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容，你这是……愿意见我了么？”
宫道宽阔，傅少容站在中ณ央无处遁形，竭力忍住畏惧才没有夺路而逃。司鸿豫眼中腾起的火焰太热烈，简直和那晚如出一辙。傅少容指尖发颤，逼自己拿出八九分坚持的勇气，死咬牙关，一步不退。
司鸿豫拧着眉心，无力地问：“栾京什么เ时候落雪？”
砌下未融雪，敝居不迎君——但是，雪都未落，何处去融？
他这一嗓子亮得能穿三间屋，司鸿豫耳朵都快炸了，慌忙捂住他的嘴，连声讨饶：“您骂死我都没事，里面少容还醒着呢，他面子薄，求您千万别让他听见。”
司鸿豫情急之下揪住了老头儿的衣领ๆ，冷不丁就被反手敲了一个响栗。他捂着额头呼痛，对面已经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殿下您越发出息了啊，这么大个人，命根子都管不住，还学会灌药硬上了，怎么不进驴棚里蹲着去啊？！”
宫女们跪地伺候，为她穿上新า制的鞋袜，捶肩揉足，梳发挽髻，妆点簪花，又端来汤药和点心服侍她用下，前后大约耗去了一盏茶时间。
她抬眸见到司鸿豫，轻轻“啊”了一声，好像被外人当面撞破香艳情事，羞得掩面低眉，仓促福身，迈开小碎步躲去了外室。外室设有一座锦缎层叠的软榻，那女子落了座，屏风上透出清晰的影子，司鸿豫看见，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神智在巨大的刺๐激中ณ回灌，傅少容打了个激灵，终于意识到疼痛的来源是什么，然而已经晚了。
他做这动作时稍稍向上提了提身，粗热的阳物便又往里送入了几分。傅少容闷哼一声，疼得汗流浃背，背部ຖ的肌肉全部紧绷起来，脊线深凹，勾勒出两块形状漂亮的蝴蝶骨。
真是绝妙的存在。
厌恶男人的触碰，厌恶鱼水交欢，可偏偏拥有一具敏感至极的身体。
笑着笑着就歪了脑袋，朝司鸿豫半眯起眼睛，醉深了正在犯困似的，又更像极端无赖的挑衅：“我说的哪样不对，啊？五哥这么生气，难道是被我踩到了痛处？你别忘了，你那卑贱的娘亲可不比莲子盅好到哪儿去，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它……”
司鸿凌是笑到一半被袭击的，但此时此刻๑，他竟然还在不要命地笑。
“谋生？”
傅少容听出调侃，配合地瞟了他一眼，眼神愠恼，仿佛当真生了气。须臾便撑不住，表情又软下来，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琴棋书画那些，都是后来到了七殿下身边才有人教的，最初我只会一门谋生手艺，便是女红。”
傅少容的面颊立刻烧了起来，刚退去的红潮杀个回马枪，翻涌而上，脸上像抹了不均匀的胭å脂，眼角到เ耳根都红彤彤的。
她气鼓鼓地瞪着司鸿豫，鼻子哼气，打出了一串滑稽的鼻涕泡儿。
“怕刺中我？”司鸿豫一挑眉，唇角笑意更深，“兰章未免太看轻剑术。你练了还不到半日，这样就能伤到เ我，我只怕已在桑眠死过千百次了。”
“我初习剑术，拿捏不准尺度……不敢对殿下出手。”
司鸿豫的卧房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做鉴琅斋，据说是他随手涂的。相邻的屋子空着，牌匾上书“桐淮居”三字。司鸿豫生母早逝，封号正是桐淮夫人，这间屋子应是他留给生母的，傅少容心中ณ慨然，不免多看了两眼。
衡临轩是司鸿豫的书房，燕卉阁是夏绯衣的居所，两ä处靠得极近，倒是侍妾们被安置在了西边的琢园，偏宠程度可见一斑á。
满园红枫交叠，隐约听闻几声鸟啼。
临水长廊从黄昏的光芒中由远而近地显现出来，远处隐在漂浮的淡雾里，看不清晰，恍如天庭瑶池。傅少容面对着夕阳立于长廊之上，乌发微湿，垂及腰间，广袖随风而起，绢白的长衫边缘染了一层暖晕，像极了心无欲念，千年来都谪居于此的仙人。
那伙计面露难堪，吞吞吐吐地回答：“话倒是留แ了，但，但不是您猜的那样。取药的人说，这药事关重大，谁来问都得瞒住了，尤其，尤其得瞒着傅公子您。”
傅少容一把抓住伙计的手，急切问道：“殿下派人取药的时候，可留下过什么话么？譬如府中有人生了重病，寻常药材不顶ะ用的？”
司鸿豫好男风的传言他有所耳闻，二十余二尚未娶妻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却万万想不到……两者竟是这样的关系。
后面的话傅少容没怎么用心，他停下脚步，盯着卉蓉的背影陷入了思考。
司鸿豫抛下他，径自穿过露台，三两下穿好松垮的袍子，扎紧腰带，挽起袖口，进屋打开橱柜，抱出一床被褥扔到床上，弯腰铺得平平整整，又翻出两只羽枕，上下掂了掂，几巴掌拍得柔软蓬松，扔在床头。出来时手上提了只水壶，几步消失在竹林里，片刻之ใ后折返，壶里已经灌满了泉水。他将水壶架到炉子上，一边娴熟地烧火烹茶，一边从矮柜里找出两ä只茶盏，杯口朝下，倒扣在炉边。
也许……在咬下的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已๐经溺毙在了彻骨的甜腻里，再也无力看到更远的路。
“没有！我，我择了近路的……”
“我会调息，你会不会？”司鸿豫一口怒气压在心头，偏舍不得放开嗓子吼他，用双肩将人围得紧了些，无奈道，“骑上马就忘了自己是个书生，跟我逞强，嗯？”
背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醒了？”
“啪！”
颜面何存？！
“正统？”
他嗤之ใ以鼻，万分不屑地道：“你也知道是歧途？当今储君早已不是司鸿七，他垂涎皇位，意欲推翻正统，实属狼子野心。你非但逆流而行，甘愿沦为逆贼党羽，还假借‘忠’字装裱高洁，不觉得蛇鼠一窝，很是羞耻吗？！”
“这有何惧？”韩及笑了，单手撑着下颌，另一手轻晃酒杯，悠然自得地道，“府里不是还有檀央那孩子在么？他跟着傅少容学了两年有余，六月便已出师，等傅少容走了，正好独当一面。殿下当初走这一步棋时，人人都说走废，都说檀央终其一生也得不到เ一方用武之ใ地。如今局势有变，殿下以废棋巧解燃眉之急，不正说明殿下神机妙算？此等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便是期成也不得不服。”
“正是。”
“少容承蒙殿下抬爱，不胜感激。”
司鸿豫抢人的冲动非但没有减淡，反倒烧到了顶点。
“阿重昨夜醉酒，脑子抽风，抱着一棵枯树狂嚎了大半夜，死活不肯放手，一大早起来病得上吐下泻。大夫刚才来看过，骂了整整一炷香，说不躺到เ入秋不能起来。”
“你说。”
君在上，殷殷唤我名。
不同的面孔，同样的泫然欲泣，此刻๑叠成一道重影，司鸿豫竟分不清自己้更心疼谁。
从前被夺去的至多是些死物，不必追问也知道是被弃在了某处破败的角落，雨水浇灌几日，腐便腐，烂便烂，司鸿凌只当是堆垃圾，根本不会挂在心上。
司鸿豫从未这么害怕过。
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九儿微扬小手，攒了些许残余的力气，等那人拉他。
说罢，含怨含恨地瞪了司鸿豫一眼，摇摇晃晃起身，甩着袖子就想走人。可惜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门在哪儿，左ุ顾右盼，随意择了个方向，冲着水池就步履蹒跚地过去了。
司鸿豫大惊，立刻๑撑地而起，一把扯住他的腰带，拦腰抱了回来。
傅少容不依，可挣脱不开，只恨这人又霸道又不讲理，气鼓鼓地捶了他一拳，捶完之后两相对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片刻之后，傅少容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背赋。
司鸿豫莫名其妙地听了一会儿，发觉他背的是前朝所传《韶华赋》，长达一千八百零五字，而且遣词造句冷僻无比。从前在鸿文苑读书时曾被迫念过一遍，从此再不想碰。
傅少容早已๐醉得不辨东西南北，可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在这样神志不清的状况下背完了整篇《韶华赋》。从头到尾不见一字停滞，顺畅得堪比诵读。
背完之后，他喘了口气，抓着司鸿豫的衣领命令：“该你了。”
司鸿豫目瞪口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