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干部去干。”
“谁敢去干这个？”
“他说什么？”
“曹振德不在家，还有谁？一只胳膊的！”
冷元把玉米口袋背上肩，向儿媳温和地说：“粮食给解放军留แ着吧，嫚子！咱家里吃点差的过得去。”他又把那两个玉米粑粑拿来揣进怀里。
“你要做什么呀，爹！”桂花提过装着四十多斤粮食的口袋。
“对心虚的人，他来是个不吉之兆。”曹振德指着治安干事，“别给敌人送逃跑的信。”
“……哦，对！”治安干事满意地站起来，“马上就走。”“怎么回事？”江水山发懵。
于是，香纸点燃，寡妇开始进入“仙境”。打过三个ฐ“阿嚏”之后，哼哼呀呀地传“神旨”，声音又小又难听，可是吐字很清：她要过香纸以后，又要一个ฐ十斤十两十钱的猪头，一只三斤ภ三两ä三钱的母鸡，一斤ภ一两一钱的烧酒，再要雪白雪白的麦面十斤十两十钱，三斤三两三钱香稻米，一斤一两一钱的绿豆。她为ฦ“神仙”置备的真够齐全，不但有酒有菜，连饭也带上了。
老东山顿时吓得全身沁汗，大惊道：“怎么เ啦？怎么เ啦？”“老叔子冲犯南山的白猫精啦！”冯寡妇严重地板着粉脸。老东山急忙拜倒神案前，叩着头悲哀地说：“大慈大悲，神仙保佑！在下东山安分守己不偷不劫，不赌不奸，是走路不踩蚊虫的人哪！要是得罪了白猫精，赶快告诉我，叫我如何我如何！”
春玲抚着吉禄媳妇那白细的胳膊，安慰道：“嫂子，你是头一回下地，锻炼锻炼就好啦！”
“把毛巾包在头上。”春玲用自己的毛巾给她围起前额。“春玲妹，你看，你看！”桂花叫着凑过来，把娇嫩的胳膊伸到เ青妇队长眼前，“都划红啦，红啦！”
水山越说越气愤，越激动，最后声音都颤抖了。
江水山愣了一霎，扭过头望着南山的轮廓，嗓子沙哑地说：“怎么说吧，对那ว些顽固分子我有气。他们是中农不假，可是他们一心想发财。多少同志在前方和敌人拼死拼活，为解放人民流血断ษ头，这些顽固分子却安稳地过好日子，还有怕变天的思想，看不起我们的政府！我们有困难叫他们帮点忙都不干。指导员，看我不行就撤我的职吧。我江水山为ฦ革命流过血，还准备豁上这颗头，可是咽不下顽固分子这口气！”
“别急，玉珊姐，顾不上啦！”明生把裤子一提，又在人群里挤着叫：“谁看到新子哥啦？”他好不容易找到新子，要求道：“新子哥，把你的手榴弹给我吧，我好再跟你们去打反动派！”
玉珊姑娘拍着他露出的半个ฐ小屁股，说：“好兄弟，反动派投降啦，快把你的武器收起来，裤子束好吧！在人跟前露出半个ฐ腚，不害臊吗？”
“完啦！”老东山没好气地说，背对江水山坐在小板凳上，心想：“你水山不用对我这末客气，给我磕头我也不会把侄女给你，想占我的房产……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好。大爷，刚才请你去村公所开会，听说你没工夫，就到你这里来开。”水山提高了声音，“现在就继续开咱们的会。开会为救济缺吃户。我们的革命正处在紧要时期，为了巩固解放区，消灭反动派，支援解放大军……”接着，民兵队长又将在村政府讲过的道理重复了一遍，最后问老东山：“大爷，懂了吧？”
江水山为ฦ老东山预备着满肚子怒火，可是刚才在门外等着开门的当儿，被门框上的那ว块显眼的“军属光荣”牌抑制ๆ了一下。他招呼另外三位老中农坐到院子石条上，自己้仍旧站着，向老东山和蔼地问道：“大爷，家里的人都不在？”“嗯，都有事去啦。”老东山闷声地回答，心里暗骂：“混帐小子装成好面色，想打听我侄女。作别想好事！”“听说你在家拾掇牲口栏，完了吗？”水山关心地打量了牲口棚一眼。
第十四章
“你，你快别说啦！”淑娴，柔弱软嫩的姑娘，心里酸痛，泪珠成串。她想抽回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但没有能挣出来。“表妹！你还不相信我呀？我，我只有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啦……”孙若西说着，脸贴上了姑娘的腮……“表哥，别这样……”淑娴心乱如麻，声音喑哑，立时爆发出哭声……
明生冲哥哥说：“俺哥有缺点，儿童团长还和落后人比，这是对革命没决心……”
“坐着说吧，不开会。”春玲拉小弟坐下来。
“你怎么不先求我卜一卦呀？”冯寡妇关怀地说，“叫我先告诉你，免上那毛丫ฑ头的当。”
“这个我知道，”老东山懊ิ恼地说，“谁知和春玲那头顶嘴说漏了话……唉！”
“不叫他们知道不行吗？”王镯子顺水推舟，“我是军属，谁疑心我王镯子！”
“哦，明白啦，好聪明的孩子！”蒋殿人以自己的做法判ศ断对方，“你白天在人眼前哭穷，夜里就吃香的。要叫人家知道了……”
站在旁边撑着口袋的明生说：“姐，都交了咱不吃吗？”
春玲看了看囤子底，掂了掂口袋，又把囤子里的麦子往口袋里装了一瓢。她再伸瓢，噼啪几声响，干瓢儿挖到柳条编起的囤子底上了。
“这还差不多。”春玲得意地笑了，站起来：“姐，我向青妇队这样说，你看行不行？”
“那ว你怎么เ和鬼子打的呢？”妹妹将姐姐的军了。“厉害丫头，一步也不让。”春梅只得承认道，“好，我不和你争，算你有理。”
孙承祖摸着头皮说：“走倒容易走，可是这末白白走，叫共产党逼走，不……”
“妈那巴๒子！老村长不敢动，老东山不听话，我是受不了啦！承祖，让我走吧！”汪化堂充满血丝的眼睛凸了出来，恼恨地搐动着满脸的横肉。
淑娴ຒ没听她下面的话，心飞向别的什么เ地方去了。见问自己，神慌意乱ກ地答道：“嗯，大妈！春玲说的有理，也对。”
“她说这个ฐ不用我犯愁，你水山哥是为ฦ人民残废的，最光荣，会有闺女乐่意，不好的咱还看不上眼哩！”老人说着说着笑了，“春玲这闺女岁数不大，就是嘴甜，还十拿九稳地和我说，找不上个好媳妇，她当青妇队长的要负责。嘿嘿，什么事也好管！我头一遭听说青妇队还管这等事。娴子，你说她这不是开我的心吗？”
“什么เ？你说什么！”江仲亭身靠着墙，从窗棂透进的月光中，惊讶地瞅着她的举动。
“嘿嘿……”她冷笑一声，把被子一掀，坐起来，手拍着乳房：“他为这个！”
狗见是生人，又扑上来咬。春玲防备地把身子向旁边闪着，含笑道：“大爷，你在家歇晌。”
由á于狗吠，他辨不出是谁，生气地爬起身，喝住狗，拉开门。对着来人，他一时愣住了。
春玲双手捧盅送给冷元，努力笑着说：“没花钱，大爷，鸡蛋是自家的鸡下的，韭菜是园里长的，酒还是头年用孬地瓜烧的，一个钱也没费。”见冷元饮过一口，她又关怀地说：“大爷，我见你这几天老咳嗽，饭吃得也少，是干活多累的吧？”“没有事，闺女！”冷元摇摇头，摸把胡须，感叹地说，“这才干多大一点活？在早先哪，给蒋殿人当长工，中ณ午拿点干粮上山，家里孩子饿着，哪能咽下去！挺着身子砍一天柴，山上风大，衣裳又单，加上肚子空，挑起柴担腰要断，头打转，好几次栽下山差点摔死。后来我找些干辣椒在锅底下烧焦揣在怀里，冷了就吃一个ฐ……那ว滋味又呛又辣，泪不断头地往外淌……唉！这末着，身上辣得发烧，能御点寒，可我这咳嗽病，也从那ว时落下根啦。”
冷元慈爱地看着给他斟酒的春玲，说：“玲子，你平时省着，为大爷破费可不该呀！”
赶走美国鬼，灭尽那蒋帮，全国人民齐解放，建设新า中国，人民得安康。
翻身的人民志气昂，放下锄头拿刀枪，保国保田保家乡。
“唉，这叫我怎么办啊？”孙若西哀怜地看着她；忽又靠近春玲，柔声地说：“春玲，我最爱的人！这参军我实在有困难！你知道，我喜欢你呀！没你，我的呼吸都要停止……咱们先不谈参军，这事关系很大，等我好好考虑一番๘。你先回答，同意和我订婚吧！”
孙若西一时找不上话对答，沉吟一霎，慷慨有力地说：“当个人民战士，那是最光荣了！我非常羡慕解放军，一个个英勇无比，身强力壮！不过——”他突然愁眉苦脸地叹道：“唉！身强力壮，我可是望尘莫及，不够条件哪！春玲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有胃病，关节也不好，阴天下雨就痛，有时会麻木。这……”他吸起冷气，好象真的痛起来了。春玲的心已有些凉了。她皱起眉头，严å正地说：“孙老师！我若是没全认错你的为人的话，还盼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一不逼你二不难你，动员青年上前线是人人都有的责任，你实在不乐่意，我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你懂，为什么办起事来，落到เ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呢？”春梅的口气严厉而有力，毫不客气地看着父亲，“难道就我们这一村烈军工属多吗？党支部ຖ书记就是算困难账给区委书记听，就是围着一百三十四户人家转吗？这是本位思想，追其根也是为自己打算。共产党员不该这末想的！”
“这些理，我懂ฦ。”
淑娴点一下头，脖ๆ颈都红遍了。
“唉！春玲妹，我比不得你有能耐，我可笨哪！”“你可真有意思，这不是干干脆脆ะ的事吗？我问你，你心里爱不爱水山哥？”
“老村长，要是有领头的你干吗？”
“我走？哼，要干场大的哩！”汪化堂神气十足地拍拍胸膛，“我还不知是共产党走，还是我汪化堂走！”就凭你？“蒋殿人轻蔑地冷笑着。
江仲亭惊慌地上前抚着他的肩膀，叫道：“兄弟，你怎么啦？你生哥的气？”
江仲亭没注意到对方的面色，提高声音说：“咱们的胜利果实，自己不享受留给谁？再说，我也是残废军人……”“住口！”江水山怒吼道，“你还有脸称残废军人！你一点革命战士的气味也没有啦！你……”由于过分的激怒，前额的皱纹在痉挛，伤口发出一阵剧ຕ痛，使他不得不住口，用手捂住额头。
“你瞎说什么，春玲！”淑娴满脸绯红，含羞地瞅她一眼。
“不，撕东西她要心疼哭啦！”春玲含蓄地说，“她是要碰到那个ฐ人才笑。”
母亲阻止道：“这末晚还出去？”
“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水山边说边把裹腿紧了紧，“妈，你睡吧，别等我啦！”
玉珊他们走后，振德一家吃完饭，明轩、明生拿着锄头跑了。
他把锅碗收拾一下，就准备出门。指导员要去访问几家烈、军、案属，这是昨夜干部会上决定的。主要是为解决江水山的事，向她们交代清楚，政府一定要追查出坏人；其次也搜集一下军属们的意见，安慰她们一番。再者，曹振德要深入群众中去，找出破案的线索。
然而，被繁忙的支前工ื作累得疲惫不堪的干部们，低估了桂花事件的严å重性，暗藏的敌人制造了这场陷害案，正要加以充分的利用，进行毒辣的破坏。孙俊英在这里面扮演着主要的角色。昨天上午，在孙承祖的计划ฐ下由孙俊英出面召开的妇救会，实指望江水山会被奸案震怒，大发雷霆，动起手脚๐。这样一来，妇女们会火上加油，不把江水山打死，也叫他伤身流血。江水山虽没象他们预计的那样一开始就火起来，但终于动起手枪，失手打了冯寡妇。孙俊英当时兴奋得无法自禁：“好小子，江水山！老娘正等你这一手！放枪呀，打死一个就好了……”她趁热激励着女人们，以拉江水山上街游行为名，围攻江水山。
真是霉气，曹振德出现了。他一来，孙俊英心里就凉了：“你这个ฐ死东西，要硬象钢๐铁，要软象棉花，最难治啦！可非治你不可！”
和孙承祖商量好后，孙俊英、王镯子，叫上冯寡妇，嘴不合唇，脚不停步，奔走人家，喷出恶毒的谣言。她们找一位高小学生，写了一张控告民兵队长江水山强奸军属刘ถ桂花的呈子，挑唆起十多名军属、案属女人在上面按上了手印——冯寡妇一人按了七个。孙俊英去找桂花，要她拿着呈子上区政府告状。但桂花不去，她已经被振德说住了，听凭政府处理。孙俊英无法，打发冯寡妇和军属孙狗剩媳妇，傍晚送到เ了区上。
这是孙承祖他们计划ฐ的一方面。更主要是她们昨夜串通好十多名落后的军属、案属女人，决定今天上午去找江水山，他不承认强奸了桂花——孙俊英几个知道，至死江水山也不会承认——就要整治他，往死里打。没有疑问，指导员曹振德一定会来，那就连他捎上打。一些最厉害最落后的女人，都准备了打人的武器。
孙承祖、孙俊英他们所以能ม借事煽๓动部分妇女，也是有原因的。今年开春以来，由于去年庄稼严重歉收造成了粮食缺乏，军队的急剧ຕ扩大又增加了公粮的数字，虽然政府做了最大努力，保证了支前任务的完成，没有饿死人，没有讨饭的，但大家的生活是非常困苦的。当然，军属们的生活也和一般群众一样，政府不能给予过多的照ั顾。大多数的烈、军、工、案属都很有觉悟，表现出为革命牺牲一切的精神。然而也有少数人思想不通，对亲人上前线有抵触，但阻止不了青年的参军行动，就把怨恨转嫁到干部ຖ们身上，找政府的麻烦，苛刻๑地要求照顾，想要过比一般群众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