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重阳节无话。到เ初十日，王三老换了一件新开折的色衣，到朱家说亲。朱世远已自与浑家柳氏说过，夸奖女婿许多好处。是日一诺无辞，财礼ึ并不计较。他日嫁送，称家之有无，各不责备便了。王三老即将此言回覆陈青。陈青甚喜，择了个和合吉日，下礼ึ为定。朱家将庚帖回来。吃了一日喜酒。从此亲家相称，依先下棋来往。时光迅，不觉过了六年。陈多寿年一十五岁，经书皆通。指望他应试，登科及第，光耀门楣。何期运限不佳，忽然得了个ฐ恶症，叫做癞。初ม时只道疥癣，不以为意。一年之后，其疾大，形容改变，弄得不像模样了：肉色焦枯，皮毛皴裂ฐ。浑身毒气，成斑驳奇疮；遍体虫钻，苦杀晨昏怪痒。任他凶疥癣，只比三分；不是大麻疯，居然一样。粉孩儿变作虾蟆相，少年郎活像老头。搔爬十指带脓腥，龌龊一身皆恶臭。
一日，朱世远在陈青家下棋，王三老亦在座。吃了午饭，重整棋枰，方欲再下，只见外面一个小学生踱将进来。那学生怎生模样？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光著靛一般的青头，露著玉一样的嫩手。仪容清雅，步履端详。却疑天上仙童，不信人间小子。那学生正是陈青的儿子，小名多寿，抱了书包，从外而入。跨进坐启，不慌不忙，将书包放下椅子之ใ上，先向王三老叫声公公，深深的作了个揖。王三老欲待回礼，陈青就座上一把按住道：“你老人家不须ี多礼。却不怕折了那小厮一世之ใ福？”王三老道：“说哪里话！”口中虽是恁般说，被陈青按住，只把臀儿略起了一起，腰儿略๓曲了一曲，也算受他半礼了。那ว小学生又向朱世远叫声伯伯作揖下去。朱世远还礼时，陈青却是对坐，隔了一张棋桌，不便拖拽，只得也作揖相陪。小学生见过了二位尊客，才到เ父亲跟前唱喏，立起身来，禀道：“告爹爹：明日是重阳节日，先生放学回去了，直过两日才来。吩咐孩儿回家，不许顽耍，限著书，还要读哩。”说罢，在椅子上取了书包，端端正正，走进内室去了。王三老和朱世远见那小学生行步舒徐，语音清亮，且作揖次第，甚有礼ึ数，口中夸奖不绝。王三老便问：“令郎几岁了？”陈青答应道：“是九岁。”王三老道：“想著昔年汤饼会时，宛如昨日。倏忽之间，已๐是九年，真个光阴似箭，争教我们不老！”又问朱世远道：“老汉记得宅上令爱也是这年生的。”朱世远道：“果然，小女多福，如今也是九岁了。”王三老道：“莫怪老汉多口，你二人做了一世的棋友，何不扳做儿女亲家？古时有个朱陈村，一村中ณ只有二姓，世为婚姻ี。如今你二人之姓，适然相符，应是天缘。况且好男好女，你知我见，有何不美？”朱世远已๐自看上了小学生，不等陈青开口，先答应道；“此事最好！只怕陈兄不愿。若肯俯就，小子再无别ี言。”陈青道：“既蒙朱兄不弃寒微，小子是男家，有何推托？就烦三老作伐。”王三老道：“明日是个重阳日，阳九不利。后日大好个日子，老夫便当登门。今日一言为定，出自二位本心。老汉只图吃几杯见成喜酒，不用谢媒。”陈青道：“我说个笑话你听：玉皇大帝要与人皇对亲，商量道：两亲家都是皇帝ຓ，也须是个皇帝ຓ为媒才好，乃请灐皇帝往下界ศ去说亲。人皇见了灐，大惊道：‘那做媒的怎的这般样黑？’灐道：‘从来媒人哪有白做的！’”王三老和朱世远都笑起来。朱陈二人又下棋到晚方散。只因一局输赢子，定了三生男ç女缘。
那东西两山在太湖中间，四面皆水，车马不通。欲游两山者，必假舟揖，往往有风波之险。昔宋时宰相范成大在湖中ณ遇风，曾作诗一：
白浪秋风疾，渔舟意尚闲。
先前砍柴，是走东路，张稍恐怕妇人看见死尸，却引他从西路走。单氏走一步，走了多时，不见虎迹。张稍指东话西，只望单氏倦而思返。谁知他定要见丈夫的骨血，方才指实。张稍见单氏不肯回步，扯个谎，望前一指道：“小娘子，你只管要行，兀的不是大虫来了？”单氏抬头而看，才问一声：“大虫在哪里？”声犹未绝，只听得林中喇的一阵怪风，忽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不歪不斜ฒ，正望著张稍当头扑来。张稍躲闪不及，只叫得一声“阿呀”，被虎一口衔著背皮，跑入深林受用去了。
单氏见张稍独自回来，就问丈夫何在。张稍道：“没造化！遇了大虫，可怜你丈夫被他吃了去。亏我跑得快，脱了虎口，连砍下的柴，也不敢收拾。”单氏闻言，捶胸大哭。张稍解劝道：“这是生成八字内注定虎伤，哭也没用。”单氏一头哭，一头想道：“闻得虎遇夜出山，不信白日里就出来伤人。况且两人双双同去，如何偏拣我丈夫吃了？他又全没些损伤，好不奇怪！”便对张稍道：“我丈夫虽然衔去，只怕还挣得脱不死。”张稍道；“猫儿口中，尚且挖不出食，何况于虎！”单氏道：“然虽如此，奴家不曾亲见。就是真个被虎吃了，少不得存几块骨头，烦你引奴家去，检得回来，也表我夫妻之ใ情。”张稍道：“我怕虎不敢去。”单氏又哀哀的哭将起来。张稍想道：“不引他去走一遍，他心不死。”便道：“娘子，我引你去看，不要哭。”单氏随即上岸，同张稍进山路来。
到十二岁，琴棋书画ฑ，无所不通。若题起女工一事，飞针走线，出人意表。此乃天生令俐，非教习之ใ所能也。莘善因为自家无子，要寻个养女婿来家靠老。只因女儿灵巧ู多能ม，难乎其配，所以求亲者颇多，都不曾许。不幸遇了金虏猖獗，把汴梁城围困，四方勤王之ใ师虽多，宰相主了和议，不许厮杀，以致虏势愈甚，打破了京城，劫迁了二帝。那时城外百姓，一个ฐ个亡魂丧ç胆，携老扶幼，弃家逃命。却说莘善领著浑家阮氏和十二岁的女儿，同一般逃难的，背著包里，结队而走。
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偏惜蕊双头。
哪五国？周郭威แ南汉刘晟北汉刘南唐李升蜀孟知祥
这桩故事，出在梁、唐、晋、汉、周五代之ใ季。其时周太祖郭威在位，改元广顺ิ。虽居正统之ใ尊，未就混一之势。四方割据称雄者，还有几处，共是五国三镇。
说话的，为何单表那ว两个嫁人不着的？只为如今说一个聪明女子，嫁着一个聪明的丈夫，一唱一和，遂变出若干的话文。正是：
说来文士添佳兴，道出闺中ณ作美谈。
话说四川眉州，古时谓之ใ蜀郡ຉ，又曰嘉州，又曰眉山。山有蟆顺、峨眉，水有岷江、环湖，山川之秀，钟于人物。生出个ฐ博学名儒来，姓苏，名洵，字允明，别号老泉。当时称为老苏。老苏生下两个孩儿，大苏小苏。大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小苏名辙，字子由á，别号颖滨。二子都有文经武纬之才，博古通今之学，同科及第，名重朝廷，俱拜翰林学士之职。天下称他兄弟，谓之二苏。称他父子，谓之三苏。这也不在话下。更有一桩奇处，那ว山川之秀，偏萃于一门。两个儿子未为ฦ希罕，又生个女儿，名曰小妹，其聪明绝世无双，真个闻一知二，问十答十。因他父兄都是个ฐ大才子，朝谈夕讲，无非子史经书，目见耳闻，不少诗词歌赋。自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况且小妹资性过人十倍，何事不晓。十岁上随父兄居于京师寓中，有绣球花一树，时当春月，其花盛开。老泉赏玩了一回，取纸笔题诗，才写得四句，报说：“门前客到เ！”老泉阁笔而起。小妹闲步到父亲书房之内，看见桌上有诗四句：
天巧玲珑玉一邱，迎眸烂熳总清幽。白云疑向枝间出，明月应从此处留แ。
小妹览毕，知是咏绣球花所作，认得父亲笔迹，遂不待思索，续成后四句云：
瓣瓣折开蝴蝶翅，团团围就水晶球。假饶借得香风送，何羡梅花在陇头。
小妹题诗依旧放在桌上，款步归房。老泉送客出门，复转书房，方แ欲续完前韵，只见八句已๐足，读之ใ词意俱美。疑是女儿小妹之笔，呼而问之，写作果出其手。老泉叹道：“可惜是个ฐ女子！若是个男儿，可不又是制ๆ科中一个ฐ有名人物！”自此愈加珍爱其女，恣其读书博学，不复以女工督之。看看长成一十六岁，立心要妙选天下才子，与之ใ为配。急切难得。忽一日，宰相王荆公着堂候官请老泉到เ府与之叙话。原来王荆公，讳安石，字介甫。初及第时，大有贤名。平时常不洗面，不脱衣，身上虱子无数。老泉恶其不近人情，异日必为奸臣，曾作《辨奸论》以讥之，荆公怀恨在心。后来见他大苏、小苏连登制科，遂舍怨而修好。老泉亦因荆公拜相，恐妨二子进取之路，也不免曲意相交。正是：
古人结交在意气，今人结交为势利。从来势利不同心，何如意气交情深。
是日，老泉赴荆公之召，无非商量些今古，议论了一番时事，遂取酒对酌，不觉忘怀酩酊。荆公偶然夸能：“小儿王［雨↑方↓］，读书只一遍，便能背诵。”老泉带酒答道：“谁家儿子读两ä遍！”荆公道：“到是老夫失言，不该班门弄斧。”老泉道：“不惟小儿只一遍，就是小女也只一遍。”荆公大惊道：“只知令郎大才，却不知有令爱。眉山秀气，尽属公家矣！”老泉自悔失言，连忙告退。荆公命童子取出一卷文字，递与老泉道：“此乃ี小儿王［雨↑方↓］窗课，相烦点定。”老泉纳于袖中ณ，唯唯而出。回家睡至半夜，酒醒，想起前事：“不合自夸女孩儿之才。今介甫将儿子窗课属吾点定，必为求亲之事。这头亲事，非吾所愿，却又无计推辞。”沉吟到晓，梳洗已๐毕，取出王［雨↑方↓］所作，次第看之ใ，真乃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又不觉动了个爱才之ใ意。“但不知女儿缘分如何？我如今将这文卷与女传观之，看他爱也不爱。”遂隐下姓名，分付丫鬟道：“这卷文字，乃是个少年名士所呈，求我点定。我不得闲暇，转送与小姐，教他到เ批阅完时，来回话。”丫鬟将文字呈上小姐，传达太老爷分付之语。小妹滴露研朱，从头批点，须臾而毕。叹道：“好文字！此必聪明才子所作。但秀气泄尽，华而不实，恐非久ื长之ใ器。”遂于卷面批云：
新奇藻丽，是其所长；含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后来王［雨↑方↓］十九岁中了头名状元，未几夭亡。可见小妹知人之明，这是后话。却说小妹写罢批语，叫丫鬟将文卷纳还父亲。老泉一见大惊：“这批语如何回复得介甫！必然取怪。”一时污损了卷面，无可奈何，却好堂候官到门：“奉相公钧๕旨，取昨日文卷，面见太爷，还有话禀。”老泉此时，手足无措，只得将卷面割去，重新换过，加上好批语，亲手交堂候官收讫。堂候官道：“相公还分付过，有一言动问：贵府小姐曾许人否？倘未许人，相府愿谐秦晋。”老泉道：“相府请亲，老夫岂敢不从。只是小女貌丑，恐不足当金屋之ใ选。相烦好言达上，但访问自知，并非老夫推托。”堂候官领命，回复荆公。荆公看见卷面换了，已有三分不悦。又恐怕苏小姐容貌真个ฐ不扬，不中儿子之意，密地差人打听。原来苏东坡学士，常与小姐互相嘲戏。东坡是一嘴胡子，小妹嘲云：
口角几回无觅处，忽闻毛里有声传。
小妹额颅ๅ凸起，东坡答嘲云：
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
小妹又嘲东坡下颏之长云：
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
东坡因小妹双眼微抠，复答云：
几回拭脸深难到，留却汪汪两ä道泉。
访事的得了此言，回复荆公，说：“苏小姐才调委实高绝，若论容貌，也只平常。”荆公遂将姻事阁起不题。然虽如此，却因相府求亲一事，将小妹才名播满了京城。以后闻得相府亲事不谐，慕名来求者，不计其数。老泉都教呈上文字，把与女孩儿自阅。也有一笔涂倒的，也有点不上两三句的。就中ณ只有一卷，文字做得好。看他卷面写有姓名，叫做秦观。小妹批四句云：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风流学士。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这批语明说秦观的文才，在大苏小苏之ใ间，除却二苏，没人及得。老泉看了，已知女儿选中了此人。分付门上：“但是秦观秀才来时，快请相见。余的都与我辞去。”谁知众人呈卷的，都在讨信，只有秦观不到。却是为ฦ何？那秦观秀才字少游，他是扬州府高邮ุ人。腹饱万言，眼空一世。生平敬服的，只有苏家兄弟，以下的都不在意。今日慕小妹之才，虽然衔玉求售，又怕损了自己的名誉，不肯随行逐队，寻消问息。老泉见秦观不到，反央人去秦家寓所致意，少游心中暗喜。又想道：“小妹才名得于传闻，未曾面试，又闻得他容貌不扬，额颅凸出，眼睛凹进，不知是何等鬼脸？如何得见他一面，方才放心。”打听得三月初ม一日，要在岳庙烧香，趁此机会，改换衣装，觑个ฐ分晓。正是：
眼见方为的，传闻未必真。若信传闻语，枉尽世间人。
从来大人家女眷入庙进香，不是早，定是夜。为甚么？早ຉ则ท人未来，夜则ท人已散。秦少游到三月初一日五更时分，就起来梳洗，打扮个游方道人模样：头裹青布唐巾，耳后露两ä个石碾的假玉环儿，身穿皂布道袍，腰系黄绦，足穿净袜草履，项ำ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手中托一个ฐ金漆钵盂，侵早就到东岳庙前伺候。天色黎明，苏小姐轿子已到。少游走开一步，让他轿子入庙，歇于左ุ廊之下。小妹出轿上殿，少游已๐看见了。虽不是妖娆美丽，却也清雅幽闲，全无俗韵。“但不知他才调真正如何？”约莫焚香已๐毕，少游却循廊而上，在殿左ุ相遇。少游打个ฐ问讯云：
小姐有福有寿，愿慈悲。
小妹应声答云：
道人何德何能，敢求布施！
少游又问讯云：
愿小姐身如药树，百病不生。
小妹一头走，一头答应：
随道人口吐莲花，半文无舍。
少游直跟到轿前，又问讯云：
小娘子一天欢喜，如何撒手宝山？
小妹随口又答云：
风道人恁地贪痴，那得随身金穴！
小妹一头说，一头上轿。少游转身时，口中ณ喃出一句道：“‘风道人’得对‘小娘子’，万千之幸！”小妹上了轿，全不在意。跟随的老院子，却听得了，怪这道人放肆，方欲回身寻闹，只见廊下走出一个垂髫的俊童，对着那ว道人叫道：“相公这里来更衣。”那ว道人便前走，童儿后随。老院子将童儿肩上悄地捻了一把，低声问道：“前面是那个相公？”童儿道：“是高邮秦少游相公。”老院子便不言语。回来时，就与老婆说知了。这句话就传入内里，小妹才晓得那化缘的道人是秦少游假妆的，付之ใ一笑，嘱付丫ฑ鬟们休得多口。
话分两头。且说秦少游那ว日饱看了小妹容貌不丑，况且应答如响，其才自不必言。择了吉日，亲往求亲，老泉应允，少不得下财纳币。此是二月初旬的事。少游急欲完婚，小妹不肯。他看定秦观文字，必然中ณ选。试期已近，欲要象简乌纱，洞房花烛，少游只得依他。到三月初三礼部ຖ大试之期，秦观一举ะ成名，中了制ๆ科。到苏府来拜丈人，就禀复完婚一事。因寓中无人，欲就苏府花烛。老泉笑道：“今日挂榜，脱白挂绿，便是上吉之ใ日，何必另选日子。只今晚便在小寓成亲，岂不美哉！”东坡学士从旁赞成。是夜与小妹双双拜堂，成就了百年姻眷。正是：
聪明女得聪明婿，大登科后小登科。
其夜月明如昼。少游在前厅筵宴已毕，方แ欲进房，只见房门紧ู闭，庭中摆着小小一张桌儿，桌上排列纸墨笔砚，三个封儿，三个盏儿，一个是玉盏，一个ฐ是银盏，一个ฐ是瓦盏。青衣小鬟守立旁边。少游道：“相烦传语小姐，新郎已到，何不开门？”丫鬟道：“奉小姐之命，有三个ฐ题目在此，三试俱中式，方准进房。这三个纸封儿便是题目在内。”少游指着三个盏道：“这又是甚的意思？”丫ฑ鬟道：“那ว玉盏是盛酒的，那ว银盏是盛茶的，那瓦盏是盛寡水的。三试俱中ณ，玉盏内美酒三杯，请进香房。两试中ณ了，一试不中ณ，银盏内清茶解渴，直待来宵再试。一试中了，两试不中，瓦盏内呷口淡水，罚在外厢读书三个月。”少游微微冷笑道：“别个ฐ秀才来应举时，就要告命题容易了，下官曾应过制ๆ科，青钱万选，莫说三个题目，就是三百个ฐ，我何惧哉！”丫鬟道：“俺小姐不比寻常盲试官，之乎者也应个故事而已。他的题目好难哩！第一题，是绝句一，要新郎也做一，合了出题之ใ意，方为ฦ中式。第二题四句诗，藏着四个ฐ古人，猜得一个也不差，方为中式。到第三题，就容易了，止要做个七字对儿，对得好便得饮美酒进香房了。”少游道：“请第一题。”丫鬟取第一个ฐ纸封拆开，请新郎自看。少游看时，封着花笺一幅，写诗四句道：
铜铁投洪冶，蝼蚁上粉墙。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
少游想道：“这个ฐ题目，别人做定猜不着。则我曾假扮做云游道人，在岳庙化缘，去相那苏小姐。此四句乃ี含着‘化缘道人’四字，明明嘲我。”遂于月下取笔写诗一于题后云：
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名园花自开。道是东风原有主ว，人人不敢上花台。
丫ฑ鬟见诗完，将第一幅花笺褶做三叠，从窗隙中塞进，高叫道：“新郎交卷，第一场完。”小妹览诗，每句顶上一字，合之ใ乃ี“化缘道人”四字，微微而笑。少游又开第二封看之，也是花笺一幅，题诗四句：
强爷胜祖有施ๅ为，凿壁偷光夜读书。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
少游见了，略不凝思，一一注明。第一句是孙权，第二句是孔明，第三句是子思，第四句是太公望。丫鬟又从窗隙递进。少游口虽不语，心下想道：“两个题目，眼见难我不倒，第三题是个对儿，我五六岁时便会对句，不足为难。”再拆开第三幅花笺，内出对云：
闭门推出窗前月。
初看时觉道容易，仔细思来，这对出得尽巧ู。若对得平常了，不见本事。左思右想，不得其对。听得谯楼三鼓将阑，构思不就，愈加慌迫。却说东坡此时尚未曾睡，且来打听妹夫消เ息。望见少游在庭中团团而步，口里只管吟哦“闭门推出窗前月”七个字，右手做推窗之ใ势。东坡想道：“此必小妹以此对难之，少游为ฦ其所困矣！我不解围，谁为撮合？”急切思之ใ，亦未有好对。庭中有花缸一只，满满的贮着一缸清水，少游步了一回，偶然倚缸看水。东坡望见，触动了他灵机，道：“有了！”欲待教他对了，诚恐小妹知觉，连累妹夫体面，不好看相。东坡远远站着咳嗽一声，就地下取小小砖片，投向缸中。那ว水为砖片所激，跃起几点，扑在少游面上。水中天光月影，纷纷淆乱ກ。少游当下晓悟，遂援笔对云：
投石冲开水底天。
丫鬟交了第三遍试卷，只听呀的一声，房门大开，内又走出一个侍儿，手捧银壶，将美酒斟于玉盏之内，献上新า郎，口称：“才子请满饮三杯，权当花红赏劳。”少游此时意气扬扬，连进三盏，丫鬟拥入香房。这一夜，佳人才子，好不称意。正是：
欢娱ຉ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自此夫妻和美，不在话下。后少游宦游浙中ณ，东坡学士在京，小妹思想哥哥，到京省视。东坡有个禅友，叫做佛印禅师，尝劝东坡急流勇退。一日寄长歌一篇，东坡看时，却也写得怪异，每二字一连，共一百三十对字。你道写的是甚字？
野野鸟鸟啼啼时时有有思思春春气气桃桃花花满满
枝枝莺莺雀雀相相呼呼唤唤岩岩畔畔花花红红似似锦锦
屏屏堪堪看看山山秀秀丽丽ษ山山前前烟烟雾雾起起清清
浮浮ด浪浪促促潺潺［氵爰］［氵爰］水水景景幽幽深深处处
好好追追游游傍傍水水花花似似雪雪梨梨花花光光皎皎
洁洁玲玲珑珑似似坠坠银银花花折折最最好好柔柔茸茸
溪溪畔畔草草青青双双蝴蝴蝶蝶飞飞来来到到落落花花
林林里里鸟鸟啼啼叫叫不不休休为为ฦ忆忆春春光光好好
杨杨柳柳枝枝头头春春色色秀秀时时常常共共饮饮春春
浓浓酒酒似似醉醉闲闲行行春春色色里里相相逢逢竞竞
忆忆游游山山水水心心息息悠悠归归去去来来休休役役
东坡看了两ä三遍，一时念将不出，只是沉吟。小妹取过，一览了然，便道：“哥哥，此歌有何难解！待妹子念与你听。”即时朗诵云：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
有思春气桃花，春气桃花满枝。
满枝莺雀相呼唤，莺雀相呼唤岩畔ึ。
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
堪看山山秀丽，秀丽ษ山前烟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