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坐不住,起身道“钱主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一阵强风穿堂而过,吹得人们纷纷打起寒颤。黄青年刚理好的东西有一些乱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再去把纸张码得整整齐齐。
他正要打开招安书念给虞长明听,边上的山贼一把将招安书夺过去,查看一番,确定没有玄机,转交给虞长明。
那小吏两股颤,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卷帛“虞、虞寨主ว,我是来招、招安的。”
他掂了掂刀身的重量,对着阳光照看刀刃。即便不试,也能ม看出刀口有多锋利,稍稍晃动刀身,便光芒四射。他把刀丢回筐里,又把盖子盖上。兵器受到官府管制,长明寨中本也有一些,但都已经用到老旧ງ卷刃了。这样一批新刀,对他们的战力是极大地提升。
虞长明揭开一个盖子。阳光照进筐里,刺๐眼的反光让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ไ过了片刻他才放下手,弯腰从筐里拾出一把弯刀。
……
那人步伐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6求雨甩甩头,心想八成还是自己认错人了。于是他不再多想,ไ埋头继续翻土。
……
虞长明站在朱瑙府邸,表情复杂地望着大门。片刻后,ไ他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上前敲门。
以前的田客虽然给他们留了房屋,但不会把牲畜也给他们留下来。他们现在安家落户,除了种田之ใ外,还想养点牲畜ไ。可是佃户们都一穷二白,朱瑙借给他们的钱粮只够他们自己用度,想要豢养牲畜是不够的。
有人道“庄主ว,也不算什么麻烦。我把猪圈打扫好了,想养几头猪。可是……”
话音未落,中年男ç人转过身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年轻人猝不及防,仰倒在地,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凑过来“张老大……”
先前朱瑙囤积麦秸的时候,全城商贾都在想办法打探消เ息,想弄清他这么做的缘由á。其实无论谁来问,朱瑙都是一句话——他要买田地养牲畜,麦秸是用来沤肥喂猪的。只是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当真。别说外人,就算是刘奇都不相信。所以刘奇也跟其他商人一样偷偷囤了些麦秸,想等待时机财,只不过他的财力比不过城中众商,囤的也不多。这件事他没好意思告诉朱瑙,怕朱瑙斥责他有私心。没想到朱瑙虽然不说,其实全都知道。
刘奇一惊。
他们很快到เ了城南,王伯正正想着去哪里打时间熬到晚上,忽听王仲奇小声道“哥,要不我们先去那里看一眼吧?”
兄弟俩心情沉郁地继续向前走。
青山渐渐远去了。
朱瑙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李绅带人来到集市的时候,正看到朱瑙在卖麦秸的摊子前晃悠。他心里一沉,快步上前。
很快,傻子就来了。
他嘴角一抽,不知这话该怎么接。然而他明白朱瑙并非没有察觉那些人的盯梢,便放心许多。
程十八“……”
“呸!”李绅啐道,“什么เ未卜先知,他就是撞了狗屎运罢了!”
茶馆里,一名纨绔子弟悻悻道“那朱瑙该不会能未卜先知吧?要不然他怎么เ回回都算得那么เ准?连江口决堤的事他也能ม提前几月算到เ……”
后来这事儿就在城里传开了,不过真信的人倒也不太多——如果眼下是太平年间,冒充皇亲国戚许是杀头的大罪。可如今朝廷,叛军四起,皇帝都自顾ุ不暇。阆州又是个ฐ山高皇帝远的西南城镇,人人都能站在街上大声痛斥狗皇帝,喝多了就说自己是皇帝亲爷爷的人也比比皆是。然而无论人们信或不信朱瑙的话,他的故事都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就连城里只会玩泥巴๒的童子也知道朱瑙是“朱皇子”,甚至连城外的人也渐渐听说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待次日他酒醒之后,人们再去询问他此事是否属实,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不语。
朱瑙平静道“他们是因为被山贼打劫而活不下去?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被山贼打劫之ใ后,还要被官府盘剥才活不下去的吗?即便他们当了山贼,仍然得和其他山贼争抢地盘,争抢粮食,也并没有天下太平。唯一比从前好的,只是他们当贼之后就不用再给官府缴纳赋税了。”
杨成平显然没想到เ这一层,顿时哑口无言。
表面上看,的确有不少百姓是被山贼逼成山贼的。以前他们好好地种着地,山贼一来,他们受不了了,就自己也跟着大举ะ贼旗闹事。这可不就是山贼惹出来的祸害吗?但要是仔细想想就会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如屠狼寨那样赶尽杀绝的山寨只是少数,大多山贼还是这里抢一波,那ว里偷一波。对于老百姓而言,他们或许能承受得住官府的盘剥,又或许能承受得住山贼的侵扰,但是既要承受官府的盘剥又要忍受山贼的侵扰,两者相加,便彻底断ษ绝了他们的活路。他们不得不落草为ฦ寇,至少当了贼,就不用再向官府交钱了。
窦子仪接茬道“山贼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山贼在山中建寨,山林可耕田地稀少,大寨尚能ม向过路商旅收取保护费,小寨往往只能依靠山产和打劫为生,也只是勉强过活罢了。如果做农户能比做山贼富足,那ว就不会再有更多农户落草为寇,而一些小山寨兴许还会主动弃寨归田à。因此朱州牧将安定民生放在位,此诚正道坦途也。”
经他们这么一说,堂中原本争论不休的官吏全都偃旗息鼓了。如今蜀中已然烧起一把大火,招安也好,剿匪也好,官员们一直在争论的都是应该用什么方แ法灭火。而朱瑙此举,意图不在于灭火,而在于控制火势,让火不要再烧得更旺了——这一点非常重要。要知道官员以前折腾的一切方法非但没灭火成功,还都往火里添柴加薪,导致火势一不可控制ๆ。
说服众人之后,朱瑙将各项ำ捐税名目摆上台面,让官员们商讨,有哪些捐税确有保留的必要。其余能够废除的一概废除。
讨论的过程中仍然有许多争议。大多官员虽然都同意要先安民,可是朱瑙要求将苛捐杂税剔除十之八|九,大家却又意见颇多,反对者不在少数。
当朱瑙大笔一挥,划掉几项捐税名目时,钱青终于忍不住了,忧心忡忡地开口“州牧,真的使不得啊!”
朱瑙抬眼看他“怎么เ了?”
钱青哭丧着脸道“是,是,安定民生应当放在位。可我不明白,为何州牧会将充盈府库放在最后一位?减税的政令一旦推行,就不好朝令夕改了。而想要治理山贼之祸ຖ,无论是剿是抚,都要花费大量银钱!我们府库里就剩那么点钱了,还不一定够大家吃饭,官吏的俸禄都不出来,到时候怎么治理山贼啊?”
提到官吏俸禄,不少官员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其实也是他们担心的问题,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问,所以在免除各项赋税的时候,他们想了许多理由来反对。
朱瑙环顾ุ众人神色,心中ณ便已知晓他们的担忧。
他放下手里的笔,淡淡一笑,道“诸位,如今州ะ府如此困难,要是秋天不出俸禄,那就先欠一段时间呗。等到เ府库有钱的时候,马上给你们补上,利息也不会差你们的。我上任第一天就说了,你们从前的过错,我都前情不计。难不成前些年贪的钱财,还不够你们照顾ุ家小生活?不够你们安心为ฦ官府办事?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从未贪腐,短了几个月的俸禄就生活困难,那ว就来找我,我个ฐ人补贴你们,总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说完之后,他往椅背上一靠,笑得愈温和“本州ะ牧如此宽宏大量,相信你们也一定会加以体恤。”
“乒!”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程惊蛰面无表情地拔刀出鞘,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然后他才慢慢收刀回鞘。
众人吓得一哆嗦,哪里还敢多话?
钱青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呃,官员俸禄之事还在其次,主要还是山贼……”
朱瑙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山贼不是什么大事,我心里已๐有主意,你们不必太担忧。继续讨论还有哪些安抚民生的策略吧。”
众官员再次目瞪口呆。明明治理山贼才是最困难的事,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引来灭顶之ใ灾。怎么到เ了这位新州ะ牧嘴里,居然成了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简直怀疑ທ这位新州牧是不是年纪太轻不懂事。可这段时日接触下来,朱瑙又不像是个绣花枕头。
一时间,众人都已糊涂ิ了。这朱州牧到底是狂妄至极,还是天纵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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