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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心耿耿的太监小刘子冲进来,第眼看见的是那张空荡荡的大龙椅。在短促地发懵后,他撕开了帏幔,把我背在背上路疾跑。小刘子有某种神秘的天赋,能在最偏僻的角落准确地把我搜出来。我伏在他的背上大叫,“父皇,父皇呢?”

起火了!起火了!!

而父皇,从他凌晨发出第首御旨ຈ到现在,他都直浸泡在坤宁宫的巨大浴盆中,四肢有种发酸的倦怠和惬意。有会儿,他在浴盆中ณ睡着了。宫女进来给他添加热水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他闭着眼睛,吩咐宫女用水淋浇他的身子。水是温暖柔和的,冲刷到他的身上,变为了坚定而舒服的按摩。水声淅淅沥沥,就像是雨声,然而这样的雨声让他高枕无忧,没有弦外之音,也不是风雷闪电的先兆。于是,父皇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卷午門以深2๐

父皇的浴室是他继任大统之后改建的,没有扇窗户,也没有摆设件家具,它极其的狭长和阴暗,在盏盏等距相连的壁灯映照下,就像条通往无限深远的隧道。那只巨大的浴盆下边安置有可以任意转向的木轮,父皇可以躺在里面像乘船样,在浴室中ณ自由地游逛和遐思。浴ภ室的外间就是父皇的书๰房,而书房外间惟的通道就是他最忠实的女人周皇后的卧室。再外边,站着那个ฐ不知疲倦的老刘公公。这是父皇在紫禁城里最后的防线,也是父皇在庞大帝国中ณ最可靠的巢|岤。

父皇是个极其敏感而疑ທ虑重重的人,但是在为ฦ数很少的几个人身上,他却表现出了毫无保留แ的信任。个是由皇兄做主为ฦ他娶进的妻妾,即现在的周皇后和田席二妃。再个就是三步不离身后的老刘ถ公公。老刘ถ公公并不是当年信亲王府中的旧人,而是父皇入主紫禁城后向魏忠贤讨来的个亲随。为ฦ此,魏忠贤深感诧异。第次见面,父皇只告诉了老刘公公句话:“你现在是朕的人了。”

老刘公公长身下跪,用头叩击着地砖,叩之下把地砖叩出了放射状的裂ฐ纹,二叩之下地砖凹进去个ฐ圆坑。他以此向父皇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勇力。他是个ฐ耳聪目明但是不能说话的哑巴。

父皇曾经出过道题๤目来考我:少说话的人受人敬重,不说话的人让人畏惧。那么,你该怎样做,才能使别人既ຂ敬重你,又畏惧你呢?我觉得这是个ฐ两难的问题,根本不可能有正确的解答。但是,今天我在61岁之年,我不仅明白了答案,而且理解了父皇为甚么要去思索这个ฐ看似荒谬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他了,而他却已๐经听不到เ我的声音了。

我曾经说过,父皇天生对声音有着优异的反应能力。那会儿,他浸泡在巨大的浴盆底,在宫女为他浇淋身子的淅沥水声中睡过去,又在更漏的报时声中ณ醒过来。他问,“是哪个时辰了?”

宫女说,“是卯时了。”

卯时,按我的养父德吕尔?德吕翁的西洋计时法,是凌晨的5๓点。

父皇继续躺在盆底不动。他召来了负责秉笔的太监,把想到的需要谈话的官员名字清晰地念出来,并且排列好了谈话的次序。次序他斟酌了很久ื,就在太监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再次进行了修改。最后修改的结果是,把列于谈话名单末尾的魏忠贤三个字划ฐ掉了。

狭长的浴室内又只剩下父皇个人了,他开始用手掌慢慢地搓洗着自己白皙颀เ长的身体。

我曾经瞻仰过大明帝国的缔造者太祖皇帝ຓ朱元璋的遗像,他英姿俊美,而且表情高贵,集父仪天下的仁慈和统驭神州的威严于体。但是我要说,这不是真的。我更愿意相信民间的野史轶闻,出身贫民,做过乞食僧人的太祖皇帝只可能ม身体五短,其貌不扬。他的前额高耸,双眼如豆,而他的下巴长长地伸出去,就像只弯曲的瓢。他以推翻前朝江山的革命,来证明了自己้的信心和掩盖自己的卑微。然而,沙场上的征战春秋,大内中的宫闱惊变,都增加了他的粗陋,扰乱着他的心神。太祖皇帝杀人如麻,对他来说,杀百万人是杀,杀个人也是杀,这是平平常常的事情。白天,他看着颗颗๣头颅在刀斧下滚落,晚上,他躲在帷幕后面不寒而栗。

为了让自己的龙颜๨能够永远护佑子孙万代的家业,太祖皇帝ຓ招来了天下最有名的画师为ฦ他画像。结果,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持续了三年有余。有百十位画师๲被太祖砍下了脑袋,罪过不是因为他们技艺平庸,没有描摹出太祖的龙颜真容。恰好相反,他们画得太像太祖本人了,就像面铮亮的铜镜,清楚地映出了太祖形容的猥琐和内心的阴郁๗。他们都是些愚蠢木讷的画呆子,死不足惜。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卷午門以深3

第百十位画师跟你样,计六奇,都是来自无锡滞留แ京城混生计的年青人,他不仅清透俊逸,而且顾盼之间眼波流转,就如同戏剧中ณ招蜂引蝶的花旦ຆ。他只跪着望了眼太祖皇帝,就勘破了其中的机关。于是他三笔两笔,为我们留下了这张传之久远的太祖神像,使朱家的龙子龙孙三百年来对着它顶礼膜拜,反躬自省。这小子发了,太祖赏赐给他的金银玉帛可谓车载斗量,这使他的家庭即便在富甲江南的无锡,也有了石崇再世的美誉。除了画画,他还会抚琴下棋唱戏逗鸟,说起笑话颇็有点东方朔的流韵,常常博得太祖龙颜悦。有回,他在御花园中显出手段,披件猩红的大氅,扮起了贵妃醉酒,那ว穿花似的颤๶步颤音,把整个后宫都弄得晕晕乎乎。

那时候,太祖๢已是非常的老了,不仅举步维艰,就连吃饭说话都很困难,他嘴角常常挂着的龙涎ๆ,淌湿了黄袍的前襟。但是他放不下繁重的国事,同时需要找个人为他破闷解乏。他选择了这个来自无锡的画家,让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使你这位三百年前的同乡๥大喜过望,后宫中那些芳心寂寞的妃嫔媵嫱,早就让他馋涎欲滴了。他交上了锦上添花的好运气。但是,在最后次逛窑子的时候,你的同乡和伙嫖客为ฦ争夺花魁而发生了冲突,他被利ำ索地按倒在条春凳上,干干净净地割掉了男根。除此之外,他细嫩的肌肤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太祖皇帝在南京驾崩之后,这位身兼优伶的无锡画ฑ家还侍奉过建文皇帝ຓ,再后来被裹挟到北京继续为永乐่皇帝洪熙皇帝宣德皇帝ຓ和正统皇帝ຓ服务过。在七十八岁上,他奉旨扮演霸王别姬,当虞姬横剑在脖子上抹时,失脚๐从丹ล墀上跌落下来撞死了。他对御医留下了句著名的遗言:“天威不可测,正如天恩之不可测。”他留แ下的其实是句废话。普天之下的臣民都知道,权术和房术同是帝王之ใ家秘不示人的禁脔,却偏偏瞒了他个蠢蛋。

现在,当我的父皇登基为大明帝ຓ国的第十七代君王时,江山虽然还是朱家的江山,但是情形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在接近三百年的时间里,朱家后人经过与千挑万选的后宫佳丽代代精血交融,她们的冰肌玉肤花容月貌使朱家皇帝的龙颜发生了令人惊讶的渐变,到我的父皇朱由检时,他的英俊和威仪,竟奇迹般地酷似那张无锡画ฑ家作伪的太祖๢遗像,只是父皇的容貌更年青,更精致,也更为忧戚。三百年的时间,抚平了虚假和真实的界线。我们朱家的人从虚假出发,终于走到了个真实的结局里。

结局,从前的皇帝他们从不思考这个问题,他们与生俱来地认为结局距离他们非常的遥远,或者,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结局。父皇似乎ๆ也不去考虑结局。这是因为结局是个冰凉而可怖的字眼,就像在春草中更行更远的驿路,终于见到เ了自己最后的座驿站。我说过,父皇是个长于倾听内心声音和远方声音的人,他自信,别人无法欺骗他,而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总是时刻๑都在思考着,他告诉自己,我思考的是眼前,是明天,是下步,而不是可能已经预设好了的未来。

就在那个注定要决定帝ຓ国下步命运的黎明,父皇泡在浴盆的温水中,却意外地停止了沉重的思考。他发布完看似心血来潮的御旨,挥退宫女和秉笔太监,狭长的浴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个人。他开始慢慢地搓洗着,打量着自己白皙而颀เ长的身子。b2

第二卷午門以深4

那是具十七岁男人的躯体,在烛影与水雾的掩映中,它看起来就像月光下的大理石样皎洁。他十指如葱,反复抚摸着自己้精雕细刻๑的额头鼻梁嘴唇,还有宽阔的胸膛和扁平的肚腹。他深深地呼吸着,有说不出的舒展,惬意。相信我,他不是在寻找,他是个严肃而健康的男人。但他确实对自己的肉体抱着隐秘的恋恋之情,这就像朵花或者只蝴蝶倾慕于自己水中的倒影。父皇沉溺在温暖的水中,他忘记了自己是个ฐ皇帝,忘记了黎明前的黑暗中无຀处不在的寒意和杀机。他想像自己已从肉体中分离出来,在远处或者在天空,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美丽的躯壳。与此同时,他似乎还想到了朵花或者说只蝴蝶的好时光是那样的短暂,短得如同白驹过隙的瞬间。他的胸中涌起了阵辛酸,双目沁出了泪花,这是十七岁男人所普遍具有的那种伤感。他体会到了自己้的脆弱,甚至认为自己的生命就完全像是个薄而易碎的器皿。他不信神,不崇拜超自然的力量,否则,他会捧着自己的躯壳走上祭坛,把它奉献给冥冥昊天,使它伤心易碎的美丽得到เ永恒。

我并没有亲眼目睹过父皇年少时处子般的冰肌玉肤。我确信这点,是来源于曾与父皇亲近者的讲述。更为重要的事实是,我的推论来源于我自己的身体。父皇的精血,美仪,呼吸,思想以至他的生命,都通过我的生命与身体而存活着。女儿就是父亲的活着的标本。今天,我已经是61岁的老妪,瞎了双眼,右脸满是姜ä瘢,烧焦的右手比雀爪还要干枯。但是,我的隐藏在严密衣袍下的肌肤依然雪白而又细嫩。每天的清晨,我会从床上爬起来,地踱到เ嵌满整整堵墙壁的大镜前,久久地打量着自己的。我几乎是个瞎子,我能ม看见的只是片白花花的晃动的影子。但那是怎样的种白啊,就像玉石般结实而润๰滑,豆腐脑แ般温和而稀软。我将自己完好的左脸贴在镜上,并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捧着自己耷下的r房肚腹,轻轻地搓着,真有说不出的曼妙欲醉啊。自从我初醒人世起,我就对自己的有了近于惊慌失措的爱慕,有了深深的心疼和珍惜。我把我的视为我自己的娇女宝贝,终年四季把她严å严地藏在从颈项直拖及红色绣鞋的长长裙袍中ณ。这就像我的存在,是我父皇生命中的秘密样,我身体的存在,则是我生命中的秘密。我是我自己惟的秘密。

我不仅珍藏着自己的秘密,而且我享受着自己的秘密。是的,我不像的我父皇那ว样,是个严å肃的人。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在自己的身体上寻找。不要笑话我,个又丑又老的老太婆居然向个ฐ年青男人谈论自己的,或者说自渎,。但是,你定还记得,我是个在木樨地长大的女孩子,高尚廉耻堕落邪滛,这些塞在道德匣子里的字眼跟我们的生活从来无关。况且,对于个没有父亲管束,而母亲又无力管束的孤单女孩子来说,她快乐่的源泉也只可能来自于她的自身。

和大多数人在黑暗和睡梦中不同,我的始终都是清醒的,看得到明亮的光线,看得到我自己的欢乐่。我的欢乐都是不期而然地到来的,就像是次突然袭击,让我身不由á己地晕眩,战栗,直至高嘲。

第二卷午門以深5

明亡后,我直隐居在养父德吕尔?๣德吕翁的府邸中。养父历任明清两朝共五代天子的钦天监首席历法官,享有王公贵族般的尊荣。他家的殿宇院落,就像他绘制ๆ的星象图样深邃和复杂。他常年寄宿在钦天监,观测浩瀚的星空,和日月的光芒。时间对于他就像是河流,既是运动的又是永恒的;空间对于他就像是穹庐,既是单的又是多义的。而我对于他,就像是从某个ฐ消失的星系中滚落出来的小球体,他满怀悲悯,把我拾起来,安放在了常被他自己้置诸脑后的家中。

是的,传教士德吕尔?๣德吕翁的家四季都是重门深锁,阒寂无声的。平日,我就是这儿惟的主人,而且是足不出户的瞎子和丑妇。每天,我都依靠触摸和嗅觉,在这个由花园楼阁树林以及水渠和拱桥等等构成的宅院中徘徊。但是至今,我仍然无法正确地描述出门径的位置和走向也就是说,我常在这个家中迷失,最后只有依靠呼唤仆人来解救我自己。我熟悉的生活,只是我十六岁以前的所见所闻,也就是我回忆中的木樨地,紫ใ禁城。

我回忆里出现的总是彼时,别处,以及他人。我不停地追思着,却遗忘了我,我的身体,我的高嘲。

在天启七年那ว个秋天的早ຉ晨,被父皇约请到养心殿谈话的大臣都受到了亲切的礼遇。他们是被单独召见的,跪拜之后,父皇还破例赐他们落座,而且太监还奉上了天启七年的春茶。

父皇说,“喝罢,多么เ清香的茶水呢。他们告诉朕,这水,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在御花园里接的雨水。茶叶,是先帝ຓ在的时候,从黄山采摘的毛峰。也都是先帝时的旧物啊。”

君臣喝着茶,说着些闲话。说雨水,今年的收成。大臣的儿女可好,儿女亲家可好。然后,谈话就完了。大臣们出来的时候,都舒展着眉头,洋溢着真切的笑意。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过皇帝了。先帝ຓ神秘地深居大内,事无巨细,都仰赖于魏忠贤人之手。普天之下,世人只知有“九๡千九百九๡十岁”,而不知有“万岁”。今天,大臣们喝着先帝时留下的茶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认识到,先帝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就是近在咫尺,赐他们以茶水和微笑的少年,从前那ว个隐忍蛰伏的小亲王。秋风穿过午门吹进紫禁城来,挟着肃然与寒意。他们都看见个昔日权倾朝野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下,静候着新皇帝的召见。这个人就是魏忠贤。

魏忠贤背对着刚刚沐浴了皇恩的大臣,这使他们无法看到魏忠贤脸上真实的表情。但他们清楚,忠于魏氏的力量正在向帝国的中ณ心收缩。关外的披甲大军扑向北京,北京的宪兵特务包抄着紫禁城,魏忠贤则声色不动地瞅着金銮殿上那个寻花问柳的十七岁男孩。大臣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仰望着天空。今天的太阳红彤彤的,披着长而又长的胡须。那些胡须ี扫在重重宫殿的琉璃瓦上,扫出派赤得发黑的光芒,让人悚然心惊。大臣们思忖着,这是否就是兵戈血雨之象呢?

魏忠贤是作为“临ภ时被想起的人”而排在大臣们的末尾的。就好像个主人忙完了正事,这才想起还有点鸡毛蒜皮需要打发。至今没有人可以猜测出魏忠贤此时的心情。他个人立在雕栏之侧秋风之中,等了很久很久。为此,他当然会感到愤怒与仇恨。但他不会有所畏ั惧。他甚至想到了种种可以施加于新า皇帝的报复手段。只有点他不会去妄想,就是自己会做个皇帝。因为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他惟的愿望就是挟制ๆ住个傀儡。要么เ新皇帝充当第二个ฐ天启帝,要么他再扶持个新的皇上。魏忠贤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

第二卷午門以深6๔

魏忠贤立在初ม秋的太阳地里,经受着风吹和日晒。支撑着他庞大身躯的双腿渐渐从酸胀转为了肿痛,再从肿痛转为了麻木。而他的情绪,也由屈辱发展到羞愤交加,终于又由羞愤交加而化为了虚无຀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眼前๩是金星乱溅。他的嘴里禁不住地嘟嘟็囔囔起来,只祈望这切早点过去。

文武大臣已经陆续离开了金銮宝殿。紫ใ禁城迎来了它的正午时分,在溽热的阳光照耀下,汉白玉的台阶和栏杆反射出冰雪般的寒意。又不知捱了多长的时辰,魏忠贤总算获得御旨,步步朝着年青的天子挪去。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大海那无凭无຀信的潮涨潮落

父皇接见魏忠贤时的神情看起来和往日样,但是没有照例赏赐他个座凳。他就那么疲惫不堪地站着,耳鸣,心慌,双眼皮重如千钧๕,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在那会儿,他忘记了自己的权势,军队特务宪兵,弹指之间可以遍布全国的恐怖。他恍惚中像是越过汪泄地的水银,第回看清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孩子的面容。

那ว孩子的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没有羞涩卑怯,也没有屈尊俯就。这是高高在上的笑,是贵为人主ว的龙颜和悦。

父皇询问了魏忠贤关于边疆ຆ部队的调动,京师的宵禁,以及悄无声息中施ๅ行的秘密逮捕和处决。魏忠贤点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自己回答了些甚么话。

父皇点着头,说很好,很好。最后,他好像忽然想起甚么,有心无心地问了句:“这些,客奶奶她都知道吗?”

魏忠贤的脑子里嗡然响,心绪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他抬眼瞪着那个男ç孩,瞪了很久。他反问道:“客氏不过是服侍先帝的个奴婢,国家大事和她有甚么关系?”

父皇哈哈地笑出了声来。他从龙椅中站起身子,也反问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个ฐ奴婢,算不算匹夫呢?”父皇的反问,像是种自言自语。他沉吟着,踱到帏幔后边去了。

魏忠贤刚刚咬定的口气又泄了出去。他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召见,更没有想到召见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不知如何收场。他出神๰地望着那张空空的龙椅,肿胀的双腿不觉软软地跪了下去。从午门外远远吹来的秋风,吹到魏忠贤的后颈窝上,直冷入他的骨髓。他想到了点:我中了那ว小子的圈套。随即,晕死过去。

当魏忠贤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เ自己正躺在个甚么地方。他喟叹声,我该是被平放在新า皇帝的案板上罢?他想到了他第次看见厂卫特务拷打个ฐ御史的情景。御史正是被按倒在张长凳上,血和牙被打得从嘴角流出来。他啐了口,骂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还有甚么เ好说的!”他最后被打成了块绛红色的鱼๠饼。魏忠贤想到自己在六十之年忽然就成了这样条鱼,心头酸,两眼就湿润了。他试着虚开条眼缝,透过泪花,看见了挺拔高耸的树干,和晴朗森蓝的天空。傍晚的阳光穿过树叶撒落在他的身上,温暖而又安详。只纯金打造的香炉立在不远处,发出斑á斓的光晕和紫青的烟雾。丹ล顶鹤在悠闲地信步,角楼上的风铃在时间的流逝中循环不已地叮叮当当。

魏忠贤终于看清了,就在距他咫尺之遥的地方,有个人正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见到他终于张开了眼睛,那人如释重负地嘘เ了口气。魏忠贤认出来,那ว个人就是皇帝。

第二卷午門以深7

魏忠贤翻身起来,朝着父皇叩到เ底。他叫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奴才罪该万死”

父皇哈哈地笑出声来。他做出个ฐ伸手去扶的动作,“快起快起。”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柄湘妃竹的折扇,很潇洒地转了个圈,呼地下将扇子张了开来。

扇面几乎抵住了魏忠贤的鼻子。他看见上边飘飘洒洒地写着: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魏忠贤的目光从扇面上游移开去,他这才看清,自己是坐在紫禁城的御花园中。偌大的花园,就只有父皇和他两ä个人。光线正在点点地暗下来,宫墙与树影在变换着位置。树影的轻盈,进步显示出了宫墙的体积和封闭。花木有了成熟季节的丰茂,也๣就有了凋零将至的憔悴。

父皇告诉魏忠贤,知道他身子不适的时候,就吩咐小太监们把他抬到这儿来歇息了,还给他灌了大碗参汤。父皇说,“起初朕还担心你要不行了,可参汤还真是管用的。那ว是真正的好参啊,高丽ษ的参王,看起来就像个ฐ白白胖胖的婴儿呢。每天喝碗这参王汤,可以返老还童的。”

魏忠贤再次叩到เ底,“奴才罪该万死。”

但是父皇伸出折扇挡,挡在他的胸前,这叩竟然没有叩下去。父皇用扇柄拍着他肥厚的肩膀,把他拍回了先前那张巨เ大的躺椅上。

魏忠贤不敢再躺,坐着却极不舒服。他想着从关外撤回的大军今天定该在京郊驻营了,而厂卫特务和忠于他的御林军就在正阳门与煤山线日夜戒备着。然而,从御花园中,听不到外边点车马的喧哗,也๣听不到声小贩的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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