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切磋较技罢了。”事涉别ี人的私事，凌霄并不想说太多。
话没说完，剩ທ下的疑问都在这没有问出口的省略里。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其实凌霄今年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经历得太多，也懂ฦ得太多，这是好事吗？他说不上来，尽管有时候他也是有些庆幸的，庆幸生了这么多事、庆幸他居然阴差阳错地遇到เ了这样一个女孩子。但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凌霄，因为那样，或许就说明她还是那个在万花谷里无忧无虑的少女。
他有点心疼——不，是很心疼。
凌霄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恐怕不能。”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个ฐ夜里听起来居然显得像是有些迷茫，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在问凌霄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叶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向来开车稳当的助理，却只觉得柔软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腕处微微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松了开来。
施骏愣了愣，险些没注意到เ路口的红灯、急急忙忙刹车。
刚才的她，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柔弱漂亮的平常少女，可这时候，哪怕她看起来只是随意地站在原地、姿态悠闲，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巨大压迫感。
就是这小小的半步，她的气势却仿佛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轰然改变。
“不是，我是……”护着你、怕你被嘲讽或者被揍得等会儿连咱爸都认不出来了……叶霖看了眼铁青着脸色的兄长，又看了看被自己挡在身后却还是露出半张脸、挑着眉满脸漫不经心、简直就生怕对方不想动手的凌霄，终于还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只是有些疲惫地伸手揉了揉眼角、叹了口气，“进去吧，爸妈在等着了。”
叶霆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通，而后又低头、视线在少女昳丽ษ的眉眼间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一下子就嗤笑出声、声音里却还是带着满满的暴躁：“就这么护着她？”
凌霄的声音很平静，语速不急不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可念出了这段话来，却像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郑重和虔诚，认真得……仿佛在立下什么誓言一样。她再一次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๐经是一片清明与平静：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ใ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每一个万花弟子，入谷学医前，都要跟随孙师父立下这样的重誓，此生常怀大医精诚之心、精勤不倦、济世苍生。”
“同学们请把书打开，我们今天先讲第六单元。”大概ฐ是因为年纪不小了的原因，他身上多少有些老式文人的做派——说话斯文、语气舒缓，“之前我们讲了两篇现代的山水散文，今天我们来看一篇古诗、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异同之ใ处。”
语文老师看起来年纪不小、约莫是五十多岁了，身形有些瘦小。
反正眼下总归是不够的，多一万少一万差别也不大了。
“不必了，就一万吧，足够了。”凌霄并没有想太久ื，很块就摇了摇头，想了想又从钱包里找出了一张银行卡来——这是叶霖给她办好身份证的第二个礼拜特地带她去银行办的，“就打到这张卡上吧，卡号你记一下，我会写一张收款单作为你预ไ支的证明。”
见他从厨房里出来，凌霄笑了一下，终于是端起了碗、仰着脸看他：“吃饭吧。”
叶霖在锅里放好了水、开了火，一切都收拾妥当，回到桌前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正乖乖๔巧巧地坐在桌前，面前的碗筷和饭菜显然是仍旧ງ还没有动过。
刚ธ进派出所，就见恰好有人从楼上下来，那ว身形看着还微有些眼熟，一起进来的几个ฐ民警已๐经赶紧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张队，陈科长。”
凌霄和沈清跟着去做笔录。
她这么一应，倒是让颜匡一下子就有些怔忪——小姑娘精明得让他险些都有些招架不住，原以为她至少还要在年限或是作品数量上和自己再讨价还价一番๘，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爽快地一口应下了。他愣了愣，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坦坦荡荡道：
“可以。”凌霄点头。
话音刚落，就见身旁的小姑娘娇俏的一张脸一下子就几乎皱成了个包子、神色里满是苦恼。
“嗯？”凌霄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些，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小姑娘脸色微红、看向自己้的视线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纠结和复杂之意。凌霄微微偏过头想了想，忍不住就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口应了一句，“嗯。”
她的动作太快，叶霖几乎看得有些眼花、根本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她似乎只是随意一翻手，掌心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只鸟。
不过好在凌霄似乎也并没有非要追问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小姑娘只是摸着下巴“唔”了一声，而后随即就轻声笑了起来——几乎ๆ就是在她笑起来的同一个瞬间，她翻了翻手。
那人也不生气，没有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他们这一行确实是辛苦，看这姑娘的穿着显然是家境不错，想也是没必要这么难为ฦ自己。斯文的男人笑了笑，刚想说句“没关系”，谁知就看见对面的小姑娘又开了口：
凌霄向来聪明，这时候听了那人的几句话、大致也能ม猜出来“法医”是什么意思了——大概ฐ就是同从前的仵作差不多吧？小姑娘看了眼对面那ว人身上笔挺的警服，想了想，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屋里剩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霖一愣，直觉去看还在介绍各种门锁的修锁师傅。那师傅也愣了一下，第一时间就上前去检查门锁——好一会儿上上下下地把门锁都检查了个遍、硬是什么问题都掐不出来，这才干笑了一声、讪讪地拎着包走了。
穿着墨色衣袍的少女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也正抬眼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少女精致却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几分像是不好意思的红晕、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不再和他对视：
叶霖几乎是有些失神，一直到安静的屋子里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声轻微又莫名的“咕咕”声，他这才终于彻底回过了神来、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
走得近了，他才像是忽然意识到เ了什么异常违和的地方——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层层叠叠、繁复精致，根本不像是大家平时穿的。如果非要说的话，倒不如说像是……古装！
叶霖不是个胆小的人，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放下擦头擦到一半的毛巾，绷紧了浑身的神经慢慢往自己้的床边走。
叶霖一下子就有些莫名的紧张。
然后他就看见凌霄伸手、拿过了他的筷子，伸到跟前的拼盘里也夹了一块生鱼片，接着把生鱼片放到เ酱料é里、来来回回地打了个滚，简直恨不得把整块鱼里三层外三层地全部ຖ都蘸上芥末酱，最后才又把鱼肉夹了回来、放到他的碗里，不紧不慢道：
“嗯……那ว你也吃吧，别ี客气。”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芥末味道不错，小心呛到。”
叶霖顺着她的动作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鱼肉——芥末还是没有调开，这时候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厚度裹在了鱼肉上，看得人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他也不是很能吃芥末，每次吃日料é都只是蘸一点点芥末去去腥而已。
可是……她神色温柔、笑意盈盈，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婉转。叶霖沉默了一会儿，到เ底还是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硬着头皮一口把那块生鱼片吞了下去。
这一回，却是凌霄一下子有些愣了：“你……逞什么能？”
叶霖这时候实在是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只记得端着杯子猛灌水，好一会儿才在凌霄有些复杂的目光里缓了下来，然后对着她笑了笑：
“是我不好，故意……引你吃芥末。”
他呛得厉害，说话时声音和气息都还有些不稳，想了想却还是没忍住、低声补了一句：“你给我夹，我就……吃了。”
她那时那种笑盈盈的温柔模样，别说只是芥末，就算真是毒药……叶霖怀疑自己都会恍恍惚惚地吃下去。
但这么肉麻的话，叶二少自己肯定是说不出口的，更何况……他也不敢说。真的说出来，那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好不容易才让凌霄答应大学前不早恋、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加深感情的……叶二少想到这里，忽然有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本来就是我挑衅在先。你还……”凌霄这时候却已๐经是垂眸敛下了眼里复杂的神色，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而后有些无奈地低声叹了口气：“我真怀疑你这脾气究竟是怎么养成的。所以像你这种好脾气的人，我真是……最不耐烦相处。”
因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无理取闹、脾气坏得离谱。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耐烦，脸色却是异常柔和、就连眼底里都似乎是带着笑的——不是平时那种有些张狂恣肆的笑，而是一种浅淡又柔和的笑。
叶霖一下子也笑了起来，给她夹了一个天妇罗：“吃这个吧，熟的，没芥末。”
凌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依言低头吃起了他夹来的菜。
这天晚上，刚加班破了一宗命案的沈湛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洗个澡休息一下，就接到了叶二少的慰问电å话。
“沈湛，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灵世界ศ？”叶二少接通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沈湛简直身心俱疲、只回了他三个字：“听不懂ฦ。”
“管管你妹妹，”叶二少黑着脸，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少看些乱ກ七八糟的。自己看就算了，别带坏凌霄。”
沈湛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一点困惑：“叶霖，你好像心情不错？”
叶霖一愣，随即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嗯……或许吧。”
连他自己都没有现，这种拉长了声音、不置可否的语调，简直像极了凌霄平时的模样。
……
艺术节结束之后，期末考试已๐经是迫在眉睫。期末考试考得好不好，不仅关系到自己学得怎么样，更关系到自己能不能ม过一个好年、甚至过年时候的压岁钱能拿多少。一中的学生们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玩心、一门心思地开始认真复习备考。
凌霄的几门课成绩都挺不错，只有一门英语的成绩始终在七十分上下徘徊、和其他几门主课的分数十分之不协调。
期末考试在即，周末的时候沈清拉了凌霄一起复习，地点就选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离大家都不算太远、来回交通也方便。
年底事忙，叶霖周六白天加了一天班，下班的时候想起凌霄正在外面复习，问清了地方后干脆过去接她回家吃饭。
一中附近他熟悉得很，很快就依言找到เ了地方，进去的时候才现并不是只有凌霄和沈清两个人，居然还有两个男生在——
坐在沈清对面的那ว个男ç生戴着眼镜、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是正在教沈清做数学题。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小声地抱怨着：
“不肯教我就算了，老是板着脸谁稀罕。要不是凌霄没空我才不找你呢！”
少年的脸色又沉了沉、动了动唇似乎是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而“没有空”的凌霄……这时候正拿着笔、认认真真地听着她对面那个斯文白净的男ç生讲着英语题。她少见地半点没有平日里的自负，认真而专注、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点头轻轻应声，乖巧ู得像是个虚心求教的普通小女生。
叶霖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却很快就调整了心情，上前和几人打了招呼、接走了凌霄。
回家的路上，叶霖一边开着车、一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不经意间开了口、随口提议道：
“老是麻烦别人也不好，以后我给你补英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