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还是虎哥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付，付我听你的！”
刘老板听，面露喜色，巴巴๒地看着小虎。小虎说：“那怎么行？你是博士生哪，时间值钱！两百块，那不还跟那ว些端盘子的样？要不刘老板，你表点诚意吧，人家是到เ美国留学的博士生，毕业了要做教授的，给你做网页是看得起你，要不然你花多少钱也请不来！你说个价格吧，也表表你的诚意，我好不容易给你把摇哥请来的！”
结果他还真没食言，直玩到重新洗牌，我都是赢多输少。等到เ下盒牌开始时，我又把左手放到帽沿，师妹马上就又出现了，及时拿掉我放下的黑色筹码，骂道：“你又乱压！输了怎么办？百块钱呢！”
发牌员笑着说：“我会尽量给你好牌的——就像尽量给所有人好牌样。”
此前我已经告诉他我是学生了，这时脑แ中ณ正忙着转换点数和赌注，也来不及多想，便说：“计算机。”
汤姆却只是继续面发牌，面轻松地问我：“那老摇，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她失望地说：“6๔点？我就知道，你拿20่点时，庄家准拿2๐1้点。”
发牌员是个ฐ中年发福的男ç人，胸牌上写着“詹姆斯ั”。他将下张牌拿在手里瞥了眼，对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宝贝，不是10่点。”
我给财哥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เ回事。财哥吃惊地说：“啊？怎么会这样？我都安排好了的啊？应该是两百万的嘿，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怪，我听见电话那ว段隐约传来女人的笑声，“嘿，乖乖哦，老摇，要不你先投币试试？也许是他们弄错了？嘻嘻，嘿～～喂，老摇，你先试试看好吧？恐怕是你自己弄错了吧”
我只好在那台机器上按顺序投进币去，但连投三遍，都毫无反应。我想：“难道真是我记错了？不可能啊，明明是第四排的左ุ数第二个幸运轮，编号也是7๕65。——难道是他们设置错了？”又在这台机器周围的几台幸运轮上都试了遍，照样无所获。
我只好再给财哥打电å话。这回接电å话的是个女人：“哦，财经理啊，他不在耶。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给你留言”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嘻嘻”低笑声，接着我听见话筒被手蒙住的声音，她在电话那ว边隐约骂了声“讨厌！”，然后又凑过话筒说：“那您贵姓？需要留แ”
我挂断ษ了电å话，直往赌场门口走去。那里有几个ฐ人正在等出租车，我排在他们后面。我前面是对老夫妻，慢吞吞地指挥服务员往出租车的后箱里搬行李。我站在那里等了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凯若的号码。
“嗒－－，对不起，这个ฐ号码无人使用，请查对您的号码再拨。”
我笑了笑，想：看来这把我赌中ณ了开头，却没有赌中这结局。辆出租车缓缓驶近，我对司机说：“去机场。”
两小时后，当我从飞机的舷窗往下望去，只见夜色中的拉斯维加斯霓虹闪烁，灯火通明，赌场大楼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远处火光四射，是“珍宝岛”赌场的海盗表演，近处水光闪耀，是“百乐่宫”赌场的音乐่喷泉，再远处道激光直射天穹，是r赌场的金字塔，仿佛召唤着黑暗中的人们：这里是你们欢娱的天堂，你们享乐的宫殿，你们梦幻的魔境。
我转把目光投往远方แ。远方แ是片黑黝黝的山脉。千万年来，这里由绿地变成沙漠，由á小村变成赌城，只有这山脉相貌依然。遥想数万年前，猛犸还行走在这大地上时，当它们在山上停住脚步，往下望去，或数千年前，位印第安老人站在山顶，当山风吹拂，他的白发飞舞，这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猛犸已经灭绝，印第安人已๐不见踪影。我看见拉斯维加斯大道上车水马龙，如同汩罗江水般熙攘繁盛。
二十四
古人诗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朱德同志亦有诗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同是至理。经历了算牌的生活后，我发现自己已难朝九晚五地上班，而总怀念着以前那刺激而又放纵的疯狂日子。我不再信任那些老算牌手们，于是开始在网上发数学乐旅，看能不能ม找到中国留学生里的些同道。他们跟我背景相似，容易沟通，而且般都是良民，共同组队会比较容易。
小说在网上连载了几个星期后，在bຘb上有两个回应，个ฐ在纽约，个在加州ะ。我和那位纽约的网友约了时间，在大西洋城见面，起到“博个ฐ大”赌场，先试试手。这家赌场新开张，为ฦ了吸引顾客，有大西洋城最好的二十点的规则。我先看他玩，发现他的水平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三年业余算牌经验，技术很熟练，但还有些习惯需要纠正提高。
接下来我上阵他观摩，结果我才玩了半个ฐ多小时，忽然个ฐ保安来到我背后，说：“对不起，我们需要你们到保安处走趟。”
我和网友都有些惊讶。这来得也太快了。但也没什么เ可惊慌的，我们站起身来，被保安分别ี带到เ不同的房间。房间里这几年也没什么เ改进，还是那老套：狭小房间壮汉保安严å肃经理。我在心头默默酝酿抗议脱衣服的台词，琢磨着怎么说才在写进小说里时最酷，没想到他们也不搜身，直接就宣布说：“老摇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你和你的朋友是算牌手了。”
我有点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们装了吗？”是美国家公司最近推出的反算牌赌桌，可以记录每个赌客的每把牌和相应的赌注，再用软件来判ศ断ษ他是否算牌手。在计算机面前，算牌将无所遁行。
“是的，”经理居高临下地说，“所以我奉劝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侥幸冒险了。”
“哦，那ว就好，我还担心是我技艺不精呢。”我面不改色地说，等着他宣布我被禁止入场，或者限制赌注。
不料他却把身子往椅背上仰，让助手给我端来杯咖啡，然后拿起电话，轻松地说：“玛丽，我们这边已๐经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我心里有些狐疑，不知道这个ฐ玛丽又要来干什么，——没收我的收入？罚买卖泥码的钱？填税表？——但经理既ຂ然不说，我也就仍然摆出副镇静样，喝着咖啡等她到来。
很快，个四十多岁的亚裔妇女推门进来。她身着套装，脸着浓妆，虽掩饰不住疲劳和衰老，却也显得斗ç志昂扬，进来也不坐下，叉腰扭胯ç，站在那里谈笑风生地和每个ฐ人打招呼。她的裤ไ腿比较细，我看她那ว眼熟，想了会儿，想起来了，是正像个细脚๐伶仃的圆规。没想到在万里之外的番邦ะ还能看到中学课本里的典故，可谓“他乡遇故知”。
经理给我们介绍，这玛丽ษ是“快活林大赌场”公关部门分管亚裔顾ุ客的经理。我礼ึ貌地站起来和她握手，她右手握住我的手，左ุ手娇嗔地点，咯咯笑着说：“老摇先生，你今天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很久ื了！我很喜欢你写的小说呢！”
“哇！”我压住心里的惊讶，强开玩笑说，“你们赌场工作人员真敬业啊！”
“哪里，主ว要是人家平时就喜欢看小说嘛！”我头皮麻，起了身鸡皮疙瘩，“你这小说写得真不错呢！我推荐给其他中国同事看，他们也没个不喜欢的！咯咯！你这样的人材啊，去算牌太可惜了。现在算牌越来越难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所有的赌场都跟我们样，装，你就没法再算牌了。那ว时候你怎么办？咯咯！”
“我怎么เ办？”我后半句“你跟着看我连载不就知道了”还没出来，她已经接过话去：“你怎么เ办？你当然不用担心。你这样的人材，到เ哪里大家不抢着要！咯咯！不过呢，我看我们有个职位，是最适合你的了”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叉腰笑眯眯地看着我，活象个带笑的圆规。我不禁也照样笑眯眯地看着她，明知道她等着我接话，就是不做声。她等了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僵了，经理忙凑趣说：“是开唐人街发财巴士吗？”
“当然不是，”玛丽ษ接到เ这个茬，立刻又恢复了生机，扭腰摆手，原地画了小半个圆：“咯咯，是纽约法拉盛公关经理！”说到เ这里，她又习惯性地停下来了，期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เ大喜过望的反应。
“哦，对不起，我想我不感兴趣。”我懒洋洋地说。
“不，不，不！你会感兴趣的！我懂心理学的。做我们这行的，都懂心理学。我看了你小说，我知道你性格就是那ว种喜欢跟人打交道构建关系网的那种人。你要知道，我们赌场的公关经理是抽的，你只要能拉来两ä个ฐ豪客，马上就发大了！咯咯！”
“喂，同学，”我忍住了没有叫她“阿姨ถ”，“你看了最近这几章吗？你该知道我对拉豪客不感兴趣。不但不感兴趣，还很讨厌。我宁可去干计算机，每天写完程序后，往计算机前扑通跪，磕头祈求程序运行成功，也不愿意去拉什么เ豪客。”
“嗨，小说是虚构的呀！”玛丽歪着头，带着循循善诱的笑容对我说，“小说里的你，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个ฐ你，对不对？咯咯！你小说那么写是对的，很好啊，人物有个性！大家都喜欢！可是算牌没前途啊，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到เ我们赌场来做公关经理，工资高，待遇好，401医疗保险，都包！你总得为现实考虑考虑吧？”
“那ว不行，”我笑着说，“今天这事，我也要写进小说里的，要是我选择了现实，多伤害我在小说里苦心营造的个ฐ性形象啊。”
“啊？你要把这也写进小说？”玛丽有点惊喜交加，“哦，对，对，那ว当然！你当然会写！那ว你会写我喽？咯咯，你会怎么写？”
“照实写啊。”我说，“照ั现实。”
“现实？”玛丽的眼珠飞快地轮，“哎，你不如这么เ写，你组建自己的团队成功，在‘博个大’赌场大赢特赢，赢了好几百万美金，从此退隐江湖，周游世界去了，怎么样？咯咯！这样读者看了也爽，你要将来出书的话，也卖得好，对不对？还可以再出续集，就叫赌遍世界！咯咯！”
我微笑着说：“我说了，我要照现实写。这不是现实。”
“这不是现实，难道你前面的故事就全都是现实吗？不还是虚构吗？”玛丽ษ忽然觉察到自己的口气有些急，就又咯咯笑了两声，“反正是虚构，不如虚构个ฐ爽的。你也为读者想想，他们是喜欢看个ฐ人貌似平常，其实身怀绝技，打败赌场，抱得美元归呢，还是个算牌手，算了半天牌，最后什么也没赢到，灰溜溜地被赌场驱逐出境呢？你前面小说的调子可不是这样的，市长那段写得多好，惊险曲折，就是结局不太好，读者看得正爽呢，忽然脚๐踩空摔了个跟头似的。你吊起读者的胃口，就应该善始善终嘛！”
我叹了口气，抛开对这位赌场亚裔公关经理的蔑视，以和位业余文学爱好者进行讨论的严肃态度说：“我开篇第句话就说了，这是篇练笔之ใ作。所以它写得比较随意，因为我压根就没打算要写出什么来。不过至少对赌博和算牌的看法，我想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有读者看了觉得胃口被我吊起来了，那不是我的错，因为ฦ我又没下这个ฐ钩๗，是她自己的胃口太轻浮ด。”
“轻浮ด？”玛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个ฐ作者，怎么能这么说读者呢？”
我懒โ得再说，便跳过部分叙述，来到海边木道上。时值深秋，海滩上个人都没有。太阳刚ธ偏过西去，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木道上有人溜着旱冰快速滑过，有人在悠闲地逛店，还有对情侣揽腰俯在木杆上，不时笑出声来。几只海鸥在旁边咕咕叫着，时而落下来啄食地上的食物碎渣，时而飞起在空中ณ盘旋。晴朗的蓝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只红色大气球。海面望无际，有艘船高张着帆，正往大海深处驶去。碧绿的海洋掀起碎白色的海浪，层层地打在沙滩上。我忽然想起吉姆说的“算牌已๐经死了”的话来。
我想，二十点算牌的黄金时代已๐经过去了其实我从没赶上，就象中国新า诗的黄金时代在八十年代后已๐过去，美国的黄金时代在九十年代后已๐过去样。现在去用二十点算牌赚钱，就象念诗去骗中国文学女青年，或者建网站去骗美国风险投资，虽不是完全不能成功，但总是有些落后于时代了。用英雄本色里的话说，江湖已๐不再是我们的江湖，就算小马哥复活，也难免被古惑仔们乱刀砍死。又如电视版尼伯龙根的指环的结尾，当女武神和齐格菲尔德起沉入水中时，国王感慨地说：“古老的神祗们，又在今天复活了。”“不，”王后说，“诸神是在和他们起死去。”
站在大西洋边，海风吹过，神清气爽，极目远望，海阔天空。我决定就在这里结束这篇小说。
人物结局：
杰妮：再没见过
师兄：杳无音讯
凯若：再没联系
师妹：毕业后回国，现为ฦ某网站
老板：仍在费城经营中餐馆
小虎：我去探过他两次，还有五年的刑é期
财哥：听说已在“龙宫”坐到第四把交椅
作家：最近出版了新作，成为ฦ国内当红作家
吉姆：没有消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消เ息就是好消息
朱莉：仍在拉斯维加斯ั从事她的双重职业
市长：据报道升到เ省委
至于我，这次练笔失败了，小说的叙述仍然干瘪乏็味，毫无灵气。然而总算也收获了些心得教训，可以开始去写食色性也。我想那ว将是比数学乐旅好上十倍的作品，因为ฦ——让我们最后运用次最简单的数学——食色性也将流芳百年，而数学乐旅大概只能ม流上个九到十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