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万户兴冲冲的去和万蛋蛋借猫，作为见面礼，手里拿了一只蝴蝶。穿过几条泥土芬芳的胡同——房子和墙头都是土坯的，在阳光下自然散着浓郁的泥土气息——我觉得主要是因为ฦ，其中ณ夹杂着生活的味道——万户闻着这气息，觉得它芬芳，说明他今天心情很好。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不会觉得气味芬芳，因为胡同里还有鸡鸭牛马粪便的味道。来到เ万蛋蛋家，万蛋蛋不在。万蛋蛋的母亲在。这出乎万户意料é。照ั万户的估计，这个时间应该是大人下地干活，孩子在家里看家的时间。万户愣了一下，似乎对这次的估计失误没有准备，赶快将蝴蝶藏在身后。
本来吗，估计就是蒙，然而我就喜欢估计。因为ฦ，我觉得它里面包含有希望和自信的成分。比如单位上又新า提了个头头，平时觉得此人不错，估计应该是个好官——；比如关键场次的国足比赛，我还是想看，估计总该赢一回了吧——；再比如，当初我估计看大门这个工作应该不错等等。我是觉得生活是需要估计和蒙的：虽然看大门不如想象的那么自在，虽然头头们都是有手腕的；但谁如果不承认“估计”是个常识，自有它的妙处，说明他不想活了。这一点我和万户一样，对自己干的任何事都充满了自信。好在他的这次估计错误并不是什么เ大事，比我估计头头的事小的多。
蛋蛋妈并没有看见蝴蝶，更不知道万户要来借猫，如果知道的话，就会顺手抄起扫地的笤帚，追打万户。并且还会说，你算个ฐ爷们吗？还想把我们蛋蛋传染了不成？万户一边跑一边说，没那ว意思，没那意思——我不是爷们，不是爷们——。我也经常被老婆质问这样的问题，可我为了打开尴尬局面，就说，你是爷们，你是爷们。由此我突然明白了爷们和娘们的区别，并不是指性别，而是指“横”和“面”，谁横谁就是爷们，谁面谁就是娘们。原来我也是个娘们：从家里面，因为ฦ她是孩子的妈，给我们家作出了重要贡献；从单位上更面，特别ี是在那ว些女头头面前，如果没有她们单位可能就会黄掉——但愿这只是个假设。不过照此推论下去的话，也是非常可怕的，我并不是怕依此类推，生孩子的事也会流到我们，从而嫌麻烦；而是替那些横女人担心，如果她们不生孩子了，不是头头了，还会那ว么横吗？
蛋蛋妈当时正背着身子干活。万户客气的问了一句，转身想走。这个很好理解，一般孩子们在一起玩儿，都不愿大人在场。当然万户已经不是孩子了，正是有为的年龄——也就是人们说的，危险期。听出了万户的声音，蛋蛋妈爱搭不搭的说出去玩儿了。可当万户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又转变了腔调，说是万户啊——你看你看我——坐坐呀——你真的不干木匠啦——那ว就教教俺家蛋蛋吧——我们孤儿寡母先谢谢你啦。万户边走边说没问题。蛋蛋妈高兴的说，哪中午过来吃饺子啊——。看来万蛋蛋的母亲正在干的活是择菜，并且是择韭菜，韭菜馅的饺子好吃。
走出泥土芬芳的村子，来到庄稼芬芳的田野，万户老远就看见了万蛋蛋，他一个人在河边扑蜻蜓。（就是这条河能ม通运河？即便当时不通，到南水北调的时候也能通。）万蛋蛋非常好认，他头少，辫子细。当然了，头少并不是好认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万蛋蛋的头顶无论与太阳呈什么角度也不会反光，反而暗，就好像一个憋了的磨沙灯泡——他脑袋上长了一层癣。村子里的孩子们都离他远远的，怕一刮风他头上的癣落到自己头上开花结果。为了改变这种孤独局面，再早时候的一天，万蛋蛋趁江湖郎中不注意——郎中正在葡萄架下给万胖子刮痧——从医疗箱里偷了一个布包。说到江湖郎中，如果你由此联想到赤脚医生，和背个箱子走街串巷卖冰棍的，不错，从行为ฦ方式上看，他们的确非常相似。万蛋蛋来到河边，打开包，翻找自己的医疗工具。里面有一块木头，大概是摸脉时垫手腕用的；有一包针ฤ，应该是针灸用的；还有几个小罐，是拔罐子用的；最后，万蛋蛋找到一块瓷碗片，这一定是刮痧用的了，就照着河水，从头上往下刮癣。问题他的刮法不对，刮ุ痧是用碗片光滑的碗沿一边，他用的却是破茬棱角一边。要说这也不能怪万蛋蛋，他觉得用碗沿一边只能挠痒痒，不能去根。
大夫不见了吃饭的家伙，绕村喊煳了嗓子，也没找到他那宝贝家什。就来到เ河边喝水，喝到的却是红色的水面上漂着一层白沫的水。于是顺水而上，也就看到เ一个举ะ着碗片满头满脸血迹的孩子。郎中ณ一时吓住了，以为孩子要寻短见，拿的凶器正是他的。赶快扑上前去，打落凶器，给孩子把脸洗净，又用一块手巾为他包上头。等一切收拾完毕，郎中说，你以为脑แ袋是鸡蛋了，想剥皮就剥皮——真想学刮ุ痧，我收你了。当时的万蛋蛋已经恨死刮痧这种事了，他以为ฦ大夫讽刺他，转身就跑。然而这样一来，孩子们更不和他玩了，走了碰面的时候，都哄笑他，鸡蛋，秃蛋——。万蛋蛋由此得名。在众多的外号里，还有一个比较形象的，叫“秃屁股老鼠”；还有一个ฐ接近褒义แ的半句词，“放光芒”。可万蛋蛋的脑袋并不放光芒，所以关于这一雅号，下面还会慢慢提到。万户当然不会不以貌取人，他以志同道合取人。别ี人都说万蛋蛋有点儿傻，但万户并不这么认为ฦ，因为后来万蛋蛋和万户讲条件说，只要把猫带来，不能光和猫玩儿，也得和我玩儿。
看见万户笑哈哈的向自己走来，万蛋蛋目露怀疑之色，但嘴上没说什么，因为嘴上叼着几个蜻蜓的翅膀。如果这时他说话的话，他就是树上叼着肉唱歌的乌鸦了。见万户真的向自己靠近，赶忙腾出一只手，从嘴里拿下蜻蜓。万户说：我来帮你扑吧。并将蝴蝶递给他，万蛋蛋却向后退，不肯接。从没人主动和他玩儿过，他已经习惯了，同时养成了一种戒备心理，万蛋蛋说：我不扑蝴蝶。万户说：蝴蝶是送给你的礼ึ物。然而万蛋蛋毫无礼貌的说：不要，丫ฑ头才玩儿蝴蝶哪。万户放飞了蝴蝶，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趁其不备，一把抢过万蛋蛋手里的扫帚ຐ，说：一边看着去吧。说完就去追蜻蜓了。在弯曲的河边，高矮不一的茅草上，留แ下一串固执的脚印；和一个张着嘴没话了的万蛋蛋。
从万蛋蛋身上，万户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举着一把破扫帚，左扑一下右扑一下，在寂寥的河边自娱自乐，这种固执的在孤独中寻找乐趣的劲头，和自己非常相像。然而万蛋蛋并不这么看，在他眼里，万户是位名人，他们家早就有要收藏他作的一个小板凳的愿望，但始终也没实现。蛋蛋虽然曾经也是万户的粉丝，但却是那种不冷不热不生不熟的粉丝，即使名人饿急了，也不会吃的粉丝。最让万蛋蛋佩服的是，万户双手都能打响指（这一点并不能ม证明万户就是个能工巧匠），自己却来不了，认为这个绝活是顶ะ大的本领。刚才就是万户的那个响指，才使自己不知所措的，还以为ฦ万户要骗他的扫帚哪？那里知道万户是奔着三花猫来的。当看到万户真的扑蜻蜓，并且比自己都认真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在扑蜻蜓的过程中，万户猛然现，蜻蜓的飞行更具有平稳性，度要比蝴蝶快得多。这并不是说，万户原来不认识蜻蜓，今天才认识，是原来没有注意。一旦拿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当正事来做的话，就大不一样了，就会现它全新的一面。比如看大门这活，原来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现其中的问题——我们四个人倒班，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歇三天（七十二小时）。乍ๅ一听，这份工作便宜大了，可仔细一算问题就出现了：虽然我们一人上一天，歇三天，其实是平均每人每天上六小时，一周就是四十二小时，我们没有星期礼拜。可按标准的八小时算，一周是五天，才四十个小时。一年下来，我们每人多上九十六个小时，从时间上我们并没有沾光。但我还是觉得挺好的，又不是给鬼子打工，都是自己人，等于为书店做贡献啦。问题是，属于自己的连续时间也长了，这当然很重要。万户观察蜻蜓得出的问题是，原以为身子小，脑袋小的，飞起来应该容易，比如蝴蝶；可蜻蜓不光身子大，尾巴๒长，脑袋也大，飞起来依旧ງ灵活？他自言自语的说：看来飞行这件事，真的值得好好琢磨。万蛋蛋跟着跑了一会儿，听到了万户的话，还以为是和他探讨哪，于是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观察体会，他说：蜻蜓配对飞，才好看哪，有两种样子，一种是一前一后平着飞，一种是上下盘在一起飞。万户却突然说：是不是因为蜻蜓是秃头才飞的好？万蛋蛋却不搭话了，以为ฦ是拿他打哈哈。这说明人与人的沟通中，有时也难免会生断电的情况，但如果是朋友就该体谅。
近一段时间我和几个朋友断ษ电了。我将我写的一篇《关于李东》的小说给他们看了，引起一片吁声。总体的反映就像一个大家小姐，坐过了站下错了车，误入穷乡僻壤的一个ฐ厕所，啊了一声。手足无措的同时，不知是先捂眼，还是先堵嘴一样。可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夸张，那ว么恶劣，那么不适合人类生存，因为我就是从这样的厕所环境中ณ长大的。我能体谅他们不能体谅我的原因，人们都在研究时代浪ฐ尖上的东西，我却还不识时务，还婆婆妈妈的摆话那些下层的一般人的基本常识。我见过一张脑神经的图片，我觉得人脑就是一把多弦琴，并且是杂乱的多维的。我无法控制我的弦，哪根在哪个位置，如何出的颤响，如何被碰响的？对我来说，它是自身自然的鸣响，当然很难预料它能否与他人产生共鸣？不过万户和万蛋蛋却能互相体谅，话题很快就转到试验猫上。得空万蛋蛋就将三花猫抱来，他俩轮流将猫抛起，观察猫在高处是如何翻身的。久而久之，万户便和万蛋蛋成了好朋友，好哥们，好搭档，为以后他们合作糊风筝，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如果说和朋友断电å是偶然的话，那么เ和老婆断电是必然的。这天，老婆现我又开始写万户了，拿着抹布站在我身后说：又写新的了？我没有回答，只是赶快接过抹布，擦了几下书桌。她说：还行，今天还行，不但没抽烟，还能看见活儿，行。玩儿吧，玩儿吧——只要别一有活还玩儿就行。有时我想，这些年和老婆的合作，算朋友还是哥们，还是算搭档？起初以为ฦ得了个老婆是拣了个便宜，就和现在，得了个看大门的活的心情一样——。万蛋蛋认为自己得了大便宜，因为三花猫并不是他家有意养的，是自己้跑去的。有时万蛋蛋想和它玩儿一会儿，它还不乐意，所以经常用脚踢它。所以才舍得拿来进行试验。白拣的一个便宜又换了一个便宜，终于有人和他玩儿了，当然是个大便宜。
从网上我又看到一个资料，说万户当过官，应该叫万虎。还说当过兵，和瓦刺做过战。不管这个资料é是真是假，它又提供了三个ฐ信息，姓名：万虎；职务：官吏；经历：当兵。从班上没事，我用手机给一个当老师的朋友短信，说了上面的三个说法，他回信说，万户应该是一个官职的封号，大概不可用于人名，当时有避讳之说——供考。我回了一个谢字。可一会儿他又来短信，说网上还是叫万户的多——众说纷纭，以心为正。我又回了两个谢字。根据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原理，我要从这三个观点里选一个来用，最后我认同了万户当过兵的这个说法，按这个说法写下去热闹——
——万蛋蛋关于蜻蜓配对的话，万户记在了心上。等到他在战场上接触到เ火箭的时候，猛然重新想了起来，并且想了很多。他想的是，两ä个飞行器如何在空中ณ对接；飞行器在飞行中能不能补充能ม量；如何在空中进行翻转动作等等。他将这些想法画了一些草图，可当思考变成形象的图纸后，又觉很有纸上谈兵的味道。后来他把它们卷了起来，没敢声张，掖到เ了行军床下。由于他是能ม工巧匠，在军营里利用自己的特长改进了不少武器，得到เ了长官青睐。等回家的时候，把那ว些图纸也都带了回来。据说，后来这些草图，被一个卖瓷器的商人踅摸去了，当成包装纸弄到了外国，被一个ฐ外国科学家得到，如获至宝，受到了很大的启，明了很多东西。这件事能证明许多人的观点，认为外国很多先进技术，都是以我们中国的东西为ฦ基础的。我当然也认同这个观点，并且觉得，今天我们看进口电视，开外国车不要不好意思，我们只是为了，把我们忘了的东西重新看明白弄懂。这不，如今我们都会做了。
说到草图我想到另一件事，我的孩子小时候爱画画ฑ，专画一些我全看不懂的武器。老婆是个利索人，要经常卖破烂，被我赶上时，就偷偷的把孩子的画ฑ撕碎。当然这样会影响卖钱，老婆就不能体谅我。其实我并不是，怕这些草图流到เ国外科学家手里，会明出什么เ来；而是怕落到恐怖分子手里，根据这些最基本的原创น涂鸦，琢磨出什么เ可怕的东西来。
万户喜欢猫的热情不亚于蝴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对猫在空中的转身深入研究外，还特别留意了猫的尾巴。他认为滞空时间的长短，是尾巴起的作用。观察期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进入了模仿阶段。万户将一个ฐ鸡毛掸子系在腰上，然而这条假尾巴不好控制，很难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多数情况下几乎成了累赘，绊脚石，使想象中的动作半途而废。好几次，在万户转懵坠地时，肛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还好，掸子杆只是戳青了屁股。这时的万户已๐进入了状态，把一切抛在脑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在太阳月亮下，忘我的练习。当然也忘了一边闷闷不乐的万蛋蛋。万蛋蛋经常冷不丁的提醒万户说，不行，这阵儿风大，别这样玩儿了。万户不答。
小心掸子——该，活该！我给你拿紫药水去吧？万户不答。
对了，我拿个创可贴，把屁眼给你沾上吧？由此看来万蛋蛋什么都懂，一点不傻。他居然明白创可贴也能起到盾牌的作用。万户停了下来，把鸡毛掸子仔细的从腰上解下来，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然后小心的放在窗台上。他再次走到院中ณ，猫着腰，撅起屁股，把一只手放到เ后面摇。可摇了一会儿并没有效果，于是，又改为研究猫的急转弯和急刹้车了。
总之，只要万户进入状态，万蛋蛋说什么也不搭腔了。我就是因为上学的时候走神，才考不上大学的；单位上开会不听，才没有进步的。只有歇下来的时候，才想起万蛋蛋，就说，那块板子刨平了吗？接着刨า——。但多数时候万蛋蛋不想学木匠，宁愿看着万户玩儿，或是转过头去看山。看万家山是怎么从绿色变成金黄色的。绿有多少种绿，黄有几种黄。绿是怎么从翠绿变成青绿变成浅绿变成深绿的；黄是怎么เ从亮黄变成金黄变成亚金黄，最后变成墨黄，一天是怎么结束的。万户对这一切却不注意。此时的万家山就是金黄色的，已๐是夕阳西下时分。万蛋蛋还现，一到这时，山便寂静下来，蝉不在声嘶力竭的鸣了，鸟也不变本加厉的叫了，好像一切进入到准备休息的阶段。与此同时，空气里传播着做饭的气息，万蛋蛋觉得自己也该收工了，就说，我回家吃饭啦。万户不答。这时的万户和万家山一样的沉默着；不一样的是，万家山忙碌了一天要休息，而万户精神头越来越足。还有不一样的是，万家山越来越黑，而万户的脸却越来越白——这可不是我想象的，而是我亲眼看到的——是一种思索ิ的容颜。也许读者会说，你不是说晚上才能去吗？怎么天不黑又看到了？我一解释你就明白了：一般晚上我才能去，白天可不敢去，单位上走不开，那叫脱岗，我可不想找倒霉；在家里也不能去，惹不起老婆，有空还得擦地哪。不过午睡的时候也可以，但时间太短，也不一定就能ม碰见万户。但如果我闭上眼睛，眼前一黑，不管什么时候，也许就能看见万户。当然这纯属巧ู合。总之，我还是会去的——神不知鬼不觉；并且相信读者同样知道，环境只能左ุ右肉体，但不能左右人心。此时的万户对一切置之不理，已经什么时间了？空气里传播什么气息？是不是该吃饭了？万家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休息的颜色？并且出了鼾声？这一切只有风知道。
每天回家蛋蛋妈都问蛋蛋学什么手艺了，蛋蛋都非常专业的回答，基本功练习。说归说，蛋蛋妈还是不放心，就鬼鬼祟祟的去万户家把头，正看到蛋蛋在摆弄一只蜻蜓，将一个ฐ铁ກ钉插在蜻蜓背上。蛋蛋妈破门而入，拧住蛋蛋的耳朵，说兔崽子这是什么屁手艺？万户当然下不来台，就说，您还是领蛋蛋回家吧，让他退学算了，我也不想教了。蛋蛋妈说，那可不行，虽然不是义แ务教育，也不能说不教就不教啊，咱得守信用吧？其实她是想说，又不让你白教，接三差五不是给你包饺子吗。万户说我们正在上自然课，这是在做标本，一名好木匠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当然了，这是素า质方面的问题，说这个你也不信，还是别学了。蛋蛋妈一听这种学问话，赶快说，怨我太着急了，天下父母那个ฐ不望子成龙，学吧学吧，我不管了。虽然蛋蛋妈不好惹，她还是挺尊重学问的。这就是学问的力量。万户又说，教育也要改革，老办法不行了。我用的是素า质教育，先设法调动起学生们的兴趣，然后再循序渐进。一往的脾气，拿教鞭打学生的手，是所有教育失败的根源。读者可能已๐经看出来了，这话并不是万户说的，而是我心中所思——这段时间孩子学习有所退步，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管教。我也去学校里把过头，但孩子知道了以后，反而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我当然也打过他，但只管当时，过后不疼了，又忘了。在这里我是想说，如果学生不乐意学习包括木匠，只是喜欢玩，包括电脑，老师家长包括万户，的确很难办。我正试着改用素า质教育，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效。
万蛋蛋还是学了一些手艺的，他俩做了一个鸟笼子，这天提着去捉鸟。万户拿着一个抄网。万蛋蛋说用弹弓打快。万户就用素质教育的模式，委婉的说，你再想一想，死的还用笼子干吗？如果是传统的教育模式，就该大喝一声，你傻，你秃头是让驴踢的？我虽然这么写，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这么เ恶劣，虽然那时候还不是素质教育。那么เ我的这个印象是如何来的哪？最后我想出来了，原来是某些头头的作风：他们对手下人就是这种口气。这说明此头头还不素质。但也许他很快就素质了：转天让秘书赶紧把被驴踢之人叫来，说保卫科正好缺个副手，你先干着再说。驴踢之人就说，我行吗？此头头就说，没问题——你着聪明脑瓜，这个岗位就需要你这样的。原来是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头头打来的。这说明他及时受到了素质教育。
鸟可又比猫难捉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俩只捉了一只麻雀。回来的时候正被躲在树后的蛋蛋妈撞见，蛋蛋妈又熟练的拧住蛋蛋耳朵说，让你来学木匠，谁让你抓鸟玩儿了。其实也是说给万户听的。万蛋蛋的脑瓜确实越来越聪明了，他说谁玩儿了，这鸟笼子就是我做的，不得试验一下，这叫实践出真理。蛋蛋妈一听这个，马上撒手笑着说，是吗，不得了，不得了——。转脸看着万户说，我给你们做饭去，一会儿一块来，咱还吃饺子。走出两步又回头说，好吃不如饺子。万户说不用不用。这时万蛋蛋理直气壮的说，快包去吧，早ຉ饿了。一会儿我去端。
不过如此几件事后，万户也有所收敛，再有户外运动，就不带万蛋蛋去了，不过出门前都要给万蛋蛋留好多作业，并且说回来检查。这叫吃了人家的嘴短。当然了，如果蛋蛋侦察后说他母亲下地了，平安无事。但为了确保安全，万户还要去证实，去蛋蛋家借针ฤ借线什么的，就说蛋蛋手上扎了个刺，截木头截的，借针ฤ去挑刺。借线就说刺裆了，搬木头搬的。瞎话谁不会说几句，要不万蛋蛋聪明的那么快吗。比如学校里卖课外书，每个学生都得买，并且告诉学生回家说，考试就考这上面的。万户比现在的老师辛苦，因为他还要放下老师的架子，屈尊的去做家访；不过家访扑空，却是最理想的目的。然后才能毫无顾虑的和学生一同去大自然中ณ轻松愉快的遨游。也就是说，全村人都知道万户不务正业，只有蛋蛋妈心存着一丝侥幸心理。这天蛋蛋妈又来送饭，他俩正在给麻雀拔毛剥皮，不等她妈说话，蛋蛋先说，你知道庖丁解牛吗？蛋蛋妈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满之情挂满寡妇脸。万蛋蛋说，这是“框架”知识。可时间一长，万户就烦了，后悔吃了人家的饺子，为这种破事耽误了那么多宝贵时间，觉得不值。
人们已经知道万户没准了，见了他就好奇的问，今天又爱吗啦？万户笑一笑说，蜻蜓。他手里攥着一把蜻蜓。
万户怎么跪着啦？这又是爱好吗？万户回过头来，将一个沾满泥土的手指，放在青的嘴唇上，做神秘状，意思是小点声。他正在观察青蛙的跳跃。
哎呀，万户怎么趴到เ粪上了，多脏，快起来，洗洗去——难道这也是爱好吗？这是一位好心的大嫂。万户举起被粪肥弄脏的手摇了摇，又一指正在滚粪的屎壳郎，说谢谢好意。就不再理人家了。可想而知，一传十十传百，万户的这种行为ฦ怎么能让人戴见。
嘿，从这里瞎翻腾吗？这里的垃圾也是香的，没屎壳郎。万户在香油磨坊后面翻石子捉蟋蟀，他想弄明白，蟋蟀都有翅膀为什么有的能飞有的不能飞，不能飞的却能出嘹亮的声响，那声响居然是用翅膀出的。
一天，万户碰见一位大哥正在往地里挑粪，他知趣的闪向路边走，可那位大哥却叫住他，说出粪的时候看见一个ฐ三角形的屎壳郎，娇黄娇黄的，少见。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于是万户就帮着人家挑粪，还帮着向地里撒粪，还仔细的将大块的粪捣碎。当然，最后并没有看见屎壳郎。万户却不认为吃亏，兴奋的跑到地头，蹲在一块平地上，拿起一根草棍画ฑ起来。画一个圈，里面画一个三角形，中ณ间点一个点，看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蹦两下，再画ฑ一个圈，中ณ间点一个点，画一个ฐ十字，用手在上面丈量。人们当然看不懂ฦ，只是对万户画圆的功夫表示称叹。不管多大的圆，万户只需一笔，一挥而就，保证圆。但人们觉得，圆是够圆，比粪球还圆，点的位置也够正，但根本不像屎壳郎。退一万步说，即便像屎壳郎有什么好看的，能当年画吗？画ฑ那些不能ม卖的东西，不傻逼吗？其实在万户的脑袋里，圆圈就是天空——他在琢磨点线面与时空的关系。也许当时万户已经有了多维空间的概念，只是不会表达。同时他在计算屎壳郎站到粪球上的平衡律，多大的粪球，多大的力，与角度的关系，是如何做到融为一体的，并巧妙进行着操控的。自己如何才能ม掌握那种平衡技巧，并且灵活运用，与圆圆的天形成默契。
然而却是人们，先灵活掌握了能让他自愿帮忙的办法。比如谁家烟筒堵了，恰巧ู万户经过，房上的人扛着一根竹竿说，万户快来，刚刚飞到烟筒里一只白色的单翅膀的鸟？怎么说哪，就和鱼似的。你有经验，快帮我捉住它。万户就帮人家掏烟筒，当然，掏完烟筒并没有现什么เ。有人正要从井里往上提水，一见万户就喊，井里有个ฐ三条腿的红青蛙，叫的时候，两腮鼓出两个扇形的蓝气囊来，真是稀奇。好奇的万户抢过人家手里的扁担，快的帮人家把水打满，好让人家快走，自己趴在井台上，静等异形青蛙再次出现。当然等到下个打水的来了，也没出现。万户只好又快的帮人家打水。问题是万户总想着三条腿青蛙，一有空就去井台。人们一见万户在井台，都去挑水。有人堵了烟筒还叫他，万户还去，不过掏一阵会说，怎么还没东西。人家就说，我点个火看看还堵吧。说完下去就点火。守在上面的万户，弄了一脸黑。慢慢的人们对这样的事失去了兴趣，因为在这样的幽默中，从万户那ว里根本得不到幽默的回应。假如不是拿他开涮的话，人们就不理他了。
万户做起事来非常认真，他才不在乎ๆ别人哪。他这种对事业的痴迷劲头比我强，这也正是让我着迷的原因。看大门的第一天，刚一上班就得到通知，一会儿上头来检查。我拿了扫帚就想扫院子，正这时送报纸的来了。我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扫帚ຐ，站在院子里楞，不知如何是好了。不知是先扫院子，还是先把报纸送到楼上的办公室为好，一边是直接领导，一边是间接领导。如果先打扫院子而耽误了直接领导读报，合适吗？但如果耽误了打扫院子，来检查的间接领ๆ导会满意吗？我当然不敢轻视这些间接领导，虽然是我的间接领ๆ导，却是直接领ๆ导我的领导的直接领ๆ导。可如果我采取舍近求远的献媚，去讨好间接领导，让直接领导不高兴了，说，送报纸能ม用多长时间？这不挺会来事的吗？会拍大马屁啦？如果再说出县官不如现管的话来——。因为ฦ我已๐经听到了这样的话，说我们看大门的这些人，是没人要的。但我以为，这是一些想来而来不了的人再捣鬼。所以近段时间，一见当官的我就弯着腰，表示对照ั顾我的感谢。谁让咱乐่意干哪。如果先送报纸而耽误了打扫卫生，间接领导检查出毛病，就要训斥直接领ๆ导管理不善。直接领ๆ导就会训斥我没有干好本职工作。咱的本职工作两样都包括。如果你胆敢和领导犟嘴说，我虽然长了两ä只手，却不能同时干两件事。无论间接领导还是直接领导都会说，要不我帮你干？难怪没地方要了。我可谁都不敢得罪。领ๆ导们认为，干活的人，既然长了两只手就不能白长，就得干两件事，就得干三件四件事，越多越好，哪怕你干出三只手的事来。我如此左右为难，其实就是不想看别ี人的坏脸色，只想看别人的好脸色。我不知道万户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如何做。大概ฐ万户根本就不考虑这些破事，想干的干，不想干的就不干。要不我说他连看大门的工ื作也干不上吗。所以有些地方不能和万户比。我并不是想干这个ฐ不想干那个，而是两ä样都想干，怎么เ干才能得到所有领导的好脸色。最后我心一横，用“写意”的办法，先扫院子；然后用“涟波微步”上楼送报。如此这般，既使难逃狗屁呲，也要稀释其浓度，缩减其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