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ri来游览浑河晚渡、塔湾夕照、万泉垂钓ี,不过是稍稍胜于平常之景的所在,若非有他相伴,亦觉得只是普通。如今听玄清一说,不由心向往之,兴致勃勃道:“既ຂ然无人肯去,不如咱们自己上去可好。”我顿一顿,心底明亮恳切道:“冰雪满山,只待你我。”
玄清道:“辉山山高百丈,在山顶北望,可以看见赫赫的大漠红ri,南望则ท可遥遥见中京无限山河美景。这是何等开阔景致。”
“很好。”他的目光温柔而懂得,如明月的清辉一般,叫人心生安定,“有绾绾两个字,皇兄和母后自然视她为掌上明珠,何况胧月本身就很讨人喜欢。”
我迟疑片刻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么她父皇……”
她蹙眉想了一想,道:“我从前在宫里住着,也常常听了宫女们念这样的宫词,有一首是当今太后常常念的,时ri良久,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依稀是‘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吧。我们摆夷女子只会山歌,不学诗词,这些也都还是入宫后才慢慢知道的。”
我点点头,“太妃说的是。”
玄清笑着夹我的鼻子,道:“你以为鸽子那么เ傻,会呆在鸟笼里等狸猫来吃么เ?它平时自己้会飞会觅食,你要找它来传书信,打个鸽哨就好了。”
我故意打趣他:“我可不要,等下还没飞鸽传书几次,先把狸猫给引来了,我可再经不起吓。”
“刺๐啦”一声,是棉纸被撕破的声音,我来不及点上蜡烛,借着月光别过头去看,却见窗上豁然撕了一个ฐ大口子,画眉在笼子里喧嚣乱叫。一双碧油油的眼睛在毛茸茸的硕大脑袋上格外幽深可怖,“喵——”的一声向我扑来,它壮硕的身体猛扑过来时有凌厉的腥风,我本能ม地伸手去挡,几乎ๆ是在同时,我尖锐地惊叫起来:“猫!有猫!”
这一晚睡得熟,睡梦迷离中隐约听得有什么เ锐利ำ的东西“咔咔”抓着窗棂,嘶哑而尖锐。禅房虽然翻修过,但是窗子不过是棉纸糊的,并不十分牢固。我翻一个身,窗口悬挂着的鸟笼里,几只画ฑ眉唧喳闹成一团,啼声尖锐而刺耳。我模糊地想着,“这鸟怎么那么爱闹呢。”于是朦胧着双眼翻身起来,摸索着去点蜡烛,口中含糊唤道:“槿汐……”
浣ã碧的笑暧昧而苦涩,“小姐拒绝了温大人,也拒绝了王爷。”
我定一定神,“我并没打算瞒你,听见又有何妨。”我看住她,舌尖有锐利的触觉,“否则,你打算让我如何对他说。”浣ã碧浓密的发间别着一枚珍珠,那样雪白润泽的一点,在烛火下有淡淡的流转不定的微红光泽,映照ั出我心底刹那汹涌的灰暗的凄苦与无奈,然而很快被强行平息了下去,“除了这些,我对他说任何话都是错的。”我反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浣ã碧,有些事若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总比来ri失望要好的多。你别怪我狠心。”
原来如此!我原本就知道不是,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可是听她们当着我的面亲口否认了,心头竟漫出一丝微不可觉的轻松来。全然没有察觉身后的浣碧是如何落出一脸轻松自在的神情。
到底采蘋快人快语,小声道:“二来奴婢与采蓝姐姐也不是王爷的侍妾宠婢,所以……”
他喜不自胜,在我耳边极低声道:“你是瞧见我的褥子要掉下来了才起身的是不是?”
我“嗯”一声,奇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过是寻常月饼的样子,半点特别的地方也看不出,浣碧在一边疑ທ惑着笑道:“不是和寻常的一样么?”
阿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的油纸和素帕,无比珍重着送到เ我面前,“娘子自己看吧。”
舒贵太妃与清用摆夷语交谈了数句,我并不听得太懂,不由微微蹙眉侧耳认真去听。
玄清刚自远地回来,舒贵太妃爱子心切,难免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浣碧微微吃惊,旋即只是如常一般微笑道:“王爷有心了。”说罢也不说话,旋身出去打了水进来。
我看了一眼,微笑道:“王爷身负才名,我从前只以为他在诗书上得意,骑射也极好,不想连丹青也这般擅长。”
我闻声转头,眼前一阵发黑,盯了许久才看清,正是莫言。我摇一摇头道:“她们自己的工夫还做不完,我怎么还好连累她们,是我不许她们来的。”
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槿汐和浣ã碧也不来帮你么?”
我只是侧首,淡淡道:“他对我的确多有照顾,然而,我是真不喜欢他。”
浣ã碧亦发愁,道:“如今也不好直接回绝了他呀。宫里的胧月帝ຓ姬和沈婕妤,都离不开他的照拂。咱们本就势单力孤,还要再失羽翼么เ?小姐可要好好想想清楚。”她思量了片刻๑,又道:“温大人对咱们的照顾,其实是很多的。”
果然槿汐吓得忙忙来捂我的嘴,“娘子糊涂了么?”
我是在咒他死啊!这样冷毒的话语出自我的口中,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对他的怨恨,竟是这样深么?
甘露寺已经是最后一重退路了,我还可以逃到哪里去?连一个安身留命的栖身之地也没有了。
到哪里,当真是到哪里都逃不开是非和纠葛么?
京都之ใ外多山峦叠翠,起伏重叠如碧青屏障,互为承接。高耸处直插云霄,低缓处则ท逶迤如美人玉臂。而诸峰之中,以缥缈峰、嵯峨峰、甘露峰、凌云峰等最为著名,缥缈峰与嵯峨峰遥遥相对,甘露峰、嵯峨峰、凌云峰彼此相连,云山雾霭笼罩其间,景致风光最是美好。
槿汐的殷勤只为散我郁结的心思,我如何不知,于是应承了,二人一同踱步出去。
小贵子“嗨”一声道:“官场上的事奴才哪里知道的清楚,不过这事半个月前就人人都知道了,奴才可不是瞎说!”
浣碧急道:“胡说!管大人不是要跟甄家二小姐结亲的么เ,怎么要去告发甄大人?”
他的目光有些疏ຕ离,很快又落在我身上,在我的衣裳上逡巡ำ不已๐。忽地,他一把扯起我,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这件衣裳是哪里来的?”
我惊得几乎ๆ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这样的神情让我激灵灵打了个ฐ冷颤,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的。我极力维持着跪下,轻轻道:“臣妾参见皇上。”
往去锦冷宫的路已经熟了。慕容世兰独自蜷缩在冷宫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甚邋遢。
新仇旧恨,我的笑妩媚而阴冷:“最后一面了么,自然要好好送一送的。”
皇后面色沉静,道:“你放心大胆地说。”
果然我刚坐稳,曹婕妤抬起一直低垂的双眸,看着皇后道:“臣妾有罪,有件事一直不敢说出来。”
我笑道:“就在行宫里,能有什么事呢?”
待到了宫中,浣ã碧早带了人迎上来替我换了家常的衣裳,又斟ต了凉茶上来道:“奴婢见外头热了,小姐还不回来,正想派人去瞧瞧呢。”
我劝道:“嫂嫂有话好好说罢,何苦来。”于是命槿汐亲自安置了她坐下,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说了来,必定回为你做主ว的。”
嫂嫂被人搀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样,满面上风尘仆仆,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件宽松的绉绸外袍被揉搓得稀皱,四个多月的身孕体量一望即知。头发散乱披在身后,虽然凌乱狼狈,然而双目灼灼有神,大家风范犹未散尽。嫂嫂见皇后和几位妃嫔皆在,忙整衣退开一步,施了一礼。然而一见我,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请娘娘为妾身做主。”
太后殿中ณ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世外之ใ感。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我一向对太后恭敬,于是片刻๑也不敢耽误,一面命人备了轿辇,一面唤了人进来为我梳洗更衣,匆匆去了。
为了这件事,我大费思量,该要如何才能让汝南王对哥哥放下戒心和防备呢?
而哥哥若不能功成,那么玄凌的此刻๑坐拥的帝位,不知哪一ri便会由汝南王来坐了。江山虽未易姓,但是汝南王心胸ถ狭隘,生性嗜战,又好大喜功,若他掌握天下,那黎民百姓便会苦于战火之乱,无一ri安宁。自先皇手中开创的盛世格局,也会因战乱而分崩离析了。
初二的家宴,我已๐经盈然坐在玄凌右侧,把酒言欢。人人都晓得玄凌夜宿我宫中,直至午时方与我一同来家宴。这一夜之后,我再不是当ri那个意气消沉的莞贵嫔了。左ุ侧的尊位依旧是眉目端庄的皇后,敬妃与慕容妃分坐下首两席,再然后九嫔之ใ首陆昭仪和居于她之下的李修容。因这一ri是家宴,又为合宫之ใ庆,只要宫中有位分的,无论得宠或是失宠,都是济济一堂的到了。宫闱大殿中嫔妃满满,娇声软语,应接不暇。我含了一缕淡薄的笑坐于玄凌身侧,看着座下的娇็娥美娘,忽觉世事的难以预料é,不过是去年的春天,我曾经荣华得意,耀目宫廷,而夏雨的崩落带走了我的孩子,也带来了我的失意,长秋冷寂,整个宫廷的人都以为ฦ我失宠到เ底,甚至连地位比我卑微的宫嫔也敢对我大加羞辱,而冬雪还未消去,我复又坐在玄凌身侧,欢笑如前了。
我的人生,只能是这样了吧!
眉庄的爱与恨向来比我分明。
眉庄神色急剧ຕ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芳嫔的事我不过是凑巧得知。至于丽贵嫔——当ri推我下水之事她亦有份。只要一见到她,我便会永远牢记慕容氏如何坑害我。我必要让慕容贱人也来尝尝冷宫里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闻得人心二字,心中触动,遂默默不语。端妃病中说话有些吃力,慢慢道:“孩子是娘的命根子,即便未出娘胎,也是心肝宝贝的疼爱。你这样骤然失子,当然更伤心了。”端妃说这些话时,似乎很伤感。而她的话,又在“骤然”二字上着重了力道。
她淡淡笑:“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事,譬如人心变化,岂是探听能够得知的。这些雕虫小技又算什么。”
皇后说一句,玄凌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เ最后,玄凌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了。
皇后又是怒又是叹息:“你真是糊涂!朝廷之中有再多争议,咱们身处后宫又怎能ม涉及。何况你的父兄与贵嫔父兄有所龃龉,你们更要和睦才是。你怎好还推波助澜,因私情为难莞贵嫔呢?枉费皇上这样信任你,让你代管六宫事宜。”
我心中ณ为他所说的“狠辣”二字生气,于是淡淡道:“多谢王爷费心了。”
他嘘一口气,道:“你还在因我说错话生气么เ?”
我清冷一笑,道:“王爷千金之ใ躯,我如何敢生气呢。”
他眉目间微有自责之色,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这样说你。可是你这般说便是赌气了,难道你要和我生分了么?”
我眼圈微微一红,鼻中酸涩,道:“你要当我赌气也好,生分也好。我是断ษ断ษ当不起王爷的话的。”
玄清使一使眼色,浣碧道:“光有松子粥怎么吃呢,我叫厨房再去弄几个ฐ小菜来。”说着掩门出去。
玄清在我身边坐下,歉然道:“今ri的确是我不好,不该出言伤你。只是方才那女子一息尚存,你却一刀利ำ落杀了她。我虽晓得你是为ฦ她好,不忍让她身受蛇毒苦楚,也是心惊不已๐。毕竟你是一介柔弱女子,如何能如此干净利ำ落了结她一条性命,终究你也是ri夜诵读经文的人。”
我胸口窒闷,望着他道:“你是觉得我没有慈悲之ใ心么?或者你认为ฦ我杀她之前该念一遍《往生咒》。”我定定道:“我只是不忍她身受苦楚。后来那ว赫赫人说她身怀有孕,我也是吃惊得很。只是真正怜悯一条性命,便是眼睁睁瞧她苟延残喘受苦么?”我眼中泪光微微闪烁,“你觉得我下手太过利落凌厉了,可是我杀她之时心里何尝不害怕呢?况且……”我咬一咬唇,“我是从后宫的杀戮和心机中走出来的,你不是不晓得?”
玄清的手指按住我眼角将要滑落的眼泪,急切而心疼:“你别哭。我晓得是我说错话伤你的心,叫你想起从前宫里那些事。但我的确不是安心的。”他拍着我的肩,“当时我也是情急了。”他略有一点赧色,道:“说实话,虽然我在平定汝南王兄时亦杀过不少人,然而见女子杀人,也是第一次。而且是我心爱的女人。”
我叹一口气,哀凉道:“或许是我们了解的不够多吧,在宫中ณ偶尔数面,在宫外的次次相处,我都是平和的。你从未见过我是在宫中如何与人狠斗的,或许了解了真正的我,你便不会喜欢我了。”
玄清切切道:“即便你如何与人狠斗,都不会是自己้主动愿意去伤人的。”他抓住我的手,道:“嬛儿,如你所说,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你我了解也不够深。那ว么,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你若一直这样生气,我们如何相处了解呢。”
我心中ณ微微释然,道:“你这个狠心短命——”说到“短命”二字,心下一慌,跺一跺脚๐,长叹了一声怨道:“人人都可以说我狠辣,说我不好,偏偏你不可以……”
他道:“是。我不可以。”
我睨他一眼,“即便世上人人都嫌我不好,你却不可以,因为你和旁้人不一样的。”
他眼中ณ有虹彩样的霓光划过,璀璨一道。他伸手揽住我道:“因为这个世上,你最爱惜我,我最疼惜你,在彼此眼中都是独一无二的。今ri的确是我错怪了你,嬛儿,若你不原谅我,我真要成了狠心短命的……”
我忙捂住他的嘴,恨恨道:“总爱胡说八道,看我还理你么?”我看他一眼,道:“清,我总是觉得你很好很好,如今可也发觉你一样不足了。”
他道:“你尽管说,我仔细听着。”
我叹道:“此番๘一事,我是觉得你的心肠过软了。或者说,是你心地太好,太怜悯众生为别人着想。”
他澹澹一笑,道:“或许我真是过于悲天悯人了。”
我伏在他肩头,轻轻道:“但愿你的善良好心不会成为你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