ว意。反正“基本策略”的大部分决定也就是“基本直觉”，所以我只要偶尔纠正下他而已。他的“女运”仍然在延续，个ฐ小时下来，就赢了五十块钱。他兴奋得愈加胆大，忽然有把改压了三十块，边对我说：“刚才连输了三把，下面也该赢了。”
结果这把还真赢了，作家大笑着对我说：“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连输三把，下面也该赢了！这把顶了刚ธ才两把了！”
接下来他的赌注越发神机莫测，话也越发多了起来。我眼看着株萝卜就这么เ在我眼前茁壮成长，很想跟他说：“作老师，您还是让您嗓子歇歇吧，不和文学青年讨论艺术问题，却和个前算牌手大谈萝卜心得，您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但我又想，作家也有萝卜权，做个萝卜乃ี是人性使然，浩浩荡荡，非我理性劝诫之ใ土坝所能挡，何况他过几天就要回国，萝卜种子只会被深埋地下永无见天日之时，便只是宽容地笑笑，对他的赌注魔法律放行。
又玩了阵，我们这桌来了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穿着长相都很普通，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坐下来买筹码时，却下子就拿出二十张“本杰明”来。发牌员把二十张钞ๆ票在赌桌上字排开，仔细点明了，按他的要求，换了三个五百块三个百块四个ฐ二十五块二十个五块筹码。他微笑着放下第份赌注：十五块。
我心里“咯噔”了下。这轮玩到เ快结束时，他的赌注忽然从十五块下子猛增到百五十块，直到重新า洗牌。下盒牌我留了心，反正作家玩牌也不太需要我操心，就默默地在心头记牌。果然，当平均点数过了两ä点时，这人的赌注又下子长到百五十元，随后跟着点数的变化，度飙升到五百块。再看他不点饮料é，不给小费，和发牌员谈笑风生，我知道我遇上个前同行了。
这也不是我第次在赌桌上遇到เ别ี的算牌手。我知道这行的规矩：绝对不能在桌上联络，不过见他敢把赌注变化撑得这么大，就象鲁智深舞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我这使斤四两银样腊ຘ枪头的看了，不仅羡慕他本钱过人，更得佩服他技艺端的非凡。我看得心痒难耐，欺负发牌员是个白人，应该听不懂中文，就对作家低声说：“坐在我左边的那个ฐ人，是个算牌手。”
作家探身往那人望去，边问道：“算牌手，那ว是什么意思？”
我忙低声说：“你别ี往他身上猛看，不礼貌。算牌就是通过预ไ测牌势来赌博赚钱。”
作家更感兴趣了，又往那ว人望了眼，正好跟他目光相接。那人笑了笑，用中文说：“你好！”
我和作家都吃了惊。作家回答说：“你好！——你会说中ณ文？”我也勉强笑着说：“哇，你好！”心里却想：完了，刚ธ才说他算牌的话可别ี让他听到了，算牌手最忌讳别人在赌桌上说他算牌。
他仍然微笑着，用中ณ文说：“点点”这下我听出他的中文确实有点生硬了。然后他用英文说：“我太太是中ณ国人，所以我懂点中ณ文，不太多，但我听得出来你们也是中国人。”
我转头向作家翻译了他的话，作家和他又寒暄了几句。我边从中翻译，边留心这人的牌法，发现他的赌注变化仍然章法严格，丝不乱ກ。这时就听见作家问道：“他说你会算牌？能不能教教我们？”
我吓了跳，忙低声对作家说：“赌场里不能明说别ี人算牌的，被赌场发现了，要赶出去的。”作家奇怪地说：“为什么เ？赌场还不准人赢钱了？”我也顾不上回答，对那人说：“他说你运气真好，玩得也真不错！”
那ว人笑着说：“对，我今晚的运气真的不错，这也得感谢弗兰科！”——弗兰科是发牌员的名字，他笑了笑说：“乐่于效劳。”但我怀疑他心里其实在暗骂：你口头感谢有屁用，给点小费才是真的！
不久ื弗兰科离开，换上来个切牌很糟的发牌员，那人便起身走了。我和作家又玩了个ฐ多小时，他的“女运”似乎终于到เ了头，开始输钱。赌场里向来是“赢钱如抽丝，输钱如山倒”，他半天才赢来的百块钱，轮下来就全输掉了，还亏了些本钱。
作家并不气绥，反倒露出越战越勇的意思。我生怕他真要连本钱都输光，我可就成了海内外文学界的共同罪人，再加上时间已晚，便不住地在旁้边劝阻。作家这时却定不肯罢休，直到运气稍有好转，把本钱又扳回到百零五块，也算是今天总盈利ำ了，才同我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作家也不顾ุ嗓哑，反刍般地把今天的牌局又跟我讨论了遍：“老摇你还记得那把吗？真是倒霉，我压了30่块，来了两个ฐ，分牌之后来了两个10，还以为赢定了，没想到庄家硬是也摸出了个ฐ21点。本来笃定赢他60块的！”“其实最讨厌的是那ว个ฐ老头，没事给他的1้2๐点要什么牌啊，要了个10点，爆掉了，把我11点加倍的好牌也要没了，结果我拿了个5，下子输掉50块。这来去就是100块啊！然后我那时收手，今天就赢200块了！”
说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唉，赢1้0่0่块时收手就好了。”作家把这话翻来覆去地说了至少也有二十遍。要换了别人，无非是照样翻来覆去安慰他，也幸亏他遇到เ的是我，回答张口就来：“没啥，你的决定还是对的，那时手气好么，就该继续乘๖胜追击。”或者“看来作老师你虽然是第次来赌场，这感觉还真不错，就可惜后来运气差了点，不然今天发大了。”我敢向数学女神保证，我对他的二十个回答，个ฐ个ฐ合适得体，绝对不带重样。
十九
第二天早上，我又到เ作家旅馆里接他，去参加我们那个文化协会举办的活动。昨晚我把自选的几篇作品给他，今天上路后我就请他批评。作家条件反射地咳了声：“咳咳，老摇，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回房间我就睡了，咳咳，没来得及看你的作品。——你把作品往国内文学杂志投过稿吗？他们怎么说？”
“国内的文学杂志？我投过啊。”我对国内的编辑有些偏见，我觉得他们只有两ä个功能，是毙掉你的好文章，二是把你的差文章发表时改成更差的文章。“他们说我的小说概ฐ念化，筛选生活，不能反映出留学生活的独特色彩。”
“那你觉得他们说得对不对呢？”
“嗯，那还是对的，”我老实承认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小说就不可以概念化？难道定要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爱荷华的中国男生才算好小说？事实上我对国内文学杂志上千篇律的所谓生活小说还有意见呢。照我看，小说得给人美感，那ว种生活小说，味同嚼蜡，刚嚼还有点新า鲜ຒ感，嚼多了我就觉得奇怪，它们明明不过是写得专业点的记叙文，也配叫小说！”
作家笑了笑，引得他又咳了两ä声：“咳咳，那你对小说有什么概念化的看法？”
“什么叫概念化？作老师我跟你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概念化，这个ฐ词是他们加在我头上的。但我确实也有些看法，”既然作家问起，我就顺便夹带点私货：
“比如说我是做计算机的，我们用的编程语言，开始叫语言，后来用＋＋，现在又出来个＃。那个语言很强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ม，但就是对程序员要求很高，不然动不动就系统崩溃。＋＋在设计上变成‘个体化’，从个体的角度写程序，再链接起来运行。这样效率差ๆ了点，但接近现实，容易实现。＃就进化到เ‘元件化r’，进步把程序标准化，以保证安全和程序员的效率。这是因为现在编程已不再是以前那种‘科学＋艺术’，而成了项大众产业——您看我这样的都混进去了就知道这行现在已๐经滥竽充数到เ什么เ地步了——切都标准化，程序员只要往框框里填点东西，添砖加瓦盖房子就行了。这样写出来的东西，功能ม不够强大，智力上也不够美，但安全快速，适合常人。——打个比方，语言象极权制度，＃就象现代文明社会了。——文学从某种角度看也在遵循这同进化路线，因为这是工业化时代不可避免的趋势：标准化规模化专业化。有些艺术种类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相当远了，不象文学，我这个ฐ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还有可能来发表点见解。那么เ我想，将来可能会出现‘个ฐ体化’‘元件化’的小说——作者，或者公司，生产出描述人物环境的界面，然后用户来自己开发，比如你生产出个阳谷县的界面，里面有武松武大郎潘金莲西门庆，然后施耐庵拿去写了水浒传，笑笑生拿去写了金瓶梅”
作家在听到＃时闭上了眼睛，当我讲到เ未来的设想时，已经开始发出鼾声，连我特意加上的“潘金莲”“西门庆”，都没能ม把他唤醒。当然我不怪他，因为后来我们到达目的地，他在台上发表写作与心灵的演讲时，我也很快打起了瞌睡。想来＋＋＃对他的催眠效果，也正和“心灵”“纯洁”“道德”之对我相仿吧。
把我从昏昏沉沉的瞌睡中惊醒的，是作家忽然提到了我的名字：“比如你们这里的位青年作者老摇，在开车送我来这里的路上，就提出了个很好的理论。他说他们做计算机的，用种语言，还有加加，还有个ฐ叫什么เ的”
我赶紧接口说：“＃。”
“对，＃！他就通过对这三种语言的比较，得出了些文学语言上的心得。我看这就是个好例子，充分说明了你们海外华人文学界的优势。你们身处海ร外，眼界开阔，能ม接触到国内人接触不到เ的东西”
作家边说，边用手指着我，引得很多人都扭头过来看我。我被看得羞愧不已，只好希望这些人都不懂计算机，别以为我还真狂妄到好像计算机语言只有海外华人懂ฦ似的。
这时作家的声音也往上拔去，看来他的嗓子没白保护，最后几句铿锵有力：“而仍然能钟情于文学，说明大家仍然渴望着心灵的纯洁。因此我相信，海外文学的前途是光明的！”
大家纷纷鼓掌，他的演讲就此结束，听众又问了些问题后，便开始签名售书。我站在队伍外，正百无聊赖间，忽然有人用英语对我说：“嗨！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