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聚在客厅里，李殿赋高兴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说李露有眼力有魄力，敢和主ว席夫人对着干，爸爸没白培养他。什么叫聪明？聪明就是观微风起于浮萍知风暴将至，李露能在当时情况下看出工作组压制群众运动，说明他聪明，遗传爸爸。他遗憾ย地说现在不兴记家谱了，要是放在过去，应该在家谱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日，李露在清华大学反对工作组，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两个ฐ礼拜以后李露回到เ家。不是爸爸的信起了什么作用，是工ื作组自己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检讨，然后撤离清华园。
最后希望看过的朋友留下宝贵意见。
喜欢看打情骂俏文学作品昏天黑地过日子的人，您就别看我这部小说了，免得浪费您的时间。
“吃食堂那会儿，齐老头子家的人来吃饭尽赊帐，我都给记在本上。”李殿赋说完龙新芳又补充。
他们开始研究对策。李殿赋成竹在胸，说有困难找组织，明天去找单位领导，他解放前是革命大学生，解放后拥护共产党，即使家庭上历史上有点什么问题，也轮不到红卫兵来处理，有处长有局长有干部处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不管部坐落在复兴门外马路南，李殿赋是该部美术局二处的科员，第二天早早的他到เ了班上。来的太早，等了会儿钱处长才到。钱处长是位粗面皮的中年女同志，二处的领导。李殿赋请她出面，以组织的名义设法阻止红卫兵抄家。钱处长叫他别ี着急，说待会儿研究研究再说。听处长的口气平和，他觉得问题不大，心里挺高兴。
第二章
第二章
拉门准备离开，个ฐ大胡子的男人进来，两人差点撞上。进来的大胡子是二处的副处长，由于胡子大人们都叫他“胡处”，真名都快忘了。看见胡处，钱处长叫住李殿赋，让他把情况再跟胡处说遍。
胡处是六十年代初ม从部队转业到不管部的，来就在二处当副处长。从到二处时起，他没给过李殿赋好脸，李殿赋私下说胡处上辈子和他们李家结下仇。胡处进了屋放下书包，拿起抹布擦桌子，李殿赋小心地注意着他的表情，复述红卫兵要来抄家的事。
胡处脸上很平静，擦完桌子又擦墨水瓶茶杯什么เ的，直不理李殿赋。擦完他走到脸盆前淘抹布，这才眉头皱着对脸盆说：“这时候想起组织来啦？早干什么来着？”好像李殿赋躲在脸盆里。
李殿赋赶快迈前步，特别不见外地说：“没，我直没忘组织。”
胡处把抹布拧干搭在暖气管上，抬眼皮瞟下李殿赋，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老子天下第，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回知道了吧，组织不帮你谁帮你？别老趾高气扬的，看谁都不顺眼。”——李殿赋连说几个“顺眼”——“你以为ฦ你是谁呢？你就是‘狗屁’个。”他伸出小拇指指李殿赋。
这几天学习人民日报有关天安门“八八”誓师大会的通讯报道，谈心得体会。以往检查次过关的经验就是痛骂自己้，骂得越不值钱越显得革命。轮到李殿赋谈心得体会，他说自己狗屁不如，为什么？郭沫若先生那么有学问，早期参加革命，还发表文章做检讨，说自己前写的书作的诗编的剧ຕ，钱不值，都是“狗屁”。和郭老比，自己้“狗屁”不如。刚才胡处引用的是这个典故。
谦虚是美德，自己骂自己是狗屎狗蛋都行，别人无权干涉。这要是放在前，胡处敢这么挖苦他，保不齐他会直截了当回骂胡处是“卖瓜子的”。但是眼前的形势即便是条虫子，也知道委曲求全啊。李殿赋强笑着，往胡处身边靠靠，最终站到亲密的距离之内，乐่呵呵地说：“卢副处长，您说得对，我是狗屁。不但是狗屁，还是大狗屁。”胡处大名叫卢有林。
“‘大狗屁’？”“胡处”斜过脸看他，带着嫌弃。李殿赋有些困惑，增加屁的份量还有错吗？“你够格吗？”他听见胡处问。李殿赋恍然大悟，立刻也竖起小拇指，说：“您说的对，我是小狗屁，郭老才是大狗屁。”
“‘郭老’？谁是郭老？谁承认他是‘老’啦？谁封的他是‘老’啦？你封他是‘老’就是‘老’啦？大臭老九个！”胡处不耐烦地说。
从高中到大学，和学校反动当局右派学生打嘴架，李殿赋也算得上是员战将，眼前胡处这点胡搅蛮缠难不住他。他嘻嘻笑着，身子向前拱下，胳膊肘亲哥儿们似的碰下胡处，说：“卢副处长，您误会了，我说的郭老的‘老’，不是老八路老革命的‘老’。”——说到“老八路”“老革命”他手指胡处——“我说的郭老的‘老’，是老王八蛋老不死的‘老’。”
钱处长用手捂着嘴乐，提醒他别瞎说。胡处也咧下嘴，随后掏出烟，用夹着烟的手点李殿赋，说：“‘老王八蛋’也好，‘老不死的’也好，红卫兵的事我们管不了。他们抄欧阳的家，他们也没有干涉嘛ใ。林副统帅指示我们，要像爱护眼珠样爱护红卫兵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林副统帅的话你敢不听吗？”
第三章
第三章
欧阳也是二处的科员，和李殿赋个办公室，前两天他们家遭到红卫兵的抄洗。李殿赋听有点急，结巴๒地说：“我和欧阳不样我我过去是进步青年，‘二九’上天安门，他去了吗？七七事变七七事变我要是去了延延延安，咱们还是个战壕里的战友呢”
“谁和谁是个战壕里的战友？”随着句咬文嚼字的普通话，进来个女人，四十岁出头，中等个ฐ，五官匀称，就是颧骨有点高。她是二处的第二位副处长，叶副处长。她看着李殿赋又说：“呦，老李怎么啦？眼泪汪汪的。”
钱处长过来推李殿赋，让他先走，说待会儿研究之ใ后有了结果再通知他。李殿赋回头看胡处，胡处把头扭向边。
二处办公室共有三间，楼ä道这边有小大两间，对面还有间。小大两间小的是处长办公室，李殿赋的办公桌在外面的大间。他镇静下，出了小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往自己的办公桌跟前走。
大屋里摆了七八张桌子，靠窗户边从西数第二张是李殿赋的。同事们都来了，李殿赋前面张桌子是赖存璞的，此时他坐在座位里。看着他的背影，李殿赋动作放轻，不想惊动他。刚坐下，老赖“嗖”地回过身，手里举着个ฐ茶叶罐子，问：“老李，老家捎来的，枪旗。来点？”脸上是抑制ๆ不住的高兴。
大小屋之间就隔堵墙，胡处说话声音又那么大，发生了什么外屋人肯定都听见了。李殿赋瞪他。老赖装傻地看他，问：“喂，问你呢，要不要？”“不要！”李殿赋蹦出两字。“不要就不要吧，干吗这么เ厉害？”老赖说完回过身去，嘴里不满地“吱”了声。
老赖比李殿赋小两岁，五短身材，早ຉ年毕业于私立江州美院，擅长画狗，美术界绰号“赖皮狗”。北平艺专全称“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中国第所国办的艺术院校。日常接触中ณ，李殿赋话里话外总带出对老赖“私立”的蔑视。老赖性格倔强，不肯向国立低头，结果这么多年两个人较量的结果，李殿赋非但没能把他收服，反倒刺激得他特别喜欢和李殿赋战斗。时间久，这种战斗渐渐演变成种游戏。比方李殿赋说“世界上只有公母”，老赖就说未必，还有“二已๐子”。说的时候两人都笑嘻嘻的，乐此不疲。
有人在后面拍李殿赋的肩头。欧阳坐在后面，李殿赋没回头，只是把头往后仰。欧阳身子前探，凑近他的耳朵，说：“正确对待。没事，咱们都是热爱共产党毛主ว席的。没事。”李殿赋回过身连连点头，说谢谢，他定正确对待革命群众运动。
在二处像李殿赋这样国民党培养的大学生有四五个，其中数欧阳和老赖出身好，算是劳动人民范畴。他们俩都争气，直积极要求加入共产党，由á此暗中较劲。见老赖调笑李殿赋，欧阳就表示同情。
欧阳善长书法，写的字出口日本个ฐ字卖块钱。他在中央美院兼职讲课，前两天美院的红卫兵到他家检查，痛斥他写的条幅楹á联都是封建文人的词句，没有个字的毛主席语录，把火烧了他的所有作品。
老赖前面的办公桌是雷长安的，这时候他不住回头看李殿赋。“老李，甭急；老李，甭急。”他说着举起手朝李殿赋摇晃，像妈妈在逗婴儿。他和李殿赋住条胡同，上回马大夫斗争会，齐老头子鼓动他发言批判李殿赋。事后他向李殿赋道歉，要请他去西四包子铺吃炒肝。
老雷说着话站起走过来。他的头形体形连同眼镜都是方方แ正正的。到了李殿赋桌子边，他安慰他。李殿赋说：“抄家能不急吗？都是你亲家闹的。你知道吗？红卫兵就是你亲家叫的。”
第四章
第四章
老雷和齐老头子是亲家，“是吗？”他说，“唉——”叹口气，不自在地看看老赖和欧阳，完了欲言又止。他在幼儿园当阿姨的女儿嫁给齐老头子开汽车的儿子，可是女儿嫁过去二年他没蹬过齐老头子的家门。他说“车船店脚衙，没罪也该杀”，怨女儿嫁给下等人。“老齐这个人呀真是的唉——”他含糊不清地说，痛苦地拉着脸。要不是正在搞，他本可以大骂通齐老头子。
小屋办公室里不断传出几位处长的说话声，李殿赋注意听着。过会儿钱处长出来推开大屋门出去，不久ื回来，招呼李殿赋同进了会议室。会议室就他们俩，钱处长连连摇头，说李殿赋的要求不好办，要不然她给西安门中学的红卫兵打个电å话，以她个人的名义แ劝他们别抄李殿赋的家。李殿赋问怎么不好办？钱处长不便把领导研究的情况告诉他，只叫他正确对待群众运动，别跟红卫兵硬顶ะ，有什么四旧ງ的东西老老实实交给他们，让孩子和大嫂子先躲到邻๑居家去。
李殿赋还不甘心，追问是不是胡处反对？刚ธ才他们研究，钱处长说李殿赋解放前是进步学生，解放后参加工作以来直紧跟共产党走，主张以组织的名义出面和红卫兵交涉交涉。这样做，正体现我党对知识分子的关怀和爱护。胡处反对。
与生俱来看见读书人就来气，是胡处大特点。况且二处这几个书生数李殿赋不懂事，批评别人，人家都规规矩矩的，从不顶ะ撞，脸上溅上吐沫星子也不当着领导的面抹。走得近的，像老赖，借着拜年探视生病的机会，经常送些自己画的狗和土仪给他。胡处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老赖的举动在他看是尊重领导向共产党靠拢的表现。可是李殿赋这小子，抽烟都不知道递自己้支。
李殿赋问钱处长跟局长请示了没有？局长什么意思？钱处长刚才出去就是去找的局长，听李殿赋这么问，钱处长让他自己再去和局长说说。没多想李殿赋点头答应。
美术局有三位局长，局长办公室也是大小的格局，外间大屋是两位副局长的，把手在里面小屋。李殿赋推门进去，两位副局长都挺着腰板，胳膊平伸，尽头的手上举着本毛主席的书在读。时间他有些后悔，运动开展以来，他们当领导的都脑门子的官司，哪有心思管自己้的事？
两位副局长和蔼地朝他点头，李殿赋说话，局长在里屋听见也和他打招呼。
第副局长主抓业务，第二副局长管后勤杂事，李殿赋坐到เ第二副局长旁边，向他叙述。第二副局长说钱处长刚才已经向他汇报了，这种事情正副处长意见不统，他们更不好管。李殿赋说处长意见不统没关系，大印在局长手里，局长同意出个证明材料，盖上公章，问题就解决了。第二副局长连说“不能那ว么说”。
第二副局长向平易近人，向来不说决定性的话，除非具备了不承担责任的外部条件。他参加革命的时间比钱处长还晚，就是因为ฦ谨慎才三五年升级。
李殿赋了解他的秉性，转眼看第副局长。第副局长姓斯，满族人；三位局长中ณ李殿赋和他的关系最好，每年只去给他拜年。斯副局长眼睛盯着毛主ว席的书，嘴唇动动在默念，跟周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样。李殿赋个劲看他，他感觉不能再装了，放下书，像烫着似的吸口气——第二副局长知道斯ั副局长要说话，马上拉门出去，估摸着李殿赋走了才从躲藏的地方回到เ办公室。
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副局长出门，斯副局长打着官腔说话，眼睛却朝里屋使眼色，意思是让他找把手去。局长的办公桌正对着门，他也举ะ着本毛主席著作在学习。李殿赋门口出现，他抬头朝李殿赋笑，并且马上作出结论：“来，老李，坐。斯副局长说的对，你这事不好办”说完他起身扶着门请李殿赋进屋，探出头对斯副局长说：“老斯啊，就这么办吧。你看呢？”
他和斯副局长不和，尽管没看见斯副局长给李殿赋使眼色，但是凭着这么多年的政治经验，他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李殿赋沮丧ç地回到会议室。钱处长猜到不会有什么结果，拿起电å话拨通西安门中学，跟红卫兵说解放前李殿赋是进步学生，解放后紧跟共产党，有些错误言行，也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希望革命小将不要去抄李殿赋的家。那边小伙子嚷着说抄李殿赋的家，是革命群众的强烈要求，说完就挂了。
钱处长举着电å话筒，苦笑地看李殿赋。电话里的声音李殿赋都听见了，他说什么“革命群众的强烈要求”，都是齐老头子——老雷亲家——闹的，接着简要说了他与齐老头子之间的矛盾。钱处长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能不能ม请老雷出面和亲家疏通下。她把老雷叫来。
听明白处长的意思，老雷说他这位亲家有点混不讲理，钱处长让他拨通电话她亲自和齐老头子说说。拨通电话，老雷说两句把话筒递给钱处长。钱处长亮明身份，说李殿赋紧跟共产党云云，条胡同住着，相互之间有些磕磕绊绊应该多做自我批评，不要采取抄家的方式解决，麻烦他再去和红卫兵说说，免了抄李殿赋的家。电话那头齐老头子越听越胡涂，让钱处长把话筒还给老雷。老雷接过电话，电话那边喊：“谁他姥姥的造的谣？！要是我勾的红卫兵我不是人操的。”随后挂断，老雷冲着电话筒发呆。
事已至此，钱处长让李殿赋赶快回家照应照应。三个人走出会议室，老雷拉下李殿赋的衣襟，悄声说：“晚上下班，西四包子铺，我请你吃炒肝。啊？”
李殿赋赶回家。到家龙新า芳问他找领导结果如何？他把在路上想好的话开导她，要她想开点，说要是命中注定有这么เ“抄”，怎么躲也躲不过去。龙新า芳眼泪流出来。
李雯已经被妈妈打电话叫回来，她过去拉起妈妈的只手握住，又放在嘴边亲，叫妈妈别怕，问妈妈过去经历或者见过什么特别害怕特别危险的场合没有？当时那种特别害怕特别ี危险的场合她是怎么เ想的怎么应付的，现在还怎么想怎么应付。龙新า芳说：“有啊。那年你姥姥带着我们逃难来北京，进彰义门，正赶上队小鬼子出城，看见我们都喊‘花姑娘’。”
“那ว您怎么着啦？”李雯急切地问。
“我”妈妈低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有点不好意思，“我能怎么着？吓坏了尿裤子”
“对啊！”李殿赋拍手，“你就当红卫兵是小鬼子。小鬼子杀人放火妇女，红卫兵抄家总不至于找‘花姑娘’吧？”
“那倒是。”龙新芳露出丝笑容。
李殿赋让两ä个小丫头躲同学家去，姐妹俩起说“不怕苦，二不怕死”，和妈妈在起。李殿赋表扬她们勇敢。龙新า芳搂住两个女儿，说她能豁得出去，就是怕吓着孩子，如果有说话和气不打人的红卫兵就好了。她想到เ小儿子那ว两个当了红卫兵的同学，叫他请他们来抄家。这提醒了李殿赋，想起蒋兆京，叫小儿子去请他。书包网b2想百万\ຒ小!说来
第六章
第六章
蒋兆京是单位烧锅炉老蒋头儿的儿子，也是红卫兵，和李云般大，升初中考高中受他爸爸之托，李殿赋给他补习过作文。小儿子临出门，李殿赋说蒋兆京贴出“改名声明”，不再和蒋介石个ฐ姓，改姓“红”，红色的“红”，嘱咐小儿子见了小蒋叫“红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