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帝王薄幸后宫怨，却不知情深更误人。
正在揪心，身后伸出一双猿臂，横拦过我的腰，拖进怀里。近来他似乎也瞧出了端倪，常常张口欲语，又不知语从何起。我回过身，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他胸ถ前的疤痕，在密密绵绵的亲吻里浅浅睡去。
腊月年尾，礼ึ、户两ä部又生出许多杂事，一件未了一件又添，忙忙碌碌到了小年，便将寻贴之事搁在脑后。直到二十三日，拓拔烈自幸温泉宫后就深居九重，今日还是病愈后头一遭露面，天还没亮就由百官扈行往西郊围猎。我送他出禁门，见三千羽林军已在广场集结，猎手们驾着坠饰红缨的白马，牵着佩戴金铃的细犬，马鸣嘶嘶，犬吠嘹嘹，浩浩é汤汤，士气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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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渊回过头看我，好像明白我要干什么，上前递上奏疏，一揖到地，重重道：“拜托夫人了！”
乌苏见他还不死心，继续出来阻拦。崔季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撩起袍角塞进大带里，准备和人拼命似的。两方相持不下，几名影卫已๐经打算动手伤人。我重叹一气，喝道，“崔司徒，把奏疏交给我，我来处置！”
“你另有重用，不必再谏了。”拓拔烈下令制止，万俟匆不敢再言，解下禁军虎符呈于皇帝。
“陛下！”万俟匆欲开口阻止，执金吾统领ๆ禁军，不但能出入宫门，随帝而侍，又掌管武库刑狱，京畿安危。禁军数量虽少，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各个忠心不二，打起仗来的时候，不啻一支万余人的军队，还从未听说过有谁委任敌国降将来做执金吾的。
制ๆ造局里的人拿了各色绣样来瞧，铺了一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钗步摇，我这回又是给别人做的嫁衣裳。赫连和小杜的嘉礼已经定下吉日，原本安排小杜待字宫中，只是她推说婚后父亲就要回平城去，所以想住在别馆里，再尽尽孝道。她还哄着我说：“小杜是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诸事不懂，婚礼ึ之事但凭嫂嫂做主。”我当时还取笑她：“少托词孝道，只怕是因为ฦ宫中拘束，不方便你成天往金谷园里跑。”如今她是撂下话来就撒手不管了，也不顾我这代行嫂嫂之职的人，倒是连花轿都没上过一回的。
第八章造访夏王府
杜文正一脸尴尬，“还请大王多多美言。”
赫连低头暗笑，又倾身对跪在撵车边的杜文正道：“救命之恩，本当相报。可我大哥嫌我不够资格管，你说怎么办？”
他故作不经意：“我还能ม怎么เ说，只好说……朕昨夜赶牛车，车辕太长，麈尾太短，不慎伤了手。”
我抿了一下嘴角，没有笑开。“你怎么答的？”
众人纷纷看向崔夫人，掩嘴哧哧笑起来。崔季渊输了棋，拓拔烈出征在外，他又得留在上书房里主持国事，算来已๐经大半个ฐ月没有归家了。卢氏也不扭捏，含笑起身，大大方方แ接令去了。
我道：“再见新า正，不止皇上和各位将军戎马无休，还有几位大人年节里不能归家，留แ在上书房里总厘朝务。原本每年今日，皇上都要请大家饮屠苏酒，共除疠疫。只是如今各位大人都有公务在身，吃酒误事，那……就请哪位夫人代我将这些面药口脂ฦ分送一些去上书房，聊表王敏谢意吧。”我抽了一支行酒令用的花筹，笑问道：“哪位夫人愿意接令？”
陆衣也不大情愿地折返请人，须臾，郭氏便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跨进门槛，见我屈身笑道：“妾给夫人请安，瞧夫人今日气色又胜过昨日了。”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我身边的人，尴尬笑道：“妾今日来得唐突，打扰夫人清幽，只因得了些鲜果，恐时辰一长就不好吃了。”她在我面前打开食盒，揭去青瓷盘上覆着的湿帕子，里头是十几颗鲜红欲滴的荔枝，朵如葡萄，壳如红缯，还连着枝叶，用冰镇着。荔枝生在岭南之地，又名离枝，需离枝即食。当年在建康，锦衣玉食尚不能ม随意吃到เ，想她这回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斥道：“不许无礼，请夫人进来吧。”
四月芳草鲜美，胡人又要拔帐北上。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离开，往往意味着新的轮回。
孟春之计，香祖陪我最后一次祭祀先蚕，便坐着花轿去了张家。临行前哭得泪人儿一样，木犀也哭，我只是微笑着相劝了几句，替她盖上盖头。离别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头一遭了，送一个姐妹入宫时，我有泪不敢下，现在要送一个ฐ姐妹出去，本是件好事，又何必伤情。
“燕国已发丧，臣也恐有诈，已๐经派人查实。”
拓拔烈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合卷道：“消息可确凿？”
守岁多燃烛，通宵莫掩扉。我没有答话，看着门外落雪皑皑，隐约听见一阵琵琶弹得缭乱。拓拔烈不喜管弦，宫里养了一班乐师也只有在祭祀เ、宴会这样的场合才会被皇帝ຓ召侍。只是这乐器不比其他，虽不用天天演，却要天天练，只消停个三五日，便没了腔调。也难怪他那柄萧，常见他拿出来擦，却再不听他吹了。庭燎映雪，梅影疏斜ฒ，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听远处寒声断续。琵琶流怨，如人饮泣，又有边笳按拍，小声缓唱，细听才知是曲《昭君出塞》。他按了下我的手背，想是又被他看穿了心事。
我暗度，南朝内讧，对代国可不是好消息？自他从参合陂回来，虽不再让我过问朝事，我也知道他伐燕的心意决绝，之所以会拖延至今，除了关外的白灾，最大的顾ุ虑就是南朝。燕晋两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司马映怎么会轻易让人抢走中ณ原这块肥肉？南北两地对他来说，是缺一不可，对我而言，却是无法割舍。年年佳节，梦里回到乌衣巷，曾经的王亭谢馆，已是一片冷烟寒树啼鸦……
“此药清热化痰通窍，是治疗痫症的……”
“哦，此话怎讲？”
崔季渊以眼神安抚，领着几个户部官员恰到好处地为我隔开人群，又谈笑自若地介绍起这条大街上的特产来。哪家铺子的酒最香醇，哪家成衣作坊的手艺最地道，俨然是久ื居此地之人。虽然裹着寒衣，略显臃肿，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难掩世家公子的彬彬风度。
一行人从永宁寺礼佛出来，队伍在空空荡荡的唐肆上行进，原本行人纷纷的集市已不复往常的热闹。崔季渊命侍卫大张旗鼓，高喊“舆驾巡城”，在平城最繁华的街衢上，才渐渐聚集起一些好奇观望的民众。辇车在闹市口停下，我出车步行，脚๐才沾地，就引来周遭一阵骚动。这几年里我深居简出，即便出门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阿烈，什么เ事啊？”我拿着冕冠追出几步，他系好龙袍，伸手来接。
我也跟着下塌，帮忙宫娥抖开玄色的衮龙裘。拓拔烈皱着眉头将漱口水吐出，拿过面巾擦了擦，忽念了句鲜卑话，抓起宫娥手中的龙袍，边穿边疾步往外去。
“看来皇上是嫌我平日里话多了。你不在，这宫里能和我说说话的不过就是嫂嫂，嫂嫂在凉风观里清修，我也不便常常去打搅……说起来，这宫里倒是好久也没热闹过了……阿烈，三十而立，今年是大寿，这万寿节还是不要再免了……我知道你不愿靡费，但如今国库充盈，只是一场宴会，做几场百戏，也花销不了多少。这一年里，百官勤勉，你自己้不肯休息，别ี人也没得休息，大家都辛苦了，你就找个由头放他们几天假吧。太学院那里，户部自会拨银子，哪用得着你年年接济，大不了今年我捐出来一份就是……嗯？”
“他有什么เ好闷的，崔渊为ฦ人不打诳语，何况在棋盘上，他是有多少本事就使多少本事的。你呢？观棋不语，装了一个下午的君子，可真是为难你了。说吧，什么事？”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๑，我佯装ณ找鞋，却被他拦腰抱到半空。他不在这几个月里，我极少出门，公文都由á中官往来传递。女为ฦ悦己者容，一个人宿在东宫，也懒得梳头，现下面无粉，发无油，一身宽袖白绡，钗环不带，谁知道他今天会回来，被他逮到这副丑样子。我扭头避开他热切的目光，越发得窘了。
“《诗经》也是经啊！”我一把抢来，大唤“香祖”。香祖应声出现，低头憋着笑，将一沓纸抱了出去。
这一路水宿山行，日炙风筛，走到เ荒僻处，根本无处投店，有时借一农舍，有时就宿在破庙。从小被人伺候惯的，如今吃住全要靠夏生打点，自己出不了半分力。觉得艰难的时候，也会想起那女子的歌声来，苦中作乐，晃着两条腿，坐在马车前头曼声吟唱：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