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半天，小家伙就是不满意我的解释，他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着我说：“张士心，你要是还不给我馍馍吃，老子就饿死在这里。看老子的娘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看着我的弟弟，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这个ฐ小家伙现在也是四岁左ุ右，跟当年的我一样冰雪聪明。不过我那个时候已๐经情窦初开爱上了莲花姑娘，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拖着鼻涕跟我要馍馍吃的混小子。我疼爱我的弟弟，但是我不能把馍馍给他。
婆娘白了男人一眼：“这些小贼偷了我的钱，一定放在这箱子里！”说着甩开我就揭开了那口帆布箱子。我绝望了，心想这婆娘一定会拿走我娘在太阳底下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想到เ这里我再也顾不得了，把心一横就朝那个ฐ婆娘的腿肚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女人一声尖叫，松开了帆布箱子的盖儿，箱子的盖子砸在她手上，又是一声尖叫。她顺势踢了我一脚，把我推翻在地上，脸正好杵在地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里的血就汩汩地淌了出来，洒得我胸前一片殷红。
山东大妈的男人听见了我的哭声，就跑过来了。他怒气冲冲地朝自己的婆娘喊：“你到人家家里干啥啊？”
莲花听了我的话，就被我的山盟海誓感化了，脸上挂满了甜蜜的微笑，顿ู时增添了不少姿色，让我看得心神荡漾。她悄悄拉着我的手，说：“走吧，去学校里。”
提起杨文萍，我就立刻๑想到了让莲花开心的办法。我笑嘻嘻地说：“杨文萍家里去了城里，那ว我就更加不会去了。去吧去吧，叫他们都去吧！活活饿死他们！”莲花听我这样诅咒杨文萍，她就开心了许多，脸上荡漾起一阵像春风一样温柔的微笑。她似乎对我缺乏信心，总是觉得我一定会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时候悄悄越轨，跟美女杨文萍生一段恋情。其实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就算我曾经想过，那ว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告诉过别人，莲花是不可能ม知道的。为ฦ了不知道的事情而忧伤和愁，那就是很愚蠢的做法。于是我像大人一样拍着杜莲花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他们都走掉了，我也不会走。我会留在这里，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放羊，一起喝奶茶，一起慢慢地长大。”
我拉着莲花的手跑到เ铁ກ桶边上，揭开了盖子，才现里面的鸟雀全部死掉了，一只也没有剩ທ下。铁ກ桶里的麦子吃光了，留แ下了一堆鸟屎和鸟雀的尸体。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赶紧ู跑到เ莲花家里去看那ว些鸟雀。我敲了半天大门，莲花才睡眼惺忪地跑出来，看见我，她就给了我一个ฐ清新า的微笑，让我顿时晕乎乎ๆ的，连她脏兮兮的小脸蛋也觉得好看了不少。
莲花从冰车里跳出。我看见她踉踉跄跄地朝那ว个围着很多人的冰窟窿跑去，一连在光洁的冰面上摔了两ä个跟头。我看见她摔倒，心里一阵疼痛，才想起来我也应该跑过去看看。就跟在莲花后面朝冰窟窿跑去。
“莲花，你娘钻进冰窟窿里去了！”一个娃娃ใ跑过来喊，鼻子上挂着两条鼻涕，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棒。他自己้舔了舔那两根冰棒，就一溜烟跑到冰窟窿跟前去了。
日子呼呼过去，转眼到了我七岁那ว年的春天，我的弟弟已经降生了，随后赶来的县计划ฐ生育委员会的官员照ั例罚了八百块钱，在手心了吐了口唾沫，数着钞ๆ票美滋滋地走了，还不住地回头对我爹娘说：“生吧，生吧，架不住日子红火，不怕罚款。你们就生吧！”
我一向很喜欢我的三姑父贺德财，把他当成我的偶像来崇拜，希望我自己้将来也长得跟他一样英俊威武，迷得乡村里的姑娘们看见了就呼啦啦晕倒一片。但是在我家离开家乡之ใ后，我的三姑父贺德财做了一件我永远也不能原谅的事情：他吃掉了我送给他的大藏獒，而且是把我家的大藏獒用绳子吊起来当头一棒打死之后吃掉的。我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在心里诅咒他不得好死。我永远也没有想到他后来真的死了，到格尔木打工的时候被一辆汽车压死了，肠肚流了一地。
我已经看出来了，在她爹娘和哥哥姐姐都不在的这个晚上，她的那个ฐ老态龙钟็的奶奶一定不会做饭给她吃。那个ฐ老太太多老啊！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了，我估计她吃饭都端不住碗，怎么เ可能有力气给莲花做饭呢？既然她不做饭，莲花就一定会到我家里吃饭。这个事情我不用脑แ子都能分析得很透彻。果然，莲花把手里的一棵大米兰放进我怀里就朝屋里跑去。“我爹走的时候叫我天天到เ你家里去吃饭哩！”她说。
我决定趁着莲花的爹娘不在，把她家花园里稀稀拉拉的那点大米兰全部拔掉。他们家吃了我家那ว么多麦子和白面，我拿一点花园里的残枝败叶来喂养我家的黑猪也算不上过分。我拔大米兰的时候莲花乐่呵呵地在我身边帮忙，拔一棵就咧开嘴巴๒笑一下。我觉得她真傻，就好像现在是在别人家的花园里拔东西来喂她家的猪一样。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她的极端愚笨，动摇我对她的热情。我看着傻呵呵的莲花姑娘，心里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伤感。说实话，把我一个ฐ大好男儿的终身托付给这么เ一个ฐ有头无脑的家伙我多少有点不甘心。我看着看着就忽然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滚回去！”我恶狠狠地瞪着她，对她呵斥道，“去把你奶奶炕头上柜子里的红枣拿一点出来给我，还要带几个ฐ桂圆。不然今晚休想到我家里吃饭！”
莲花说她那ว一晚听了我和我奶奶说她爹的那些话，回去就学给她爹娘听了。她爹当时没有说话，吃了一袋旱烟，忽然站起来拍着大腿对老婆和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说：“狗日的们，往后可要争气了，别叫一个娃ใ娃和一个ฐ老阿奶看扁咯！”
老杜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我不肯开门，就悻悻地走了。不多久ื，莲花欢然来到我家大门外，轻轻地敲门，还自报家门：“是我哦，莲花。”同时她补充了一句，“我爹没来。”我当时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比莲花更了解我呢？她连我担心什么都知道！”我这样想着，打开门把莲花放进来。莲花像花朵一样笑着，从我的身边闪了进来。
吃完饭奶奶正在刷锅，莲花的爹风风火火地来了，进门就喊：“莲花哟，狗日的莲花！你咋还不回去呢？”他钻进厨房里，看见我奶奶正在刷锅，知道丫头已经在这里吃过晚饭了，就走过去啪地一声打在丫头脑แ门上：“家里那ว么เ多活儿不干去，跑到这里来吃白面。”他望望锅台，问我奶奶，“张妈妈，还有剩ທ饭不啊？”
我本来想说奶奶是老兔崽子，但还是没有胆量，于是乖乖地下了炕，跟着我的奶奶到เ厨房里去做饭。莲花就坐在炕上帮我哄娃ใ娃，直到奶奶做好了面条，她才抱着娃娃ใ领着我的大妹妹到了厨房里，跟我们一块儿吃了饭。
那人呵呵地笑了，他似乎ๆ被我镇住了，就站在那ว里不动了，一定不动地看着我。我感觉他的目光很和蔼，就像我死去的四叔。我笑了笑，就冲下了河堤，拉着我的羊走了。
“张家的。”我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爹是民兵连长，我家里有两杆步枪！”
“那胖子杨财的闺女杨文萍呢？你可愿意么เ？”娘问，娘看我没有回答，就说，“心地宽厚些，能帮人的时候就帮一把，谁没有难处呢？”
“说到莲花我就愿意，别ี人可不成！”我表明立场。
所以我脸上立刻就出现了笑容，笑咪咪地望着莲花，说：“拿着洋芋怎么不吃啊？吃吧，我娘煮ุ的洋芋甜着哩！”
我很想就此难，在旁边煽风点火，让我爹把莲花的爹打出去，我也可以趁火打劫将莲花痛打一顿。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等她出了这个ฐ门，我基本上报仇无望了，因为她除了有这个当屠夫的爹，还有俩哥哥，任何一个ฐ人都足以让我丧ç失斗志。但是我还是没有行动，因为ฦ我不想连累我的爹娘，这是我跟她之ใ间的事情，大丈夫一定要恩怨分明，不能连累家人。我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四年了，还从来没有连累过我的爹娘。
娘说这些的时候看上去很愁苦，我也很愁苦。我试探性地问我娘是不是可以从姥ณ姥家里要一点面粉过来，娘很坚决地说不可能ม。姥ณ姥家里六口人，除了舅舅的工ื资和姥ณ姥扫大街的来的辛苦钱，就没有什么收入了，也不比我家里宽裕多少。我的两ä个小的阿姨还在上学，最大的阿姨在玻璃厂上班，但就在我们去城里的这一年，玻璃厂突然停产了，我的大姨ถ就丢â掉了工ื作，想做点生意又没有本钱，就跟恋爱了好几年的对象结婚了，从此在家里相夫教子，成了一个看上去很幸福但一定很空虚的人。
不久之ใ后我就知道了那ว时候我爹一个月可以拿到六十块钱的工资，而且还是因为我舅舅是大工，在工地里很有些面子，所以我爹才格外得到เ了照顾ุ。爹的工资一半儿交了房租，剩ທ下一半儿家里买面买油都不够，还要用我娘挣来的钱贴补，爹虽然在外面没日没夜地忙碌，但是连一颗卷烟都舍不得买，总是抽着呛人的旱烟，把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弥漫在他的身边。娘每天摆摊儿可以挣来两三块钱，节假日的时候还能ม够多些，这些钱除了交税之外贴补家用尚有不足，在最初到城里的半年里，家里不但没有节余，还用掉了一部分从家乡带来的钱。那两ä千多块钱是头一年爹娘卖粮和变卖家产的钱，娘说那些钱不能动，要留แ着将来在城里买房子，不然就没有立足之地。
公安调查了王秀清的家里，没现什么เ疑问，从她的寻死觅活地哭喊着的家人那里也了解不到更多的情况，就开始在村子里展开调查，询问最近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王秀清平常跟什么人来往最多这样的问题。我想立一个天大的功劳，正准备把王秀清经常坐在大河沿上跟王金龙含情脉脉ำ地相互注视的事情告诉公安，有个多嘴的年轻人就抢着说了。我狠狠地瞪了那ว个人两眼，就没再说话。
我没出啥事儿，新村长来叫我爹娘去王秀清家里，说是县里的公安来调查情况。我娘就赶紧跑到茅房门口跟我打了个ฐ招呼去了王秀清家里。我跑到房里换了一条干的裤ไ子，把尿了尿的裤ไ子泡在洗衣盆里，我娘回来之后不但没现情况，还夸我懂ฦ事得很，知道把裤ไ子泡起来，说着就咔嚓咔嚓地洗我的尿裤ไ子。我在一旁乐得直想跳起来。
我把剩ທ下的肉和我们啃光的骨头丢给了我家的大藏獒，它欢喜地大口大口吃着肉朝我摇着尾巴๒。我觉得给秃子吃我家里的羊肉还不如给大藏獒吃了好。但是转念一想，秃子毕竟给我养了个媳妇儿，大藏獒却不会，所以也就不再想这件事情了。应该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顾ุ不上想这件事情了。
屠夫翻了个白眼儿，冲房里喊自己้的闺女。莲花就笑呵呵地出来了。屠夫一把拉住莲花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我的判ศ断是她肯定叫莲花带些肉回来给他。果然，莲花在我家里吃罢了我烟熏火燎地煮出来的羊肉，就趁着我不注意把一大块肉藏进怀里跑了，这还是我大妹妹看见了回头才告诉我的。我当时万念俱灰，心里痛恨着吃里爬外的莲花，看看我妹妹，就把气撒在了她身上，一巴掌打得她坐在地上吭吭着。“黄毛丫头，你怎不早ຉ说呢？这会儿秃子肯定把肉都吃光了！”我说着，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下脚๐，疼得我立刻๑抱着脚在厨房里转了三个圈儿。
我当时根本没有很仔细地听他说话，用无力的小拳头敲打着我爹的头和身子，我爹什么เ也不说，什么เ也不做，默默地任由我打。我一边打一边在心里想：“爹可真厉害，要是爹这么打我的话，我早ຉ就开始像现在还躺在院子里的四叔一样口喷鲜血了。”
“关你个球事，他踢死了我五叔，要是你爹踢死你五叔，你打他不？”我冲那个ฐ人喊。他笑了笑，好像我叔叔的死没有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悲伤：“你五叔是让马拉进塘里淹死了，不是你爹踢死的。”
我吓破了胆，踮起脚飞快地跑到了院子里。老许正端着一个茶缸坐在沙上昏昏欲睡地听着收音机。我跳进屋里就冲老许喊：“许叔叔，瞧瞧去吧，你家大龙让人在车站打死了！”
老许听见了惊得把手里的茶缸丢到เ了地上，连外套没来得及穿就飞快地奔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只觉得自己背后已๐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寒风透过衣裳吹在我的背上，我一阵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