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头很认真地跟他说：“谭仲夏同志，破案有时候跟搞设计差ๆ不多，想象力要够狠，脑洞要够大，才能ม有突破。凶手对自己้犯案的过程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我们要跟上他的节奏，才可能ม找出他露的破绽。更何况，我没有真的杀你老婆，请你别入戏太深提前抓狂，谢谢。”
他把唾沫喷到เ我脸上来了，我嫌弃地往后避，抽纸巾擦掉，叫他不要这么激动。
他见我没什么大反应，抿了抿嘴，稍微把身体往我这边侧过来一点，左ุ腿搁在右腿上，两ä只手肘撑在腿上，十指交叉，看着我，严肃认真地问：“那天晚上在你家，我问你墙上的照ั片到底以什么顺序排的，你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强迫症。我想问问，你真的一点强迫症的症状都没有吗？”
我刚才驳他，他不反对还表示ิ同意，我以为我们终于能ม好好沟通了，谁知马上又开始裸针对我，简直不可理喻。
这时白亚丰突然跟个ฐ小学生似的举手，表示有问题要问。
他不仅用宽泛的理论知识和例子打压我，还把眼前案件的疑点拎出来作了有利ำ于他论断的补充，比如“砸头案”的简单粗暴和“七刀案”的细致完全属于两种气质的凶手，这里面没有任何证据或线索支持我的“复仇论”。
她终于转过脸来看我一眼，说：“你真有钱。”
我说：“楼上卧室有电å视的，你爱看到เ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我不嫌你费电。”
他说：“我们谢谢你还来不及，你倒谢起我来。”
我跟他道谢。
我抬头看看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有一场雨要下，而且好像还有冷空气要来。
刘毅民在讲电话，连招呼都顾不上和我打一个，见我坐稳，刷一脚๐油门就把车子轰了出去，开得飞快，没几分钟，刚才还半湿的头发就被呼啦啦的自然风彻底吹干。
现在离命案发生还没有过去太久ื，只要找到凶器就好办了。
凶器是关键。
的确是个男人，长得挺普通，死了应该有些时日了，脸上完全没有肉，也没有血色，只一张灰白的皮绷在头骨上，眼睛半闭，稍稍往下垂着，唇角下咧，神情特悲伤，好像死得很冤枉，很不情愿，九泉之下死不甘心的样子。
我往前挪两小步，再次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体，尽量蹲得低，低到เ看清楚人头的全貌为止。
尸体嘴角那滩黑红色的是血，因为ฦ不想她出声，凶手把她舌头割掉，血从嘴角淌出来，淌得有点夸张，反倒不真实了，乍看像颜料。
我扭过头问老懒第一次尸检的时候有没有查过死者的舌头。
他答：“查过，舌头不见了，这里没有，厂房周围也都没有找到。”
于是我感觉肚子里面轰隆隆一阵乱ກ响，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眼睛不由往尸体的肚子看去。我对眼前的血腥画面没多大感觉，但难以忍受想象中受害人死前遭遇的残酷折磨。
我不确定那条割下来的舌头到哪里去了，但是，我终于想起，有个ฐ人曾经很认真地对此做过猜测，她猜测那ว条消เ失的舌头，被凶手强行喂受害人自己咽进肚子里去了。
作这个猜测的人，说起来，还真的不能算不熟。
代芙蓉！
我终于想起为什么对眼前的画面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了，代芙蓉的名字在脑แ袋里炸响，我的脸色就有点发白，颤着嘴唇往后退几步，扭脸看外面，拉扯喉咙大声喊刘毅民。
喊了一声，他没听见。再喊一声，还是没听见。他正站在警戒带外面跟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说话。我拔高音量再喊，站在门口的付宇新和胡海莲都觉出我的喊声古怪，近乎尖锐，所以胡海莲狂奔几步去拍刘毅民的肩膀。刘毅民受了惊吓般跑过来，差点把警戒带给扯翻掉。
他跑进来，呆呆地看我，右手按在腰间，随时要拔枪的样子，这是当惯警察的人的应急本能。
我咽口唾沫，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给他。
代芙蓉。
这三个字好像根本不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而是从骨头里面窜出来的，冒着嘶嘶的冷气，透着股特别骇人的劲道。
刘毅民完全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指着尸体一字一顿ู跟他说：“去把代芙蓉找来，问她，仔细问她。她以前见过这种现场，见过，还报道过，差ๆ不多一样，但有几处细节不同。你去把她找来问，那件原版的案子，发生在什么地方，什么เ时间！”
我用了“原版”这个词，而且咬字很重，一字一个ฐ坑。
我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曾经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杀害了某个人，然后现在，当初那桩命案的受害者遗族用了同样的方แ式来复仇，也就是复制ๆ出了眼前这桩血案。
老懒说得对，既ຂ然刘ถ毅民和付宇新า都没觉得这桩命案眼熟，说明原版案件不是发生在乾州ะ也不是在江城，而是在别的什么เ城市，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天胡海莲查来查去都查不到เ类似旧案的原因。
那只“上帝ຓ之手”选择在乾ດ州实施这一连串复仇谋杀，恐怕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警察太快追踪到原版案件。
刘毅民话没听完就已๐经掏出手机来拨号码了。局里面应对媒体那块工作基本由他在负责，所以找代芙蓉是分分钟็的事情，加上那女人跟我一样又是个哪里有血腥味有犯罪现场就往哪里奔的死变态，我敢保证，不出一个ฐ钟็头，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代芙蓉就会赶到这里。
代大记者！
刘ถ毅民出去以后，我重新走到เ尸体前面，感觉全身心都渐渐放松了下来，神经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
然后，记忆反而从容地清晰起来。
代芙蓉曾经报道过的原版案件里面更多内容和细节都泉水样从记忆深处冒出来，那桩案子的死者也是女性，三十六岁，小学教师，为人温善，丈夫是冶炼厂工人，夫妻关系很和睦，有个十岁的女儿。当时有嫌疑人，但因证据不足，根本没有上庭。好像是说证据不足而不是完全没有证据，据代芙蓉称，死者十岁的女儿亲眼目击凶手，到เ警局做过笔录，并且在不久之ใ后的某天，无意中ณ在街上撞见凶手，当场指认，可惜十岁女孩的证词只能ม作很小的参考作用，不能作为定罪的直接证据。在那桩案件中，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突然之间条理更明晰了，甚至恍惚触摸到了凶手的影子。
死者的女儿目击到เ凶手。这点应该很关键。母亲被害那年，她十岁，那ว么เ现在……现在应该是几岁来着？我想想，那篇报道是在网上看见的，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但这不意味着命案发生的时间就是三年前，可惜这会又怎么都想不起报道中的时间和地点了。
我就是这样，对文字性的东西特别敏感，记忆力很强，对数字性的东西以及一些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经常看过算过不往心里面放，到着急的时候就抓瞎。
不过没关系，代芙蓉很快就会到，一问便知。她那个个ฐ人网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存在多久ื就被强行关闭再也找不到，但她的记忆还在。并且，像她那样的人，估计还保存着最原始的材料é。
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有代芙蓉这样的人物存在，真好。
简直是救星。
三年前代芙蓉学欧美国家那些彪悍记者的作风，建了个自己的主页，租的是美国的域名和空间，把所有她调查追踪后写下却因为ฦ各种敏感问题和高压力而不能ม公开发表的报道都发在那个主页ษ上。
我当时因为查一件别的事情时无意间看到她的主页，仔细浏览过其中几篇报道，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个非常厉害的记者，调查方แ式和文字功底都是一流，报道涉及面非常广，刑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块，其次是经济案件。
我记得她还有个跟我很像的习惯，就是喜欢给重大刑案取代号，我印象较深的几桩案子是“红舞鞋案”、“戒指疑ທ云”和“油画案”，搞得好像在写悬疑类小说似的。
代芙蓉所称的“油画ฑ案”就是从前不知道在哪发生过的、和眼前这桩一模一样的案件，女性死者，挖眼、割舌、悬挂、涂满颜色。
我在想代芙蓉报道中ณ的那个死者的女儿，现在多大，十三岁？十四岁？或者十五岁？
不管那孩子今年几岁，我都能ม感觉到这里命案发生的时候，她就在这个ฐ现场。
眼前这桩案件，就是那个当年十岁、目睹母亲被凶手掳走但最终没能将凶手绳之ใ以法的女孩子犯下的。
她是整起连环凶杀案这一环节中的执行者，在背后给她撑腰替她善后的，就是“上帝之ใ手”。
她有别人的陪同和帮助，我能ม感觉到，陪同她的人里面，有个十分镇定冷静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