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你嫂子漂亮吗？这个让老四为难了，他低着头，把手伸进脖ๆ颈处够了够，说，反正是，挺胖的。她就笑了。
几个弟弟中，她是最疼老四的，老四嘴巴甜，又不明事理，有次就喊她做“姐姐”了，她愣了下。旁的老二老三对了对眼色，竟笑了。没人的时候，老四会告诉她莆田的些事情，他的嫂子，两个侄儿。他们镇上，很多人家都住上小楼了，她就问，那ว你家呢？老四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有时候，我会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真是很茫然的，我这生。──曾经有许多烦恼，也痛苦过，也快乐过，有点点爱过，然而都过去了，不算了。现在呢，我很好，坐在办公室里，啃着手指头，身穿华服，我的眼睛里全是蓝ณ天。
对于男ç人，真的，我说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เ样的男人，曾经喜欢过很多男人，将来也许还会喜欢另外些，谁知道呢？
这段爱情是偷来的，所以尤其珍贵；也因为是偷来的，消受起来更快乐，更解气。然而有天午睡醒了，她站在阳台上，看见了个ฐ女孩子，大约六七岁吧，跟在她父亲的身后，紧锣密鼓蹦蹦跳跳的情景她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她也像这样走在父母的身边。她这才知道，她有多么自私，她过着怎样的堕落而可耻的生活，她完全撇开了她的父母，仿佛他们压根儿就不存在样。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伤害。
父母尽管不提出任何要求，她可不能ม不提出来。她是个有自尊心的人，向善，向上，她不能ม留话给别人说。她希望他们来验证下她的生活──四年来，她谨慎地生活着，就是为了让他们来验证。她万次地邀请父母来同住，他们越是推让，她越是殷勤，点点接近那ว渺茫的希望。她人生的所有光亮全集中在这里了，盼望他们到เ来，与自己的盼望作斗争。
四年来，他们也不是没下过狠心，到南京来趟，来趟看看她的生活，那是种相当于仪式化的东西，走下过场，说明有那么回事就完了。他们发过无数誓，把牙齿咬得格蹦响，然而末了总是来不了。有次父亲已在途中了，却因场大雪打道回府──他坐的是长途汽车。又有次，当然更不成理由了，因为没有赶做合适的礼服而耽误了行程。
小玉渐渐地放弃了希望。四年了，她觉得自己下子老了四十年，她的生活渐渐松驰了下来，她的眼前片灰暗。
从那春天的阳台上看过去，隐约能ม看见紫金山的轮廓，郁๗郁葱葱有股阴森之ใ气。楼底下是玄武小区的人工草坪和白色的樱花树。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那只足球仍飞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有种不可思议的活力和朝气。
小玉倚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父亲的信她怎么เ知道还会有今天！他终于要来了，原来他还有希望！他将冲破重重阻碍，奋不顾身孤注掷，原来她还有今天！小玉下子哭出声音来，她觉得她已๐经不能容忍了，她简直等不起了，她的防线全垮了。她这才知道，这等，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希望理想，热情，它毁了她整个的生活他不来倒好了，不来，她还有希望，虽然很虚飘，然而那是希望！他来，她的防线全垮了。
第次，她以父亲的眼光打量着她身处的南京城。在下午的新街口的人潮中，有股刺人的异样的气息，它是白领小姐的小摊贩的妓女的大饭店的暗娼的穷人的异乡人的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还能ม看见昔日南京的繁华，那沉靡滛荡的气息，那感伤和疯狂。它像影子样跟随着这个ฐ城市，它是这个城市的品格，它像血液样流成了河在有月光的晚上，它像影子样地出现。
纵然隔了这么多年，这已完完全全是另个城市了。纵然，秦淮河的水脏了，人散了，从前的嫖客和妓女都死了，从前的精神和物质然而那精神和物质还在着！她懂得现在的南京不够好，它太黯淡，太安静，它缺乏种汪洋恣意的激|情然而它脉ำ搏的跳动和呼吸是与她起的，它终将与她在起。她懂得它骨子里的疯狂，那ว危险的，叫人怀疑的──这是个怀疑主义盛行的时代，城市是值得怀疑的城市，人也是值得怀疑的人。怀疑，使生活在这个ฐ城市的女人们──唉，女人们──既害怕，又向往，不小心就跌入怀疑的深渊里去了。
她的房间──她以父亲的眼光来打量着她的房间。这是间小居室的房子，白粉墙，白磁砖，白色的廉价家俱。厕所的窗玻璃上镶着鱼尾的花纹，夜晚开着灯，从窗外可以看见室内模糊的身影。虽不是落地玻璃窗，却用落地窗帘ຈ罩着，要的是那种效果。阳台外，可以看见远山的轮廓，城市的轮廓这也是个够不着的地方แ，虽在市区，离什么都远，什么都够不着。
房间的气息很好，个ฐ年轻的单身女人的气息。有三个男人常光顾此间，其中只有个男人在此留宿过，当然那是恋爱，她生的三个阶梯。她踩着任何个ฐ阶梯上来，都能看见远天，那蓝ณ灰的漫长的婚姻，人的完整的生。
他们现在走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缺憾，因为父亲就要来了。她生命的所有光亮，她的拚其所有的等待──她的理想激|情日常生活幻灭感伤容颜的衰退都在这等待中ณ了。小玉欲哭无泪，她知道她不能阻止，她好不容易盼来了这次，可不是为了阻止。她只有在此等待，她是为等待而涎生的，那无穷的等待给了她痛苦，也给了她希望，她在其中慢慢耗尽了生。
相见对他们是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她又想起了多年前母亲来到เ南京时，她那ว气宇轩昂的母亲的羞赫的少女般的神情。她的父亲，她的永远也到达不了bຘ城的父亲，终于要到南京来了！小玉觉得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
她还看到了种危险，父亲来信的口吻叫她吃惊。他在信中所传达的种情绪，他的绝望而忧伤的口气，他的字体眉飞色舞，果断而坚决都在证明着件事情。这次他是非来不可了，哪怕代价惨重，哪怕他为此付出性命！
她不能拒绝！事情已经到เ了这个份上，她万不能ม退却──她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她迅速打量了下她的房间，在父亲来到之ใ前，这里的切必须得到改变。房间的气息和布局，要适可而止，不能太奢华，也不能ม过于寒酸。房间的气味，对，那ว气味很重要。床头的烟灰缸必须藏起来，男人的小饰件，衣袜，照片，甚至头发关键是那ว种气味。父亲是过来人，他知道个没有男ç人进入的房间是什么เ样的房间，他懂得个没有被男人沾染过的少女的神情哦，她的神情。
小玉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脸，那是张漂亮女人的脸，年轻的，却相当复杂。她的眼神是世故的怀疑的端庄的刻๑板的轻佻的她的神情，早已不是个孩子的神情，然而她是她父母的孩子，单就这点她就不能容忍。她不能容忍她已成长这个事实，他们也不能。她从十八岁离家念大学，平均每隔四年见次面，她不能容忍！
她知道时光之流早已腐蚀了他们，他们老了，而她成了女人──多么残忍，他们早已๐不是从前的那个人，然而心还是从前的心。她有了自己้的性生活，她曾经非常性感。她二十六岁了，难道她不应该性感吗？她有与男人同居的经验，她的房间里有同居的气味，男人的影子，条叠条的，他走了，那影子还在着。他们接吻的声音，唾液与唾液的交流，头发乱了，指甲â掐进肉里去，床单弄皱了，久久不能抹平，那呻吟声她知道她疯，她再怎么疯，与她，与别人都没有多大干系，那情景回忆起来是回事，当真做起来又是另回事，因为总隔着层──然而这里头，她唯觉得对不起的还是她的父母，她辜负了他们。
她回想起那ว晚扬州ะ城的情景，她的最绝诀的选择，满窗的风雨，她对不起当初的自己。父亲的不多的话语，他的担忧，那是不言而喻的，作为ฦ个ฐ男人，他在担忧！她对不起那时的父亲。
她的心开始绞痛，她知道她已无法隐瞒她跟男ç人睡过觉这个事实，她这生只跟个ฐ男ç人睡过觉。她是个有情欲的人，然而她也纯洁，为了爱，友情，那ว瞬间最真的感动，彼此的信任，交流，她的思想，那端正的信念有时她也怀疑ທ着自己，她这样害怕父亲的到来，到เ底为什么？她害怕什么เ？她是不是有更多的隐秘？在只有她个人的城市，她能管得住她的身体，可是她能管得住她的心么เ？她也许不止跟个男人睡过觉，睡得多了，也就成了个。这么เ多年来，她在这个城市过着优渥的生活，她怎么เ能不怀疑ທ自己้？她是否接受了别人的馈赠？她是否被别人供养？──这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和男ç人睡过觉。她想起了她的身体，那ว身体不是她的，那是父母给的，她没有权利独自快乐。
她体味着父亲的尴尬，他冒着巨เ险，走出内心的阴影，来南京看她，可不是为ฦ了看见她的私生活。然而谁知道呢，他也许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他早ຉ就疑惑了，他疑惑她所疑惑的。
个星期以后，小玉打电话给家里，寻问父亲启程的具体日期。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打电话了，三四天之内，在她像是漫长的生，她始终不得安宁。
在电话接通的那ว瞬间，小玉倚柱而立，抬头看着从树丛深处伸出来的束阳光。这是个春天的早晨，风里闻见花粉的气息，小街上传来自行车清脆ะ的铃声，人们开始正常而忙碌的天。小孩子背着书包上早ຉ学，在明媚的阳光里眯缝着眼睛，他啃了下手指，突然跑动起来，书包在背上颠颠的。
小玉的心里突然阵扑落落的，她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正在做错件事情，她也许不应当打这个电话，她不能破坏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那约定很重要。她也许应该写封信，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两ä三天就可以收到了。然而她现在突然发现，连这两三天她都不能再等了，她难以容忍那焦虑和痛苦。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软弱过，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起来了。电å话铃仍在响着，隔两秒钟就是阵“叮叮叮”的刺激，底下是阵死亡般的寂静，接着又是阵刺๐激。她对自己้说，这次她不能再挂上电话临阵脱逃了，这次她必须听声音。
是母亲来接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只礼节性地“喂”了声，突然不说话了。小玉在这边抱着电话筒，心里又是阵狂跳，竟目瞪口呆了。只这“喂”的声，她知道母亲什么都明白了。
隔了半晌，她才习惯性地清了下嗓子，这才轻松说道：“妈妈，是我。”
“哦，是你吗？”母亲的声音异常衰老，也非常颓废。她想像她的样子，慌张而凌乱，甚至于绝望了。今天早晨是毁灭性的个ฐ早晨，母亲遭受受了突如其来的沉重的打击。
小玉的心阵淌血。她更加轻快地说道：“妈妈，你好吗？”
电话那ว边又是阵沉默。小玉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猜想她那故作轻松的语气定很愚蠢。
隔了好会子，母亲才缓过劲来，哭道：“怎么想起打电å话来了？怎么เ想起来的？”她的语气很忧伤。小玉感觉她们的天空全垮了。
小玉也哭道：“父亲，父亲不是要来看我吗？他怎么还不来？”
母亲说：“他总得准备准备”原来他还在准备。小玉的眼前黑。
“来吧，你也会过来吧，到这来看看我的生活。”小玉迫切地说。这话出口，她立刻๑准备着自己承受起双重的痛苦。她感觉自己的短发正在风中飘起，她的悲壮和勇敢，她的伟大而无私的牺牲，她正点点地死去了。
母亲叹了口气，似乎ๆ鼓足了很大勇气才问道：“你还好吗？”
小玉眯缝着眼睛看马路上的人潮，她觉得自己้是以相当的距离来看着这些人，她和他们身处同世界，然而他们彼此隔得很远。
小玉说：“什么？”她的声音里有股痰丝，她接连咳嗽了几声，再问：“你说什么？”
母亲说：“你交了男朋友没有？”
小玉的心突然阵停顿，像窒息了样。她知道她不能撒谎，因为这不是在写信。她这才知道，他们之所以热衷于写信，原来是因为ฦ他们都喜欢撒谎。彼时，彼地，无数的道具：信纸信封笔开头称谓那ว摸不着头脑的文字游戏虽是同封信，到了彼此手里的时候，已是另封信了。
“交了。分手了。”小玉软弱地承认了。那瞬间，她突然想说很多。关于她的男ç友，她想告诉母亲，他的嘻皮和伤感，他是个ฐ温和的年轻人，有口好看的白牙齿，会从眼镜后面看人她甚至想告诉母亲，他们曾做过爱。她想自己莫不是疯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小玉朝阳站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她身后的影子，叹了口气。母亲也叹了口气。
这以后，她突然忙了起来。她每隔天打电话回家寻问父亲的行踪。有时候她也会和母亲亲热地聊起来，现在她们都习惯在电话里聊天了，说起件有趣的事情，她们会禁不住地大笑着。小玉想，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有时也会聊起父亲。小玉再次问起他何时启程的事情。母亲也不太清楚，只说去还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小玉突然绝望了，她怀疑ທ父亲这次又来不了。他不来倒也罢了，他要来，他就不能这么折磨她。她以种英勇的大无畏ั的精神迎接他，她什么เ都豁出去了，然而他不能ม折磨她！从城到南京的火车天不知有多少趟，这四年来，他就是步步地走，也走到南京了。总共几百里的行程，有水路飞机高速公路小玉想，父亲是不是准备另辟蹊径，以种更加艰难的方式来到南京，还是另有预ไ谋，她不得而知。
有次是父亲来接的电话。小玉喊了声“爸爸”，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几近于哀求了。父亲期期艾艾地答应着，他大概刚爬上楼，有些喘息未定。
“爸爸，我想见你。”小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多少年了，为ฦ了这句话，他们等了多少年了！那刻，切变得真实而迫近，小玉想，这次再见不着面，她非去死不可。
父亲告诉小玉，他刚从火车站回来，预定了三张从城出发，开往南京方向的高速列ต车票，他和另外两位同事将于三天后到达。
小玉心有余悸地问：“票呢？还没到手是吗？”
“票明天能拿到เ。会见到เ的，小玉，这次定会见到。”父亲信心百倍地说，他的声音温柔而体贴，充满着男性的抚慰。
小玉放下电话，到เ街头的杂货店买了瓶“卫岗酸奶”，她理直气壮地觉得她应该吃点什么，比如“卫岗酸奶”，奶油蛋糕，巧克力，鸡蛋，羊肉串ธ，炸薯条，苹果，雪糕她将吃很多，绝望地吃，吃得饱极了。继续往下吃，因为高兴。
刚下过阵雨，空气里有雨滴的气味。她觉得她应该高歌曲，她被幸福击垮了，她的眼泪淌了出来，她看到了种结束。
她应该快乐。在杂货店的窗玻璃前她站住了，看到窗玻璃上映了张女孩子的脸──她自己้的。那大而空洞的眸子，娇小的脸庞，厚唇，她的笑颜。她在窗玻璃上做着鬼脸，裂着嘴巴，做出个夸张的大笑动作，然而并没有声音，玻璃窗上的那ว个人还在笑着，近似于悲哀了。
她在夜晚的路灯下站了会儿，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泪如泉涌，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家混沌摊，吃客很稀少，煮ุ混沌的锅里冒着热气。十字街头的另端有张路标牌，各指示ิ三个城市的去向：上海北京成都。小玉站在风里，感觉自己的影子似乎飘了起来。她想，按着这指示ิ牌的方向走下去，只怕到不了上海ร，也到不了北京和成都，而是另个地方，个陌生的遥不可及的城市。她突然闪过个念头，她想按着指示ิ牌的方向走下去，三条马路中的任何条，前面是黑暗在父亲来到之前，她必须逃离南京。她得尽快逃离。
有时她也想着，她应该回趟城，父母，她上高中时常走的那条小街。那ว是她从前的生活，她生不可割舍的部ຖ分，她不能轻易丢了它。然而多年来为她的强有力的意志支持着，为ฦ她的习惯支持着，甚至她的胆怯──她再也没有回去过次。从南京回城的路，何尝不是另条从地到bຘ地的路，父亲走了生，而她的生还长着呢！
小玉的身上开始冒出冷汗，空中有雨丝飘落下来，在路灯的光束里，雨丝显得密集拥挤仓促。因为淋了雨，自己也怀疑着可能ม要生病了，这么想，突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的，走路也有些摇摇晃晃了。那天夜里，小玉接连做了很多梦，都和死有关。她梦见自己突然死了，不知为什么，她竟有种轻快的感觉。她又梦见父亲的列车出了轨，在出轨的那瞬间，她看见父亲的绝望和惊恐。他安静地闭上眼睛，他是个孤独的人，车窗破碎了，列车缓慢地倾斜着，人的脸，在那ว瞬间，没能淌出鲜血。死亡列车带着父亲去了另个地方，他没能抵过南京。
父亲到来的那ว个上午，小玉已彻底地平静了。那天阳光很好，小玉遇见了五楼的张老太，主ว动上前打了招呼，她告诉她，父亲就要来了，她正去火车站接他，她的口气有着空前的热情，老太太只是奇怪着，她看着阳光下的小玉的脸，她的鼻子张翕的──仍奇怪着。她想道，这么个沉默的深居简出的姑娘，居然有个父亲。
小玉挺着脊背往前走，她何尝不熟悉张老太的眼光。这两三天来，全楼道的人都被告知条新闻：小玉的父亲就要来了。每逢她拉着邻居的手，喜悦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能ม感觉到这目光。小玉只觉得可耻。
然而安静的楼道还是渐渐地活泼了起来，充满了生机，和对幸福的企盼。人们都在等待着小玉父亲的到来。种远古的像温开水样的亲情彻底打动了他们，使他们懂得什么เ是永恒，什么是人生的必需，什么เ是等待。这么เ多年来，这个楼道的人们生活在不幸之中，他们有的死了，有的离婚，有的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风吹碎了阳台上的玻璃，太阳光的反光刺伤了婴儿的眼睛点点细微末节的痛苦击伤了他们，人生充满着无穷尽的苦恼。
直到有天，他们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没有父亲──他们的父亲有的死了；有的还没有生下来；有的就在本城，有也等于无；有的虽在外地，然而相见不成为障碍，还可以常常通电话他们没有像小玉那样需要等待的父亲。人生充满着悲哀。
居民们决定和小玉起等待父亲的到来，他们充分体现了邻里互助的精神，决定众口词为小玉的父亲打造个新女儿。她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孩子，生性温和而朴素า，生活在同样温和而朴素的城市当然不是南京，与父母同住。她几乎ๆ没有私生活，然而恋爱过，最纯洁的精神恋，仅仅限于开着窗户说话，站在阳台上看风景。
切准备就绪了，在那静静的等待中，种新า型幸福来到เ小玉和她的邻居们中间。在那遥远而迫切的喜悦里，每个ฐ人都在低吟：哦，父亲，来吧！父亲，来吧！
个星期以后，张老太在菜市场看见了正在挑土豆的小玉，她在她的身旁蹲了下来，急切地问道：“父亲来了？”
小玉从土豆堆里抬起头来，那瞬间，她的头有些晕，脸上是土灰的颜色，然而不久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她羞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