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这一身行头，我这老眼昏花的还敢认吗？”艾椿认出是苟经理。彼此热情地握住了对方，艾椿问：“怎么晚上也戴上墨镜？像个特务。”
艾椿边谴责自己边赶到เ火车站，她应是乘坐晚十点的车回去，希望能把柳留แ梅截回来，可是刚到车站，十点一刻的火车吼叫着刚刚离去。艾椿怅然若失的愣在验票口，这时有个ฐ高大的穿风衣头戴礼ึ帽的戴墨镜的男ç子向他迎面走来，并把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教授，四顾茫然，又为离情别绪？”
艾教授只是听着老友的愤世议论，这样的对现状的诟病，他听得和看的多了，近乎麻木。麻木也是一种病呢。不过这种病在进步的时代比较多。
“人一穷，心情不好，营养跟不上，身体就出问题。”郁文望着候车大厅满满的人，“到处是人，到处是穷人多，中ณ国人太多，生产力还落后，为ฦ了警惕日本的扩张，为了宝岛台湾回归，不能不增加国防开支，焉能不穷？我国是穷兵但不黩武。但是穷人多其实不可怕，问题是在医疗卫生、教育、住房这三大问题上，政府要有为穷人解忧的完整的配套措施ๅ，中外历来好政府都是为穷人的政府。像现在穷人不敢看病，卖不起房，交不出学费的普遍的恶性现象，如不能有效刹้车，人心岂能安定？犯罪率岂能下降？国家的软实力在于民心。那年我去印度考察，那ว里的穷人不比我们少，农民接近八个亿，可他们人人都能在公立医院免费治疗，公立医院的触角从城市到乡村，乡村城里的穷人大多神态安详，当然，这可能还同他们笃信宗教有关。”
“世上的好女人并不是为你男人活着的，这一点很重要，好女人属于社会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再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追求，她生于经商家族，喜欢经商，有这方面的才能，你硬把她圈在家里干啥呢？再说，我有我爱好的医疗事业，也不能抛开自己的兴趣跟她漫天满地转。你们这些弄文学艺术的，应该拓宽对艺术的理解，夫妻关系的分合中就有艺术。”
“老兄，这么好的女人，当初你没听我的劝告，不该主动提出分手的。”艾椿说。
毕竟现在
别问以后的日子，
“红颜一怒冲冠！”艾椿赞叹道。
“栀子去了以后，同尹秘书住在一起，两ä人很投缘，情同亲姐妹。没想到เ尹秘书的病又犯了，可能是太痛苦，尹秘书自杀了，这对栀子的打击太大。不久栀子又遇到一个ฐ麻烦，她给一个病休在家的副省级干部上门打针，被这个老东西纠缠不休，并示意要包养栀子，栀子很苦恼，新า辱旧耻淤积心头，能够诉说的尹秘书又永远离开了，我女儿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去了南方แ打工。”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艾椿教授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灯后，先要撒尿，晚上喝了两碗稀饭。进了厕所，现厕所比以往干净得多。龙头里的水滴依然在不紧不慢的滴到桶里。撒完尿，艾椿方觉有些累，不由自主的歪倒在沙上，墙上结婚照里的秦根和谢晴微笑的望着艾椿。那时五十多岁的秦根正沐浴在爱河中ณ，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头还是乌黑的，完全不是苏东坡当年自嘲“白苍颜五十三”。而正当妙龄的谢晴更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结婚照里的秦根同睡在地上的白头秦根判ศ若两人，岁月和情绪真能异化人哪。晰晰洌洌的细鱼落在窗外的树叶上，在静夜中ณ沙沙的响。
“她好借酒浇愁，凡是好醉酒的女人，你提防着点。”秦根说。
“她也许是看了三j片，三j片里的‘人家’的功夫谁又能比得上？”
“真要飞那ว就让飞吧！”艾椿笑着说。
“现在哪还有放在保险箱里的女人？我老三的老婆去日本打工，我一再提醒儿子，去那么เ远干啥，两年才能回来一次。儿子说他了解老婆，可放一百个心。可从小日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近十年的夫妻情份全泡汤了。你的这位是大学生，又在这个ฐ洋气的地方工作，你又这么เ老了，也不是富翁，你再不看紧点，飞是早晚的事！”
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无意间柳留梅看到客厅里有副楹联，是兼有隶意的行书作品：
艾椿一时失语，沉默了一回
“那我想老二呢？”柳留梅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刘崇佑的弟弟刘崇伦是实业救国的实践者，留แ学攻读电器，刘氏家族办电气公司同他有直接的关系。他巨细无遗的总管家族企业，日理万机，为刘氏家族创下了万贯家产。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เ企业经营，乃至他的一位美若天仙的年轻的爱妾跟自己公司一位外籍职员私奔，他也并不痛心疾，只是挥挥手罢了，够潇洒的，手挥五弦，目送飞鸿。”
“不敢！”刘ถ老头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个本本，翻开本子取出一张黄的照片，“这是我的大伯，他是19๗19年福建台江事件的受伤者之一。1919๗年11月16日，七十多个ฐ日本亡命之徒，日本浪人，在台江行凶，砍杀青年学生，泄中国人对日货的强烈抵制的不满。我伯父也被砍成重伤。所以我们几代人都恨日本鬼子。台江事件震惊中外，引全国性罢课罢市，周恩来就是在天津的学生罢课游行时被捕的。这时刘崇佑接受学联聘请，挺身而出为被捕学生正义辩护。周恩来出狱后赴法留แ学，刘崇佑慨然相赠5๓oo元路费。刘ถ崇佑后来在1936๔年为“七君子案”出庭辩护时，已是长髯飘飘的老人了。
“那都是年纪大的老光棍才买老婆的。”
“碰上好农民也不赖啊。”
艾椿一时想不起来。柳留梅把她的生花妙嘴贴近艾椿的有点不太好使的招风耳，“在那个地方，你不总是被动式？”艾椿先是晕了一下，但随之ใ解读了柳留แ梅的机语，不免感慨顿生。是啊，你不能不服老啊，老人在特定的生活方面是被动的，少了许多锋芒少了许多锐气少了许多的进攻色彩。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话对老人的特定方面来说，是无可奈何的真理。何况，这个时代真正的阳刚的男ç人少了，阳刚的进攻性的女性愈来愈多。时代的展是以女性的进攻性来呈现的。
“你想还有什么เ地方你是我的妻子？”柳留梅对艾椿作了个鬼脸。
处长属于哪等人？他还够不上上等人！
艾椿教授想起了孔老夫子所说：上等人用笔端杀人，中等人用舌头杀人，下等人用磨盘杀人。
当然，我能理解你同你女弟的生活状况，一时不敢公开而暗中携手也是能找到历史的依据的。《黄河大合唱》的词作者光未然也闹过师生恋，他爱上了他的学生，当然女弟子也非常的爱她，可就是不敢公开，光未然同你一样很苦恼，一方面是他女弟子不敢让这份爱交给阳光，一方面又是心的燃烧不止，‘那个热烈劲呀！’光未然一辈子没有忘记女学生信纸上的热烈，乃至晚年遭遇**โ在农场变相劳改时，他同女学生的信纸上的师生热烈的恋情还在温暖着他的心。光未然说‘可我连吻都没有吻过他’，但那内心的圣火始终没有息灭。经我考证，当其时也，光未然正在酝酿《黄河大合唱》，他憋在内心的一团火在这部经典作品里得到เ了喷。
最近一段时期，这里同你们那里一样，也是阴雨连绵。但是，阴雨终将过去，雨过天晴，阳光会更加灿烂。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继续呆在人为的阴雨天气里。
柳留梅挥手示意大家坐下。“同学们，先我有个建议：全班高喊‘老师好’这种课堂礼仪是否可以免去，因为声音太大，我估计已经过九十分贝，越过了国家规定的听力保护标准。太大的噪音对身体是有害的。而现在的噪声在我们的生活中是过多了。”学生们会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今天要讲的就是《噪声与生活》。
这是星期一上午第四节的课。柳留梅踩着上课铃声优雅的走进了课堂，男生班长喊“起立！”全班六十多位学生高喊“老师好！”声震屋宇。这个ฐ班的男生要多些，中学时的男孩声音近似公鸭声。
“教师资格证还没有下来。上面迟迟不证，是怕本地人才外流。”
艾教授反倒没了积极性。一则那里虽是繁华地，毕竟还不是大中城市。二则柳留แ梅的教师资格证还没到เ手，传说上面已๐经办好。三是想动员她考研，这中学教师到เ哪里都累็的不轻。
艾教授笑曰：“我小亲戚说的，手术不觉得很难受，衣大夫给人有亲近感信任感，这一点不是每个医生都有的。”
“又非你人流，何以见有感觉好不好？”
“连着几天阴雨，你老兄带来了阳光，我们在外面坐吧。”
搬完了二十多盆花，艾椿教授的额上有些汗珠，傅副市长打来一盆热水，让艾椿教授洗了把脸。
这时艾教授女婿来了，他早听说岳父有这么个ฐ医界至交：“爸，我去饭店安排下吧！”郁大夫说：“不用，这两天招待的伙食吃的很油腻。我看你爸院子里的蔬ຒ菜长的很嫩，中午下碗素面最好。”
“动物中太热衷性生活的是人和狗，人是不分季节性，这个ฐ狗呢，它是分季节性的。但进行时时间太长难于自拔，人狗互补，这世界怕就多事了，是了不得的。所以，英明的造物主在不分季节的人身上设置了前列腺装置，多少能防控性生活过度，如不节制ๆ前列腺就亮红灯，乃使你的身体严重失调。但是如果你过于清心寡欲，前列腺也会向你亮红灯，这就是说，上帝既ຂ然给了你器官，你不去使用是不对的。在狗身上设置了季节性**控制阀，优惠它的是进行时间少受限制。从这点来说，上帝还算是公平的。”室内充满笑声。
“弹钢琴读离骚，中西结合的休闲啊！”艾教授感叹。
老秦正在弹琴，钢๐琴声如溪水叮咚。这一架颇有些岁月的琴，是**中扫四旧时从旧货摊上淘来的。他爱读的《离骚》搁在琴坛上。
中午学校请客，大家一醉方休。
“能让学生记得的老师并不多啊！”艾椿教授感慨一番。
她怀疑ທ鬼是紫蛾，因为她时常给老头洗衣服，她早已๐讨厌紫蛾的妖气，她的过多的女人味和过分的勤快。因此紫ใ蛾早晨一来时，两人就迫不及待吵开了。
“怎么不全带掉？家中ณ出鬼。”
艾椿望着外面的天还没亮透，从家里到校门口还得走十多分钟，沿途都是大树夹道，挺阴沉的，“校园的路你不熟ງ悉！”艾椿找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上。
“我得走快些，不然会迟到。这样吧，您送我到校门口就行。”
艾椿从书架上取下两个钢盔，一个递给洗诗。“我用摩托送你！我们校门口要到六点才有公交。”
艾椿轻轻带上门，在院子里深深的呼吸了几下。
“能行吗？”洗诗迟疑的上了后座，她望着多少显得有些文弱的艾椿，能驾驭这大家伙吗？
“你把钢盔戴好，我不叫你下车，你一定不要动。”说到这句话，艾椿自己坏笑了起来。因为ฦ他立马联想到同女弟子相看两不厌时，总希望定格时间长些，就咬着她的耳朵说，你不要动。
“艾教授您笑什么呢？”洗诗侧坐着。
“侧坐不安全。”艾椿说。
“您放心，我习惯侧姿。”洗诗说。艾椿又笑了，他想到同女弟子在一起时，他爱骑姿，有征服的愉悦，她则要求男女平等，“我以为侧姿好，平等自由。”
艾椿为自己老作这方面坏想，觉得有点流氓下作，是心理上对年轻单纯的洗诗的亵渎。但这种联想往往不邀自来，值得心理专家研究。
“您肯定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洗诗边说边用骑马式坐定。
艾椿动了摩托，驭清凉的晨风轻松的中上路。
“我是想起老秦昨夜翻院门的事笑的。联想起去年一个小偷半夜从我家院门翻过来，不小心摔倒在水泥地上，把一只脚扭了，动弹不得，这时我正从外面驾驶摩托回来，那晚我在朋友文联韩主席家打麻将打晚了。我估计他是小偷。”
“你当时怕不怕？”洗诗挨紧了艾椿一些。
“好像不怎么เ怕，那时我院里放了些角钢铝材，装饰房子用的，估计小偷为ฦ这来的，心里讨厌他又可怜他。”
“你没想到报警吗？”
“想到，但这一报警，于他于我都不好。”
“怎么เ对您不好？”
“不瞒你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想结这个怨。我开了院门，把他扶起来，一看就是个老农民。他怕得直哆嗦。他可能是伤了腿骨，我把他扶到我的摩托车上，送到医院急诊室，果然是伤了骨头，我还掏钱给他办了住院手续。”艾椿停了停，“你知道这小偷有多重？八十公斤。”
“快有我两倍体重哪！”洗诗说。
“所以，你要相信我的车技，能平安的送你。”
“那小偷后来呢？”
“说来话长，以后再对你说吧！小洗，你同你的秦老师在一起，一定注意他的安全，下回可不能再让他翻院子，岁数不饶人啊！”
这时艾椿教授已把洗诗送到เ饭店，刚好是六点。艾椿停稳了车，很绅士的说“请下！”
洗诗轻快的下了车，像舞蹈，她把头盔解下递给艾椿：“谢谢您，教授！”她望了望艾椿下巴上刺猬似的花白胡须，“艾教授，你的胡须剃掉的话，会更加精神。”
“我的胡须是出奇的硬，现在能ม够整我们老人头脸的理师不容易找。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理，而是剃须。而电å动的剃须刀我不感兴趣，我喜欢理师温热的手拿着剃刀光我的胡须ี，但是已很难找到技术精湛的师傅了。”
“艾教授，你还记得我给你整过脸？”洗诗笑着问。
艾椿的记忆一下复活，难怪深夜一见有似曾相识之感：“想起来了，你在从老母地去公园的那条路上的一个巷子里开过小理店的。可是我第二次再去时，就人面不知何处去了。我确实奔你的那把剃刀去的。”
“你给我的印象很深，一是你很儒雅，二是你的胡须很不儒雅，我自以为我的刀功好，但光你的胡须也感到费劲，太硬1_ຕe。”
“你有这手绝活，不该放弃的。”
“艾教授，以后我有机会给你说我们女孩在社会上掏食的不易。你第二次去找我理时，我可能正被派出所拘留。这事以后再同你细说。”说完，洗诗快步离开了艾椿。
艾椿一直目送着洗诗婀娜的背影消เ失在拐弯处的一缕晨雾中，叹息一声：天教分付风流态。然后木木的把带有洗诗香的头盔挂在车把上，沉重的跨上了坐骑。
没想到“人面不知何处去”的人面，昨夜伴着春风入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