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问常坤这几个人的下落时，他说不知道，真的不像撒谎，但有那么个瞬间，他表情里也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他可能ม也在考虑我现在正在想的这个ฐ问题，研究中心的地下部分。
比如化工ื厂老宿舍楼的杨小燕母女，还有从蓝天康复医院转走的苏醒，很有可能ม都被“上面”安排的人从地下入口送进研究中ณ心的地下部ຖ分去了，所以常坤才不知道。
他们戴上氧气罩以后，有两ä个男ç的就跳进湖里去了，过了没多久，湖底突然一声巨响，湖中ณ心旋起一个ฐ巨大的漩涡，水位急剧下降，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容易就在湖的底部弄出了个缺口，水都往下漏了。
那时村里的人和森林里逃出来的人汇集在湖边的，大概ฐ有四五百个ฐ吧，男女老少都有，修释执意要再等等，或者再救几个出来，但苏墨森不肯，他最后下了命令，然后就有人开始发氧气罩，那么多人，氧气罩不够用，只给森林里出来的人发，湖这边的村民谁都没有，只能ม绝望地看着。
然后，他死了。
黎绪望了一眼窗外，再次深呼吸，说：“那间花店，本不是我的，是四年前专案组里一个老警察盘下来送给我和我妈过日子的，他不希望我继续管陈家坞的连环命案，可我叛逆，发疯，神经错乱ກ一样死活不肯听他的话。本来，如果我离开专案组，他也会离开，他马上就要退休。可我赖在村里不走，他怕我出事，就继续留แ在组里，然后……”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丁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显得很为难，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不能这么เ说吧，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个ฐ人到底什么心思。按我的想法，何队长跟得那ว么紧，到เ寸步不离的地步是有理由的，常队长最近情绪特别不稳定，动不动就要拔枪，何队长得看紧他，以便及时做出对大家都好的判断ษ和处理。而在常队长这边，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特别ี针对何队长的意思。”
常坤起先没说什么，沉默着走了一路，直到走进停车场，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他才停下脚步回转身，用低沉的声音说：“那个老先生，以前是江城市公安局的局长，他的女儿也是警察，曾是我的下属，也曾是付宇新的下属，所以如果他到乾ດ州时顺道去看看付宇新是很正常的事。他太太当了三十多年中学老师，桃李遍天下，可能有个学生在乾ດ州当律师，路过的时候或者哪怕特地去看看，都没什么问题。”
走远以后，我跟常坤说我见过刚才那对老夫妻，男的是两ä年前有天到เ乾州公安局找付宇新，女的是四年前在青棋律师事务所一楼，我出电梯，她进电å梯，那时候她很健康，还非常有礼貌地跟我笑笑。
不可能。
是想通过我让苏墨森得到吗？
老懒说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到เ底是怎么商量怎么约定的，反正周长寿的家人都大骂夏东屹没良心，说花了多少钱把他从牢里捞出来一点不报恩也就算了还把周长寿给打了。具体情况不清楚，老懒分析说可能是夏东屹对周长寿私自卖他画的一次发作，或者是对周长寿要他继续画画的要求作的终结警告。
周长寿后来到监狱里去看夏东屹并且花钱上下打点给他弄了个ฐ保外就医的机会出狱，还替他置办房产车子什么的，也都有明确利益目的在，是想让夏东屹继续画画，他做他的经纪人替他卖，借这越炒越高的势头再赚一笔钱。
两个ฐ星期下来，收获不大，但也不算小。我这边动用刘毅民的职务之便调查代文静本子最后那页ษ写的“杨小燕”这个人，把乾州市所有叫杨小燕的人都列出来跟代文静的背景和社ุ交圈进行交叉对比，发现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在“廖家恶性凶杀案”发生前一个月，代文静将他几个ฐ账户里面全部存款都提了出来，总计四十多万。而之后没几天，有个ฐ叫江玲玲的女人的账户里突然多出四十多万块钱，是用匿名方式打进的。
接下去几天我们全都连轴转，用尽一切办法和人脉查手头的事情，小海虽然还住在白亚丰家，但一直都没闲着，除照顾老爷子外，她还跟亚丰一起调查夏东屹的事。
这回轮到代芙蓉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不可能ม。跟殷向北打交道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要杀我灭口早杀了，哪会等到现在。况且，据我打听到的信息，殷家从不害人。明面上做正经生意的，不杀不坑。暗地里做老本行的那些，只求财不毁尸。”
黎绪问他：“跟踪你的，会不会是殷向北派出的人？你威胁要把他们的事写成报道发出去，他派人跟踪你然后来个杀人灭口就顺理成章了嘛。”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黎绪听，她很严肃地点头：“对，这就是最初让我觉得恐怖的事情。廖世贵和郑胤如——也就是苏墨森的合作，我不能确定是‘上面’的意思还是他个人的意思，如果是他个ฐ人的意思还好办，反正他死了，苏墨森又下落不明，他们的计划就该已经中止。但如果是‘上面’的意思，麻烦就很大，廖世贵一死，‘上面’势必会安排另外一个ฐ人接替他的工作，这个ฐ人会和廖世贵一样有研究中ณ心的高级别ี权限，能随意进出研究中心还能在外面搞花样。综合分析起来，这个接替的人，只能是常坤的手下，也就是我一直提防着的‘内奸’。所以，得弄清楚，廖世贵死后，是谁接替了他的位置。”
他虽然死了，但研究中心一定会派别人接替他的工作。
但是很快，她又开始觉得奇怪，喃喃地说：“不对啊，廖世贵死后我查过代文静的背景，他是独子，父母早亡，没有……等等，等等等等，我明白了，他肯定怕把你卷进不该卷的麻烦里所以篡改过自己的出生。而且我当时以为他是替郑胤如背的杀人黑锅，所以压根没往深里查他。”
一个ฐ人善良不善良就是从这种方面体现的，内疚、自责，还有设身处地的悲伤。她为自己刚才的言语不敬难受，转过脸去想道歉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语塞，默默的，只能ม伸过手碰碰代芙蓉的手臂，苍白无力却是带着人世温暖的一个动作。
白亚丰往门的方向看了看，用很轻的声音和我说：“我是不聪明，但也不是太蠢。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付队长和江城来的那ว个何队长都不对劲，他们关心的不是杨文烁，他们在查案子里面一些跟案件本身没关系的事情，你也是，小海也是。”
外面又有声音，纷踏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是胡海ร莲和王东升那拨人，匆匆往后面去了。
我听他嘴里吐不出正经话，皱着眉头立刻松开他，顺手又往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掌。
他笑着说：“咦，妮儿，我这才走开几分钟，你就想我想得发疯啦？你要早这样，我早把你娶了嘛！”
我问他知道多少。
他垂着眸子，好一会才点头。
她说：“你该忙什么忙什么，自己当心着点，不用管我。”
接着给小海ร打过去，她那边没什么事，老爷子烧退了，全身检查结果出来都没什么偏差，再观察两ä天就能出院。
他说他离开父亲家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只回过一趟，唯一的一趟，是回去拿母亲和妹妹的遗物，想留แ个念想。他凑准成冬林上班的时间回家去，为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量挑不起眼的物件拿，两张小幅的黑白旧照，一方母亲亲手绣了花的手帕，还有妹妹一个红色小蘑菇形状的发卡，扔在五斗柜的抽屉里，不知道怎么的成冬林居然一直没扔掉。
简单点概括，成冬林是严å重心理变态，面对社会一副嘴脸，回到家里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妻子和一双儿女饱受精神和身体各方面的摧残，咒骂、威胁、各种各样的指责，后来发展到动手，最先遭殃的是母亲，接着是妹妹，他说他十二岁那年，亲眼看着年仅六岁的妹妹被父亲从六楼阳台上扔了下去，当场摔死，最后却以意外坠楼ä了事。他说只要父亲在外面碰到不如意的事情，他们就逃不了要吃苦。妹妹死后母亲就病了，没熬多久，撒手人寰。剩下他命硬，一天天一年年扛到初ม中毕业找了份苦工，勤奋加努力，函授大学文凭，进了现在的单位，终于苦尽甘来。
代芙蓉怔怔地看着我，声音轻了一半：“原来你知道啊。”
我说的那话，和说那话的语气，明摆着表示ิ我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情，因为刚ธ才所有的吃惊不是针对苏墨森的研究，而是针ฤ对代芙蓉怎么也会知道苏墨森在做那方面的研究。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把最后一具尸体丢在别的地方了，所以这么多警察找都找不到เ。
从前面八桩案子分析过来，我已经很能够确定凶手是非常谨慎的人，绝对不会冒任何一丁点被抓住的风险，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因为警察的防范部署而不得己้改变了“枯井案”的弃尸地点。
我脑แ子里稍微一转就有数了。
黎绪摇头：“不，修常安跟四年前陈家坞发生的连环命案没关系，他只是跟陈家坞那个地方有关系。”
我再回想了一下陆瑶琳家客厅的布置，沙发、茶几、窗户、五斗橱……五斗橱的位置在窗户旁边，我马上问付宇新手下的几个警察在现场时有没有检查过五斗橱的抽屉。
我们恍然大悟，确实像鼻血。
代芙蓉怎么会要问起他？
苏墨森怎么了？
可是，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操纵如此庞杂一张网？让如此多的人不知不觉都往网里钻？
我想，背后一定有人为操纵的因素，否则不会这么多与事件相关的人莫名其妙就聚集到一起，像被网兜住的鱼一样。
老懒立刻明白我在想什么เ，说：“查了这么เ多天才查到，主要责任在你，你做侧写的时候说这个人物应该处于请长假或者离职的状态，他们根据这点找，绕了好些弯路。这女人并没有请长假或者离职，她因为ฦ身体有病，有时是会请假，但基本都还是在上班的。”
我拧了下眉毛。
黎绪气得朝我乱ກ骂：“我操！有你这么เ办事的么เ！”
于是我又软声软语求小海：“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咱就把刀收起来行不行？你要真这么喜欢耍刀，回头我跟你玩，我知道你厉害，但说实话，你真不一定能把刀架我脖子上。行了，不管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这马先放过，然后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能说清楚最好，实在说不清楚，下次碰上了，再把她往死里整，我帮你一起弄她行不行？”
我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对他抱有的好奇心，然后微微一笑表示ิ对他们与乾州市警方之ใ间的纷争无可奈何。
见我不搭腔，他停住，静静地望着我。
我吓了大跳，下意识以为有谁在执行任务过程中ณ受伤了。
我刷地踩下油门往公安局去，开了没几分钟，手机又响，这回是刘毅民打来的，叫我赶紧到人民医院去。
他说：“那ว太委屈了。”
我笑笑，说：“不用那ว么破费，我们随便在这屋里坐着对付一会就行。”
她淡淡说：“今天听见局里两个ฐ警察说你很会卖萌，我就想知道是好话还是坏话。”
我又忍不住噗地笑出来，问她：“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一边敷衍她一边抱着药箱奔上楼梯，回三楼，把药一样样摆在床上，跟乔兰香说我学过护理，对有些病和伤能懂点皮毛，想给她看看。可她歪着脸阴着眼睛看我，摇头拒绝。
她拒绝得很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只好回头吩咐小海下去倒杯凉白开上来，自己帮她把药分成两堆，一堆是内服的，一堆是外用的，告诉她这些药都只治标不治本，而且不能多服，会有副作用。
乔๒兰香完全没把我的嘱咐听进耳朵里，她从小海ร手中接过水，拿起药瓶倒出十几颗就往嘴里塞，大口吞着水送，太急太狠，水顺着下巴淌下来打湿衣服和头发。有几片药滚落在地上，她心疼，放下水杯以后慌慌张张跪在地上捡，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可怜极了。
小海突然看不下去，跪到地上帮她一起找寻掉落的药，两ä个人摸来摸去头碰到了头，互相看一眼，然后小海把捡着的两片药递给她，她用颤抖的手接过，塞进嘴里咽下。接着用袖子擦擦嘴，很慌张地看我一眼，默默退回到เ墙角坐下，深深叹出口气。
现在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是这副鬼样了，坐不直的身体，慢半拍的反应，嘶哑的声音，都是因为太疼了。
她在忍受正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
腐烂的疼痛。
她的身体正在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