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她笑靥如花，“我这辈子忘不了，混在人家一堆‘马子’里面，可是我还带着红领巾呢。”
我笑了：“对，打台球的时候，人家别人都带着‘马子’，只有我，带着一个小孩儿。”
南音小心地抓着我的胳ฑ膊，像是怕引爆我似的，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语气越来越可怜巴๒巴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哥哥我知道我错了，我答应过你不去和苏远智做那件事情，我，我没有听你的话——哥，你别这样，求求你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保证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怀孕的——哥哥——”她的小手惊慌失措地抚摸着我的脸，掠过了我忘记刮胡子的下巴，很痒，很暖和，“不会全都是因为我吧？是不是因为陈嫣，哥哥，那个女人怎么你了，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好不好？”
我知道我在抖。这真让我羞耻，可是我控制不了。我已经捏紧了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及意志里面全部的热量了，但是没有用，我的身体里在刮龙卷风。惊涛骇浪ฐ，不停地颠簸着我的脑子，我的内脏。有什么东西似乎挣扎着要从我内脏的缝隙间飞溅而出，我得紧紧ู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才能遏制它从我的呼吸里跑出来，可能它是一口鲜红滚烫的血吧，谁知道呢。我听见我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隐约出来类似兽类的“咕噜噜”的闷响。我分不清楚那声音究竟是属于我，还是属于居住在我身体里面那个了癫的灵魂。
“结婚？”她似乎有点意外，“我们拿什么来结婚啊？”她环顾ุ四周，“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ฐ人和孩子一起挤在这个租来的，又小又破的地方แ？”
我如梦初醒地把烟掉转过来，用力地按下了打火机。太用力了一点，似乎是为了催促自己下定决心。然后我说：“那我们马上结婚。”
“你会说话，你来讲。”三叔的表情几乎是羞涩的。
“哎呀你怎么说来说去只会说这两ä句。”三婶抢白他。
“我不想去。”
“你为什么不肯去留学？”她问我。
“可是我在乎。”那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如此直接地对小叔表达出来一些情感，“我在乎。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对你。你为ฦ什么不去告诉郑东霓的班主任，告诉校长，他们联合起来整你。”
“随他们去吧，我不在乎ๆ。”他安静地说。
“月考考卷了，请家长签字。”她依然笑眯眯的，怪不得我说她会变成泼妇的时候，她没有跳起来打我，原来她是求到我头上来了。
“郑南音，”我咬牙切齿，“你长大以后会是个ฐ泼妇。”
现在我和他成了同事。其实我能到เ龙城一中来教书，跟我的大学同学们相比，算是有运气了。谁都知道，龙城一中ณ不仅是在我们省，在整个华北，也是赫赫有名。我的大学在全国的师范大学里不是排不上号的，可是龙城一中的门槛之高，的确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信不信由á你，和我同一年进来的年轻老师里，有好几个都是硕士学历，还有两个，大学的名字一报出来，我都愣一下。也不用问以那ว样一张文凭，干吗不去写字楼里做人模狗样的白领，却到讲台前面给小孩子们分析高考重点了。如今的人们都精明无比，会做这种选择，自然是认为ฦ自己不会赔本
他们都说，我是因为跟小叔太亲近了，才会选择他的职业的。谁知道。
在我的面前，载着陈嫣远去的公车是鲜ຒ艳的；在我的身后，我们去年刚刚搬进来的小区也是鲜ຒ艳的。只有横亘在这鲜艳的两个端点之间的街道，一如既往的陈旧。我童年时代走街串巷的小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便利店，烟店，药店。我童年时代就一直在那里卖水果的小贩们还在那儿，似乎ๆ对他们而言，这时光从未流逝过。尽管我知道，现在的他们，和我小时候的他们，已不是同一批人。
我终于把她送上公车的时候，现月亮升起来了。一弯新月，薄如蝉翼。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好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舒服。
厨房里的情形怪异得很。所有的菜都已经切好整齐地放着了，油锅早ຉ就架在炉子上热过，又冷掉。三婶愣愣地坐在这一片井然有序中，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现戏台已๐经搭好，脸都已๐经勾上了之后突然没了观众。我站在她面前，我只能说：“三婶，你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