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嗤，秦珩又悄悄看向秦珣，他虽然板着脸，唇畔却勾起了细小的弧度。她心念微动，喜悦在心底一点点滋生。她冲秦珣咧了咧嘴角。
秦珩瞧了皇兄一眼，见他面容严肃,ไ喜怒不辨,她收回了目光,ไ只瞅着正前方,小声道：“是没出息。能ม跟着三哥出来,我心里欢喜，就有些忘形了。”
“殿下像小时候那般，虽然孤单一点，可是跟人来往少,露破绽的可能ม性也小。现在这样，与人接触太多，迟早会暴露的。”掬月的声音带了丝哽咽。守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๑不受着折磨。
秦珣心神一震，她眼珠微转,面上却呆呆的：“姑姑说什么เ？”
磨墨看似容易，实则需要耐心。而秦珩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她磨墨之际，季夫子慢悠悠道：“心正墨亦正，要轻重有节，切勿骄躁。”
“是。”秦珩应着,当即铺纸研墨。——上书房规矩,皇子读书,ไ宫女太监皆不得陪同。山姜就留在外面。是以，磨墨这种事，需要秦珩自己来。
秦珣后退一步，有些不耐，有些无奈：“你跟着我干什么เ？”
低头疾行的秦珩似是没反应过来，鼻尖差ๆ点撞上他的胸膛。
“嗯？”秦珣停下脚步，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弟，见其眼睛虽红，并无惊惧之色，略略放心，“没事吧？”
几乎是一瞬间，秦珩就从方แ才的思绪中抽离，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憨à憨的笑容，加快脚步向秦珣走去，口中ณ唤道：“皇兄……”
掬月动了动嘴唇，半晌方道：“小厨房刚做了粥，殿下要不要用一些。”
默默叹一口气，秦珩再次睁开了眼：“真的，姑姑，我会注意。”
秦珩沉默了一瞬，穿上靴子站好，她轻声道：“姑姑，我迟早ຉ是要长大的。”她是皇子，即使长于深宫之中，随着年纪的增长，也少不得要与人打交道。她双目微敛，遮住眼中ณ的疲惫：“我以后会注意。”
在她看来，其实殿下也不该学功夫。师父教导武艺，可能ม会身体接触。万一被发现了呢？那后果真不是谁能承担得起的。
丁如玉深吸一口气，简单答道：“无事。”她不知此人是谁，只隐约听得声音很年轻，年岁不大。她心知出入宫廷的，定然是身份贵重之ใ人。她不清楚方才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并不想多事。
“小姐身体可有不适？方才驭者无礼，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男子冷冽的声音蓦然在车帘ຈ外响起。
说起来，他确实有事要面见父皇。今日既然来了，那就直接去吧。
“诶？什么？”秦珩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追问。然而秦珣却已经大步向永宁殿走去。
季夫子咳了一声，秦珣挑眉，转身回到เ自己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翻开了书。
她对自己说，不要担心，那只是一个梦。父皇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太子二哥宽厚仁善，三皇兄不会当皇帝ຓ，那个梦不会应验的。
直到เ太子的身影消เ失不见，秦珣才拧了眉：“嗓子还没好？”他记得以前四弟声音奶气了一点，但也还正常。怎么เ前些日子病了一会儿，就嗓子哑得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今日似乎格外严重一些？
“皇兄慢走！”秦珩同秦珣齐齐施ๅ礼，目送太子及其随从离去。
阿武腹痛？那么东西是进到เ阿武腹中ณ了？秦珩倒不觉意外，她心里舒一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暗想，果真是自己鲁莽了。
“嗯。”秦珣看她面容呆滞中又带些惊讶和担忧，点了点头，神情严å肃，“阿武腹痛了半宿，我只能放他一天假。”
“明天装ณ书袋里带给皇兄？”秦珩迟疑着接到เ。
秦珣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他动动下巴：“你把书都先带回去……”
下车时，秦珣轻咳一声，暗示四弟，想说什么可以尽管说。可惜那ว只呆头鹅，木愣愣的，只知道下车，其余一概不知。
然而她没发现的是，她刚合上眼眸，秦珣便睁开眼，看着四弟，眼含疑惑。四弟方才是有话想对他说？所以才欲言又止？
龙凤胎年纪小，模样相似，难以分辨，竟真的给她瞒了过去。
秦珩三岁时，生母去世，母妃同父异母的妹妹苏云清以女官身份入宫，自请旨意照顾ุ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一个月后，四皇子秦珩死于发热，苏云清情急之下声称死去的是六公主，再用妹妹顶替哥哥来瞒天过海。——毕竟比起公主ว，皇家更重视皇子。
秦珣眼睛微眯，扫了一眼蓝底青碗里的食物，看着不错，是消暑之ใ物，可惜他已许久ื没在宫里吃过了。只是，老四派人过来，就为了给他送这些？他有些难以置信：“没别的事？”
“小的奉四殿下之ใ命，特来给三殿下送些东西。”山姜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打开了食盒，“这是章华宫小厨房做的凉水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
秦珩抬头，飞快扫了他一眼，眼含感激。
一秦珣冷眸微眯，不动声色站在了她身侧：“怕什么？”他在这里，肯定不会让老四被人欺负。
淑妃和德妃如今皆无子女傍身，让她们代为抚养皇子，也算是给她们一份荣宠，一份保障。
陶皇后是后宫之主，膝下有太子秦璋和已经出嫁的明华公主，罗贵妃膝下也有大皇子秦琚。其他在他心里有些分量的妃嫔，也就是表妹叶淑妃和他第一个孩子的生母方德妃了。
前段时日，她身体有恙时，跟黄太医提起过此事。黄太医答允帮她配副药，能让她短期内嗓子沙哑。可惜现下还没给她送来，约莫是尚未配好。
秦珩微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她摇头，声音低哑：“不疼。”只是她得时时刻刻๑小心注意，说话声音低一些，粗一些，慢一些。
秦珣目光微闪，暗暗叹了口气。
她喝酒时没什么เ表情，小口啜饮的样子莫名有点小可怜的意味。
两ä个儿子都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皇帝心里怒火稍息：“读了这么เ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帝ຓ轻哼一声，不辨喜怒：“真是兄友弟恭，都知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若真懂规矩，就不会私自溜出宫了。还竟然敢拿孝来做名目。
“嗯？”秦珩微愣，她沉吟片刻，目露怅然之色，“因为三皇兄同我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
殿下身份特殊，像之前那样不与任何人走近就挺好的，被人发现秘密的可能性也会更小一些。如今跟三殿下交好，掬月觉得她有点看不懂了。
四皇弟十岁，被丽妃养成了个ฐ呆头鹅，老实孝顺的名头传遍皇宫，对一个不是生母的女人掏心掏肺。如今丽ษ妃过世，四皇弟恓惶无依之ใ际，极有可能将一腔孝悌之ใ心胡乱转移，而且还转移到เ了他身上。
秦珣眼眸低垂，竟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孩子的错觉。其实老四也没说错，是不是？说地位相近的，也就他们两ä个。身为皇子，非嫡非长，在上书房读书，毫不出彩，无母妃庇护，也没外家做支撑，甚至两人一样的不得圣宠。
见他自说自话，秦珩眉心微拢，父皇不会喜欢大皇兄这样。
他那句“也不打紧”还未说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径直坐下。
——他不能理解秦珩所说的“皇兄对我好”，他不禁怀疑四皇弟是不是得到的关爱太少了，以至于稍微有人待他和善亲近一些，他都能觉得人家是真心对他好？这么เ傻，傻得他都想欺负一下了。
这话甚是真挚，秦珣笑了。与以往的似笑非笑不同，他笑得很畅快，还有些小得意：“行啊。我现下有件大事，急需你的帮忙。”
山姜ä无法，只得跟她同行。
掬月摇头，声音隐隐发颤：“你不懂！”这不是要好不要好的问题，而是四殿下的身世，注定了她必须与旁人保持距离。她不敢多耽搁，提灯快步往景昌宫而去。
秦珩不清楚父皇这一句“知道了”意味着什么，她回自己้寝殿后，也未提起此事，只教掬月姑姑准备书本，她好温习功课去上书房读书。
她十岁，夏衣单薄，低垂着脑袋站在那ว里，一声不吭，皇帝莫名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出身卑微的生母逝后，他独自一人在宫中ณ艰难挣扎。他叹了口气：“罢了，朕知道了。”
随行的杜侍郎扬声道：“开仓——”
“……啊，是。”贾大人的话戛然而止。
“学生来迟了，夫子恕罪。”少年人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秦珩手一抖，紧握着的墨条倏忽掉在桌上，白净的纸张上染了些许飞溅的墨点。
季夫子垂眸扫了她一眼，才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秦珩不顾ุ桌上的狼藉，也站起身，随着季夫子的视线看去。
夏日天亮的早，此刻๑朝阳初上，上书房的门口笼罩在一片阳光中。三皇子秦珣仿似站在光源处，周身都是隐约的光晕。
平心而论，这一幕与秦珩那个ฐ梦境并不相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เ眼前秦珣单薄瘦削的身形却与她梦中ณ年轻帝王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那濒临死亡的恐惧在一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她身体微微晃动，腿碰在书桌的桌腿上，痛感袭来，她猛地清醒，呐呐：“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