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山下走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带着扁担口袋。春玲拉一把淑娴，给人家让路。那ว人走过去又回过头，看着春玲道：“你是山河村的青妇队长吧？”
“好，妹妹，我听你的话，学春梅姐！”淑娴的声音提高了，用力站起来。
“我们的会也提早ຉ散了，不叫胳ฑ膊不好，我还能下地干一气。”父亲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起身去拿过毛巾，打掉女儿身上的尘土。
振德抬起头，见春玲用锄杆扛着一篓子菜豆角、菜瓜出现在院子里。他问：“东坡的那ว块谷子锄完啦？”“完啦，爹！”春玲放下锄头，提着菜篓子进了屋门，“俺们女将加了油——嘿！那桂花嫂，都赛过我啦！俺们早干完，好回来理家务。爹，你怎么做饭呀，胳膊不痛吗？会开完了？”春玲敬爱地望着父亲。虽说老人在家炊事的遭数很多，可是女儿总是过意不去。
春梅要拉水山母亲坐下，她摇摇头，撩起衣襟蘸了几下眼睛，声音提高了：“昨儿鸡才叫，俺水山是出去啦，他是去北河看水坝！好人们，你们知道，俺家没有怕水淹的一寸地，他为ฦ么去的呀？水山每夜出去几次查粮库的岗，难道说当妈的乐意儿子去受罪吗？可是我心疼是疼，还是为ฦ他等门子……”
人们都屏住呼吸静心地听着，感情在激烈地翻腾。
“……唉！”振德说完前因后果，深叹一声。
春梅极力镇定自己，着急地问道：“爹！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女人们仍是不出声。孙俊英丢â个眼神给冯寡妇。跳大神的巫婆并不是害怕，上次她来撒野，闹得狼狈而逃，好没趣味；这次人多势众，她胆壮气足，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才没启齿。她见孙俊英示意，立时叫道：“你为什么เ把江水山放跑啦？快招！”
指导员仍然含笑招呼道：“进屋坐吧，有事好商量。”“不用进去，在院子里说就行！”孙俊英本不想打冲锋，可是没人开腔，她怕她们的气焰消下去，不得已顶ะ上一句。“那ว好，有事大家说吧。”党支书态度和蔼，极力想把空气缓和下来。
“不用拖，我来了！”江水山出现在门口，大声地说道。
孙俊英想，找到江水山家去，就不象是开会了，事过后她要受连累。于是她叫道：“不要去啦！他家那破草房，还盛不下咱们这些人呢！我派人去他家等他了，江水山一回家，拖也要把他拖来……”
孙俊英轻蔑地瞥了一眼，没有去接。她陡地起身，怒冲冲地说：“江水山！你别ี卖嘴啦，我不听！哼！你们把我男人逼走，叫他去送了命，换回这张破纸，它能ม，毒牛，杀曹振德，烧公粮，也有你的份？”“可惜井魁和老村长折损了！好英儿，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你很有胆量，就跟我干吧！”
水山被悲痛咬住心，没注意对方的情绪，他怀着同情而沉痛的感情说：“嫂子，我知道你会哭！我心里也不好受，没和指导员一块来看你。我想这时你会清醒一些了。你是共产党员，会经得住考验。我们该为仲亭哥骄傲，他不愧是穷人的儿子，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他把奖状庄重地捧送上前：“嫂子，保存好这贵重的东西，共产党员的血就该这样流！”
“水山，民兵队长！打死他，你快打死他！这条恶狼……”众人激烈地愤怒地喊起来。
蒋殿人抡刀向江水山砍来。砰的一声，没等他刀出手，手脖子被江水山射出的子弹打折了。屠刀落在蒋殿人脚๐前。蒋殿人疯狂地蹿跳着叫骂：“江水山，你杀了我吧！我蒋殿人反正够本啦！哼，你以为ฦ我真救过你爹吗？呸！穷石匠，共产党！我想杀都杀不完！可惜叫江石匠留下你这末颗种子，我怎么เ没早砸死你……”
“嗯。”
“爹，你又去粮库站岗？”
他老婆说：“天哪，别憋啦，松松吧！”
老东山被憋得发出沉闷的呼噜声。
“明生，你哭姐就不去啦！”
“没哭，姐，没哭……”孩子擦拭不及，泪珠成串地往下淌。
王镯子吐过后，趴到เ炕上，喘息一会，说：“是真有喜啦……”
“怎么เ啦？”
老太婆看看她，眼睛浮ด动着泪水，悲哀地说：“你还知道有妈……你哥……”
王镯子越发生疑ທ，赶上去扯住她的衣袖，声音变软了：“妈，你有么事，还瞒着闺女？”
“水山哥，你说？”明生望着江水山。
“哪里去当兵？”春玲笑着，“是去工作。”
于是，江水山分析了目前敌我的形势，对敌斗ç争的残酷性，支援前线的重要性等等人民革命的道理。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停下来。他口渴舌干，唾沫都没有了，却没想到去找水喝。
“你们知道，我们的子弟兵——革命的部ຖ队，正和国民党反动派——蒋介石大资本家和地主这群坏蛋在打仗。毫无疑ທ问，反动派一定要失败，很快全中ณ国就要解放。将来，总有那末一天，全世界所有的反动派都要给打倒！”水山脸上放着红光，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要消เ灭反动派，就要有力量。不错，枪杆子由人民军队拿，路有共产党指引，可是光这些还不行，还得要有老百姓支援……”
江水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向春玲叫一声：“快呀，拿火来。”
大家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坐在锅里的冯寡妇倒坐不稳了，故作镇静地威胁道：“江水山！你敢烧火？”
“姨父，你乐意啦？”孙若西惊喜地叫道。
“不会错，若西是二十四。”老东山妻子证明。老东山脸上露出点和悦颜色，说：“属相对，小龙和鼠，斗只管斗，可是和善的。”
“好啦，姐不会把你当哑巴๒卖了……”
“怎么啦，姐？俺说错啦？”明生瞪大眼睛，“你刚ธ才这末说……”
春玲感到一阵寒气袭身，墨黑的大眼睛瞪圆了，骇然地问道：“你！你是开小差？逃跑的？”
“……”儒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山河村的学校根据区上传来的县政府的指示，实行生产和学习相结合的办法，没有完全停课。党支部还想尽办法不使孩子们放下，保证学生年终能ม升级，同时总算多少解决了一些缺劳力的问题。接着，党支部又挨家挨户发动妇女参加生产劳动。
“支前？”振德想起他女儿动员这位孙老师参军的那桩事，不由心里冷笑了一下，却又不急不躁地说：“这事不仅村干部合计过了，还请示过上级，区上同意后，才决定的。”“哦，那……”孙若西没再坚持，忙改口说，“那以后，我们教员除了上课，就领着学生下地。”说着，他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水山解释道：“中农是好的，是团结对象；可是他们的脑袋要换换。”
“怎么，革俺大爷的命？俺家是中农呀！”淑娴惊恐地叫道。
春玲惊讶地瞪大眼睛，望着父亲说不出话。
“哦，”振德瞧着女儿笑了，说，“那有什么？这是好事，喜事！我也同意——其实，这也用不着我批准呀？”“爹，看你说得多轻松！”春玲愁苦又焦急地说，“我是想，眼下我跟儒春结婚，你，我兄弟，家，谁照管呀！”“这也是件难事，可是，既答应人家了，就该办到เ。咱自己有些难处，好克服，难不住。不过……”曹振德认起真来说，“方才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琢磨了一遍，看眼下的情形，你公公是不会让你过门的。”
春玲猛地愣住。老东山这一着，太出乎姑娘的意外，她毫无思想准备。春玲两手紧握着，眼睛里闪着慌乱不定的光亮。她心里激动地想道，为了革命，提早ຉ结婚有什么了不得的呢？可是，姑娘想到自己้家里的境况，她走了，父亲、弟弟谁照ั顾啊！这……
“嘿嘿！”老东山连连摇头，“别耍弄我老头子啦，两家没成亲，等俺儒春一走，你还不是愿跟谁跟谁去！”老东山越说越觉着句句在理，最后索ิ性拿她一把，将她顶出去：“哼，春玲子！你有本领倒是先过了门，我就放你女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