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飞天
作者：文逗氏
——美国火箭学家罗伯特吉姆，在194๒5年出版的《火箭与喷气动机》一书中提到：约十四世纪末，中国明朝有一个叫万户的人，在一把椅子上装了四十七支火箭。自己坐上后，用绳子绑紧，两手还各举了一只风筝。然后让人把火箭点燃。但书中没有提到此事的来源。清华大学教授刘仙洲将其译为“万户飞天”。英国德国和前苏联的一些火箭专家，在他们的著作中ณ也提到或引用了这件事。但在国内，至今还没有找到有关“万户飞天”的资料é。——（摘自新浪和公众科技网）
一
在现在人眼里，万户是爷们，纯爷们；但在当时人眼里，却是二虎，纯二虎；特别ี是一年夏天，在本村人的眼里，万户一下子成了娘们，并且是纯傻娘们。这全怪他的爱好。他爱上了女人才爱好的东西。本来万户有一门爱好是纯爷们的，木匠，并且远近闻名，谁知他说不干就不干了。问题是，当时属于女人爱好的玩意儿本来就不多，而万户不但跨越了雷池，反而如鱼得水；并且还步步为营，企图遨游所有的禁区。如此另类的行为，不光遭到了爷们的嘲笑，同时还遭到所有女人的忌妒。所以村里人认为，他骨子里根本就没有爷们气概，简直就是有毛病，正在变性。
这天，万户在地里干活，突然将锄头往田à间一扔，砸倒了九棵芝麻。芝麻折断ษ的声音非常清脆，但他装听不见，随即就奋不顾身的在地里跑了起来。身后又有九十九棵芝麻相继倒地，芝麻的折断ษ声使邻地里的人们一愣，只见万户疯了一样在田间奔跑，那姿ู势又像是一个ฐ醉汉，跌跌撞撞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正当人们替万户可惜那些已经长成的芝麻的时候，灾难同时也向他们逼近，万户居然朝邻地奔来。人们急忙停下手里的活，将农具横在胸前，进行阻拦。这时的万户就如同个小号压道机似的，在田里修路。问题是，他修的路一点都不规范，所过之ใ处，变成一条条七扭八拐的羊肠小道。
我见过在农田里修路的，先要有国家的批审，还得反复的考察论证，勘测绘图什么的。上边还得跟下边打招呼，乡里和村里打招呼，村里和村民打招呼——打招呼就是给钱。也就是说，不打招呼愣修，是不行的。修路的时候，还要不停的搬动一个三条腿的家伙，借它的眼翻来覆去的瞭望。其实这个家伙就非常另类，不过它的三条腿却站的稳；整个脑袋就一个眼睛才聚光，才专注，才看的清楚，所以人们才信它。看来另类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好处的。然而万户是两条腿，两个眼睛，外形上并不另类，却要干一些另类的事，比如修路，当然就不“水平”了。再有，既ຂ便是专家们修的路，也要进行严格的检测验收，合格后才能交付使用。别ี说不易行走了，不美观都不行。如果你说，也不并不尽然吧，有些路也很次，不长时间就坏了。我想那里面肯定有些很特别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万户开的路，别说过马车了，连自行车都不易通过。简直不能称其为路，打个比方说，如果你是个地道的沧州ะ人，肯定对早点羊肠子不陌生，我就爱这一口，尤其喜欢盘肠。万户修的路比盘肠都曲折——再曲折的盘肠也有规律可寻；然而芝麻地里的路毫无规律，大多数的弯道都小于九十度，完全不符合道路要求。万户可好，随心所欲，一意孤行。在自家地里修什么样的路别人管不着，自己乐่意也就罢了，好家伙还要连别人的地一块修，还不打招呼，更没有给钱的意思，人们能不管吗？能不阻拦吗？其实这样的事完全可以去上边告他，告他毁坏农田，乱ກ修乱建，自己的地也不行。可当时好像还没有这样的法，所以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在自家的地里胡作非为，只要不把那条毫无实用性的路，修到自家的地里就行。每当万户快要修到别人地头的时候，人们就高举起手中的农具大喊，停停。还好的是，万户会急忙转身，又向自家的田里驰去。
原来万户是在追一只蝴蝶，是蝴蝶吸引了他。这只蝴蝶有些特别，是银色的，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见，劳动中的人们就看不见。可万户一眼就看见了，并且被它吸引。那些乱舞的农具阻止了万户，同时也哄赶了蝴蝶，蝴蝶只好向回飞，万户也跟着向回追。假如蝴蝶看不见那些农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飞行中ณ的蝴蝶，左飞不行，右飞也不行，就开始纳闷：今天怎么了，人们有活不干，围成一圈来赶我，平时不这样，大概是拿我当成蝗虫了吧？好像又不是？因为只有一个家伙对我穷追不舍——大概ฐ是吃饱撑的？它又试着低飞了几次，想让人们看清，自己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蝴蝶。然而人们依然高举农具，连喊带叫加蹦高。正当蝴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追它的汉子却停了下来，浑身冒着热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蝴蝶明白了：原来这个汉子是在保护自己，不让我向他们飞，怕我受伤。这样想过之后，蝴蝶对着众人，潇洒的顺ิ了顺须ี子，轻蔑的自言自语：手里举根木头（锄头），就想捉住我，想嘛了，一群傻子。然后转身向万户飞来，从他脸上高高飞起，说了声谢谢，随即向太阳飞去。万户抬头看着蝴蝶，阳光一条一条的，变幻着色彩，就像一条条七彩的路，蝴蝶在上面自由的飞翔。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们又开始了以往的劳作，土地上重又出绵绵的颤响。
万户就站在这颤响的中心，满脸大汗仰着头，一粒汗珠滚进眼里，他急忙闭眼，一片色彩将他迷住。他觉得脚๐下的地在上升，与那ว条七彩之ใ路接到了一起——这就是他向往的那条路——他抬脚๐就走了上去。然而他跌倒了。但他并没有立刻爬起，就那么趴着——脸向下，鼻子扎进土里，闻着那熟ງ悉的养育了他多年的气息，心里想着那条上天之路。
当他在芝麻地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芝麻叶子上的绒毛。人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仅笑了起来，因为在万户的两个屁股上，分别挂着一朵紫色和白色的唇形芝麻花。有人调侃的问他怎么เ搞的？万户喘着气擦把汗说，蝴蝶。然而人们却说，根本就没什么蝴蝶？
你听他瞎摆话吗——
要不他说吗——
就是真有蝴蝶，有这样的爷们吗？拿自己้当丫头骗子——
他这是想干吗？糟踏人！简直就是二虎，败家子。
有人在万户后面高声说，他这是沾花沾的（沾花惹草），得了痴病啦。
而有些姑娘听说后，起初是羡慕，羡慕万户真乃性情人也；但很快就变成忌妒了。因为ฦ这里的“花”指的是蝴蝶，或者是真花，并不是能ม让她们引以自豪的“姑娘”的泛指。当然了，也并不是跟她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是将她们所喜欢的，但却不能全情投入的爱好，变成了他的专利。直到后来，万户将芝麻花铺满火箭椅的时候——取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含意——人们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先兆。
当然，所谓先兆，都是后来人的说法。“万户飞天”这件事，是神州五号上天后，才被翻腾出来的。我是去朋友那里，从网上看王小波的小说时，无意碰到的，但资料很少。我见后很感兴趣，一段时间里非常着迷。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单位上（新华书店）悄悄的生着变化——新建了一个ฐ图书大厦，需要调几个人去看大门。然而之前，我一点儿先兆也没看出来。谁知没过两天，万户又开始喜欢猫了。那是一个ฐ中午，村子里漂满了香气——村口有个ฐ香油磨坊。其实这香气在村子里早ຉ就习以为常了，然而今天的万户，并不习以为常。他躺在土炕上闭了半天眼，可怎么也睡不着，总是觉得不舒服。翻了一个ฐ身，寻找合适的姿势，还是睡不着。后来现原来自己没有脱鞋。穿着鞋睡觉当然不舒服。可他又不想脱鞋，似乎又觉得睡午觉，并不是当下的目的似的。中午的阳光照在窗纸上，一些香气从窗缝里漂进来，香气里好像还有一些别的味道。这个ฐ别的味道万户闻到เ了，正是这个味道使他睡不着。他睁开眼看了一下。于是，便看见一只大个ฐ的紫蝴蝶落在外面的窗子上。万户急忙下炕去逮蝴蝶。
等他出来，蝴蝶已经飞了起来，的确是一只漂亮的大蝴蝶。如果我见了也会被吸引：好似一本印制精美的画报，时而打开时而合起，引逗着那些爱看书的人。上面似乎ๆ有个爱情故事，因为其中跳动着许多彩色图案，它肯定也会吸引你。但如果你说，你可不喜欢爱情啊言情啦的故事。那么为ฦ了吸引你，上面还有个ฐ武打故事。假如你还不喜欢，那么上面还有关于足球新闻，并且说的是中国足球——。咳，算了吧，你不被吸引自有道理，因为ฦ如果是国足的事，我也不喜欢。总之，蝴蝶吸引了万户。蝴蝶飞出院子，飞过街道，万户从后面穷追不舍。蝴蝶翻过了一截墙头，万户也连滚带爬的跟着翻了过去，这样就闯进了万老太太的院子。
万户被自己的鲁莽吓了一跳，因为和他一同滚下去的，还有老太太养的一只老猫。墙头是土垒的，常年经风淋雨上面难免有些豁口，那只老猫正在其中一个ฐ豁口里晒着太阳歇晌哪。它身上的毛几乎和土的颜色一样，万户光注意蝴蝶了，根本没有看见猫。可当他已经跃起，双臂伸出正要攀爬的时候，才看见瞌睡中的猫。但要想使空中的身子停下来，是不可能的——这也正是后来万户要研究的，空中的身体如何才能得到控制。情急之下，万户一掌将老猫打下墙头。瞌睡中的老猫，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它可是全村最老的猫了，在猫界就是太上皇的位置，那ว么多年只要是睡觉，还从没被人打扰过，于是很生气的“喵”了一声。同时将翻滚在空中的身子调正，瞪了万户一眼。正当万户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老太太从屋里说，谁啊，毛头毛脑的，大中午不睡觉？万户只好说，是我奶奶，万户，打扰您睡觉了。
人已上岁数就没觉了，你怎么也没觉啊？进来陪奶奶坐坐。
万户掸了掸身上的土，推门进屋，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有一只老鼠——我想逮——。
老鼠有猫逮——瞎话，坐吧。老猫不知多时已๐经卧在了炕角里。万户想伸手去摸一摸它的脊背，他知道猫并没有受伤，但还是想摸一摸它的脊背。但老猫朝他眨了眨眼，又向炕里靠了一靠。万户知道他已经将猫得罪了，知趣的将手缩回来，说，一会儿我和点儿泥，将墙头加固一下——
老了，用不着墙头了。不是奶奶说你，不能荒废了正业——还没吃饭了吧？
我想减肥。万户掐掐腰说。
老太太闭着眼说，减肥干吗？
瘦了可以跑的快蹦的高——
减肥不等于挨饿。换平时这么矮的墙头是挡不住你的，你这是饿没劲了，傻小子。老太太半闭着眼慢慢的说，灶锅里有一碗粥，给你留的，还热着哪。
万户挠挠头说，奶奶怎么เ知道我会来？还真有点儿饿了。万户去外间灶锅里盛粥，但找不到勺子，可当他掀开竹编的锅盖，一碗粥在锅底放着，还微微冒着热气。万户并没有多想，端起来就喝。喝完粥，万户想为奶奶做点儿什么，想去挑水，可缸里的水却是满的。正在万户纳闷的时候，奶奶说，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你荒废了手艺——这样哪行，怎么说媳妇。你应该是个不错的娃子——手艺不能丢â啊，庄稼还得种。
我没丢——奶奶，我正在研究飞翔——
万老太太自言自语的说，唉——你父母去的早——该是万家庄最有出息的娃子才对——
总之，万户的想法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如此造成的结果是，备受误解。我们也是被误解了，领导们认为让我们去看大门是照顾我们，我们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当初ม我们的确很高兴，但时间不长，误解就越来越明显了。还好，我却很快就适应了，然而我的适应，不但遭到外人的误解，同时还遭到เ了内人（老婆）的误解，好像我不该适应。一天，朋友得忠问我干什么了，我直截了当的说看大门。不像有的人被问干什么เ啦，却回答说保卫科。得忠听后说不错，给书看大门，不错。他这话很讲究，里面去掉了俗气的人和伪劣的楼ä，只留下圣洁的书和重要的门，这样的工作怎么会被小瞧？看来是我误解了别人？所有的误解是我自己的误解？所以万户的这种行为，要是搁到现在的话，就不一定会受误解了，没准还能吃香。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搁到我们单位的话，也不一定就能吃香，没准让领导知道后，他连看大门的工作都得不到。
有一条路，在万户心里成长着。在他看来那条路并不曲折，而且非常漂亮，只是有些捉摸不定罢了。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中午的情景始终在眼前晃悠。那只大蝴蝶黄底紫花，在阳光下轻盈的飞行。追逐中，蝴蝶轻松的躲避着前面的所有障碍，穿过篱笆，越过柴跺，将两个ฐ翅膀收拢一下飞过树杈。相比之ใ下自己要笨的多，他觉得这是自己太胖的缘故，自己目前这个肉砣，有翅膀也飞不起来。蝴蝶向一堵土墙飞去，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已经做好了将其抓获的准备。眼看蝴蝶就要撞到墙的时候，却来了个ฐ急向上，把翅膀微微一扬，非常灵巧ู的翻过墙去。这一切好像是预先设计好的，或者说，空中本来就有一条蝴蝶的路；就像所有飞禽一样，空中都有它们自己้的路。追击中的万户早就忘了自己的行动范围，以为空中也有他的一条路，结果，便和本村的猫祖宗撞了个ฐ正着。然而，这样的结果倒成全了万户，于是他便看见了下面的一幕：老猫和老土虽然是同步跌落，老猫却在老土里瞬间拧转脊ิ背，居然还有一段滞空时间来调整身姿，还有空生气的撇了万户一眼，好像还说，你瞎。但老猫说完这句硬话，又有些茫然，因为它想，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家伙敢如此对我胡来，看来不好惹。与此同时，它稳稳的落地。地上的老猫抖抖身子，摇摇头，气馁的离去，将万户丢在一旁。它竟然毫无伤。一只老猫竟然如此矫健，令万户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想着那个ฐ瞬间，连晚上的觉都不想睡了。
毫无睡意的万户，反复想着猫在空中的身姿，失眠了。安静的夜晚对他来说，是最理想的思考时间。他点燃蓖æ麻灯，找出纸笔，把猫的各种动作画ฑ成图。有些重要的动作，按不同角度，一气画ฑ了六张，挂在墙上。还画了一本小人书，装进口袋，有时间就按图上的姿ู势比划。谁知无意间他竟然明了一套把势，很像人们说的“象形拳”，只不过，他当时的脑แ子并没有用在拳术上。然而这套把势，在后来的经历中使他受益匪浅，多次化险为ฦ夷。追他的人，怎么也追不上。眼看追上了，可万户在树旁或石旁一个转身，又不见了。不过，亲眼见过万户身姿如此敏捷的，却都说，这小子一定是得了“猫抓病”。
我身上也有不少毛病，可我也不承认。有人背地里说我“各路”，各路就是不合群的意思；如果他们明说，让我听见，我就会笑着说他是“八各呀路”，八各呀路就是八个ฐ方แ面不合群。有时我甚至觉得，我的毛病正是我的优点，我的毛病并不会损害他人，包括蝴蝶和猫，为ฦ什么非改。当然，后来慢慢觉得是毛病了，可已๐经不好改了。因为我的各路并赚不来钱，而是赔钱。所以当老婆也说我各路的时候，我却不敢说她是八各呀路了——刚刚在我宏伟蓝图的诱惑下，同意上了网，多不容易。虽然是四家子和着，也是要花钱的。老婆明知道我各路，还为各路花钱，不必说，也是一丘之貉，还说人家干吗？在这里，我并不是非要牵强着和万户比毛病，而是觉得我能理解他，同时想到เ了自己的经历。这也是我要写他的另一个原因。所以，虽然资料很少，我却没有放弃寻找——
晚上，我又从电脑แ上查了一顿，还是没有万户的任何新信息。可我并不困，还不想睡。见老婆已经睡下了，便偷偷的打了两盘台球。老婆是不容许我如此浪费电的。可那ว个叫沼泽的家伙光用暴杆，我最怕输给那ว些技巧不如自己的人，后来关机睡觉。——然而屏幕突然有黑转亮，出现了一条万户的资料：上面说村里也有些人，对万户并不是一味否定，持一种探讨的态度，是些学问人。——农闲时节，他们坐在树下乘凉，眼前摆一个ฐ小方桌，桌上摊一个棋盘，旁边还有几个破口的茶碗。当然棋盘是用牛皮纸画的，棋子是一些黑白两色的石子。茶也不是什么好茶，以梗子和末子为主。小方桌是两年前万户做的，包括那几个ฐ凳子。其中一人，将一条腿的眼镜摘下来，用衣角擦着那片破镜片，意味深长的说，飞是一件新生事物，值得关注。另一个说，一个人有理想无可厚非，可怕的是妄想。又一个说，年轻有为和二虎冒险有本质的区别。另一人喝了一口茶，吐出半口茶末，一片茶末挂在嘴唇上说，新生事物不假，但有什么实用性？能吃吗？能喝吗？下地干活飞着去？可到了地头后，还得再飞回来拿粪筐和锄头，然后再走着去。这不瞎耽误工夫吗！
一个说，对呀，挑水担柴能ม飞吗？
一个说，是呀，飞起来脚跟就离地了，就没根没劲啦。
开头那人说，可不是吗？按说也算不上新生事物，孙悟空都不能背着唐僧飞？不过也有一点儿好处，下雨的时候过泥路不沾鞋。
但在这条资料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批注：这才是真正的臭老九。看到เ这里，我方明白它并非史料，于是，放心的沉沉睡去——
转天万户开始捉猫，猫可比蝴蝶狡猾的多，虽然用了小人书上的动作，一天也没逮到เ一只。并且全村的猫一同反常，一种前所未有的警觉在猫群里迅传播。平时这些猫都是围着小脚转来着，很多本能几乎ๆ退化，只显出温顺ิ的一面；突然遭到大脚๐万户的追逐后，使得压抑多年的潜能得到了激。就连那些老猫，霎时间都焕了青春。如此以来，可给很多小媳妇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她们坐在院里闲聊，胡同里只要用男ç人经过，猫就往她们裙子里钻。别ี人就会调笑说，你家是公猫吧——闹春了。那小媳妇赶忙把腿夹紧，将猫拽出来，拍拍猫的脑แ袋说，不知为什么是比以前捣蛋多了。然后说，可别ี开这种玩笑啊。她们也后怕，万一出了什么巧ู合的状况——，这项爱好势必将被爷们们剥夺。所以大型一点的动物，比如狗，都属于男人的爱好范围。有些好色之ใ徒被称为“馋猫”，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没准还以为是爱称哪。
猫们的一反常态，使万户大费周折，只有一次险些得手，将一只三花猫堵在了一处墙角里。猫一见没了退路，反而转过身来，正对着万户，叫着竖起胡子，张着大嘴瞪着眼，想用这个样子吓退万户。看来这只猫还是年轻，稍微成熟一些，也会知道万户这样的人，是吓不退的。万户弯着腰伸出胳ฑ膊，用的是饿猫扑食的架势，慢慢逼进那只虚张声势的三花猫。正在这时，身后大喊一声，该死的万户，你想干吗——。原来是本村最厉害的寡妇，万蛋蛋的母亲。万户一愣神，猫给他来了个穿裆。足球场上被人穿裆是最憋气的事。但万户听出是蛋蛋妈，立刻坐到地上，掏出小人书，说，我只是想对照一下，看看画ฑ的对不对。蛋蛋妈唉一声说，你还是爷们吗——少打我们家猫的主意。万户假装看小人书入了迷，没听见。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从外面不能捉了，就从家里逮，守株待兔。万户将一个面口袋，支在阳沟眼上，里面放一个鱼头，从窗纸的破洞处向外把头。看见猫进去后，就跑出来捉，然而总是慢一拍，猫和鱼头都不见了。院子里有两棵柳树，万户在上面精选了一些细柳条，编了一个软篓子，晚上放在屋顶ะ上，篓口可以松紧ู，被一条麻绳控制着。我不知道松紧ู带是什么เ时候明的，但它们原理相似。比如今天我们在内裤ไ上安一条松紧带，就好用多了。当然那可不是为了逮猫，而是为了藏羞。麻绳沿着房檐，穿过窗缝，攥在万户手里。就和钓ี鱼一样，绳子一动，万户就拽。然而每次逮到的，不是屋顶上的几棵茅草，就是几片窗户纸——大概ฐ是风吹动了篓子——也怪万户太心急。这个ฐ我知道，心急的人是钓不到大鱼的。想来想去，最后万户决定去找万蛋蛋借猫。
今天我值班。电工ื师傅在大厦里按了几个报警器，这个ฐ东西很灵敏。在警卫室调试的时候，声音非常大，比踩到猫尾巴都刺耳，听长了比叫春都难听。后来我们想把声音弄小点，能听到就行呗，但它就是这么个ฐ闹猫的声调。我特怕晚上它真的会突然响起——其实我是喜欢黑夜的，一到เ晚上我就精神——要不我能很快就适应了看门这个工ื作吗。有时我竟然希望它响，在我打盹的时候，我的计划ฐ没有完成的时候，能给我提提神。
对我来说，黑夜好比一层层雾幕，只要你能静下心来，就会看到雾幕慢慢变成银幕，好比时间的年轮，并且正在上演自己时代的电影。不知你是否看过三维画片，定住眼神，找准角度，并不难看出。当然了，黑夜可比三维画ฑ片更精彩而神秘——你喜欢看什么，凭着心思，可以任意穿行。——为了更多的了解万户的情况，我还乔装打扮了一下，来到万家庄。来到明末清初的银幕前。我的确有乔装打扮的本领，比如白天人们绝对看不出夜晚的我来，也就是说，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判若两ä人。即使领导晚上碰见我，也不会认出我来，也就不会知道夜班我没上。不过他们晚上的勾当，我却能ม和白天的他们对上号，我能轻易的认出他们来，当然我也不会说。这一点完全可以证明，我不但有乔装打扮的本领，还有侦察的本领，如同一个ฐ出色的私人侦探。
——我很快就摸清了当地的风俗，原来在这里，只有年轻女子没出嫁的姑娘才能ม喜欢蝴蝶；而喜欢猫的都得是上了岁数的女人，一般都是老太太。虽然是年轻女子也得是富家的姑娘，春暖花开之ใ际，正赶上自己的生日或弟弟妹妹的生日，反正得是个什么纪念日——最保险的是奶奶的寿辰，可以多玩儿一会儿——扑个蝶，戴个ฐ花什么的。平时可不行。要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地里有的是活，越过生日越忙。再说一般情况也不过生日，穷忘了——要不就是故意忘的。总之穷人家的姑娘，根本就没玩儿的空。只有在河边洗衣服，或去地里打草的时候，也就是说要背着大人，抽空爱好一下，偷着择个花，捉个蝶，但也不能成瘾。如果不管不顾ุ的一味的爱好，就是傻丫头了。如果是成了家的女人，却还闲心没事的去喜欢蝴蝶，就要被人们说成不会过日子，是败家娘们了，那就离挨休不远了。
养猫都是老太太们的事，不能下地干活了，找个向阳的地方一坐——下午就改在树荫下，盘腿坐在蒲团上——不管在那里坐吧，总之是坐着的时候，怀里搂只猫，一边歇着一边给猫挠挠痒，大概ฐ是为了活动手指，如同把玩儿手里的健身球。最主要的是，冬天放到被窝里暖脚，相当于一个ฐ不必添加热水的暖水袋。所以年轻妇女养猫，都有些不合适。即使偷偷的养了，也不能ม放到被窝里——把一个馋嘴的猫放到เ被窝里，老爷们还往那里放？可想而知，万户一个大老爷们，把各个年龄段女人的爱好都占全了，人们该怎么เ看他？当然了，如果是今天，这些爱好不但说的过去，而且还是时尚。猫是家庭宠物，养个ฐ宠物表示着生活安逸，情趣广泛，对动物有爱心。特别是一早ຉ一晚，一个爷们牵着个猫溜达，更能显示出爱心来。同时通过猫的身份血统还能提高主ว人的身价。然而这种行为ฦ在当时，大概也只能显出一种主人的身价来——落魄的太监。现在爱好蝴蝶就更高雅了，好家伙，昆虫纲鳞翅目，是相当高级的一门科学。
总之，在我喜欢的夜里，什么事都可以生。我说喜欢黑夜，不如说是喜欢梦。我觉得梦要比现实丰ถ富多彩，在梦里我会更充实。梦中的情景和电å影一样，有宽银幕的有窄银幕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有言情的也有科幻的，有意识流有蒙太奇。更主ว要的是，你可以当观众，也可以当演员，可以演配角，还可以是主角，全凭你的兴致。所以它能ม弥补你在现实中的空虚。所以有时，我会有意无意的将梦和现实混淆。说老实话，这次的微服私访，我就有些失准，犯的应该是矫情的错误：可能是走的太急了，时差没有调整过来，还没有找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我竟然劝说万户随大流，还告诉他生不逢时什么的？还因为那银幕，突然变成了一片水域——梦就是这么蒙太奇。它分了我的神，我好像是游着去的。（值班的那ว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我蹬了被子，醒来后腿都湿了。）在梦中，我游着去的原因大概还有：原先我有沿运河遛弯的习惯——当然现在被围着大厦遛晚代替了——可能是运河能够连到万家庄——梦就是这么意识流。我喜欢。记得初春时节，河里水不多，两坡刚刚ธ吐绿。走在坡下，走在离水很近的坡底；那时你会显得很小，但很踏实；一眼望去，两坡翠绿相拥着一弯蓝水。运河有很多的“n”弯和“”弯。就一个人，就那么เ拐来绕去的——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真想走到哪里去。
——夜下的银幕一片碧蓝，水域里出现了一个小岛，房子是些白色的珊瑚。万户赤裸着身子，坐在一块珊瑚上打响指玩儿。然而别人，都穿着贝壳做的铠甲â忙碌着。我躲在一块礁石后面。我说我有侦察的本领，却瞒不过万户，他一下子就现了我。他大声的质问我为何鬼鬼祟祟？我只好向他靠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劝他说：不要太各路，应该随和一些——就像我一样，白天就要规规矩矩的做人，晚上再干自己的事。白天你完全可以玩玩刀枪棍棒，骑马打猎，捕鱼斗鸡——，也就是男人玩儿的那些。总之，一个人孤傲的光着身子打响指玩儿——背景又是如此明亮，老远就能看见，的确不雅，不太像话。然而我说我的，万户似乎根本就没有听，看都不看我。我又接着说：该随和的时候就得随和。我们那里也有好多玩儿的，漂流攀岩，飚车蹦极，买彩票当球迷打游戏等等，你得随大流。就连那些爱好吃喝嫖赌的，虽然不是什么好的爱好，但总归也算爷们的爱好范围。爷们吗，就得有个爷们样。（梦中的我开始不真实起来，因为我并没有这些爱好，咱没有那个ฐ条件。慢慢的觉得自己也不是爷们了？但还是要装下去。）你的玩儿法的确——显得有些各路。
我正这么เ投入的说着，万户突然正视着我说：说谁哪，说你自己้吧？你玩儿的比我好吗？你活的比我舒服吗？好多人都生不逢时——我这叫原生态。（感情他什么都懂）。不要用你们那个时代的眼光看问题——你们那个时代公鸡还下蛋哪？（好家伙他把小品里的事当真了）。他接着说，不过公鸡说的那句话很有哲理，下自己的蛋让别人说去吧。我哑口无言——
今夜即将结束。也许白天变成黑夜，与黑夜变成白天一样自然，但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在这个转折点上我会迟疑，是向前一步，还是向后一步？但它不允许选择，天就要亮了。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返回，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现实中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