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还那么เ小？叔叔总有点夸张吧！
那时候我还是个火头军，母亲做菜时，就派我去灶下烧火。灶角上坐着一把锡酒壶，盛的是老黄酒。烧荤腥时，用它作料é。每次只用掉一点儿，所以那壶里经常剩得有许多酒。我烧火的时候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假使我喝红了脸，完全可以说是被灶火烤红的，我何乐而不品尝这“禁果”！不久我母亲就怀疑壶漏了。后来才现是漏进我嘴里去的。她就骂我“好的不学，专拣坏的学，一点点北方แ话叫一丁点儿的人倒喝酒了！”骂过以后，我就不怕了。因为她没有打我。喝酒毕竟是极普通的事，我们这儿，秋收以后，十有九家都做几斗糯米的酒，后来不知出了多少酒鬼，天也没有塌下来。小孩子早ຉ点学会了，未见得不算出息。不过我家因父亲在外地做事，平常无人喝酒，是九家以外的一家。料é酒也难得用到，锅子甩不是能常烧荤腥的。所以靠那ว壶也培养不出英才来。我叔父家年年做酒，那只酒缸很大，就放在我们两家的公厅墙角里。叔叔家每年做五斗ç米酒，半缸都不到。往年我只对做酒的那ว天有兴趣，因为糯米蒸饭很好吃。如今就对那酒缸有兴趣了。可是舀一碗酒也不容易，我脚下得垫一张板凳，用力掀开沉重的缸盖，把上半个身子都伸到缸里去才舀得到。有一次我这样做的时候，被叔叔碰到。他连连喊着“哎呀、哎呀、哎呀……”一把将我按在缸沿上，掀开缸盖拉我出来。我以为ฦ他要打我了。谁知他倒吓白了脸，半晌才回过气来说：“小爷爷，你要酒叫叔叔舀就是了。你怎么เ够得到！跌进酒缸去没人看见淹死了怎得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很少一个人到外面吃饭，因而同大酒缸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以至它什么时候绝迹也说不清楚了。大约半年以前，一个年轻人前往杭州，回来说，曾抽暇往绍兴，到咸亨酒店看了看，真是鲁迅先生所写《孔乙己้》中的样子，还卖罗汉豆。这使我想到北京的大酒缸，如果还有，能ม够到那里喝“一个”热酒，吃两碗刀削面，会多么好。
酒被今人酿得度数高了，也是坏事。先喝起来就尽失了古人的豪气。谁敢端了大碗六十度白干，喝！一饮而尽，抹抹嘴，再来，接二连三？酒又翻新许多花样，名酒、洋酒、礼ึ酒；包装也花样层出，做成葫芦、坛子、乐器、大炮，视用途万多元一瓶稀松普通。太贵的酒买者自己不喝，用来送礼。“乐器”、“大炮”，有吹捧有进攻，文武兼备，害了许多贪者——贪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正使中ณ枢神经亢奋到眩晕的，是他自己高度的私欲。还有假酒，流散在监管不严的区域，害喝的人失明、丢命，捎带着又害渎职者做检查，甚至丢â了饭碗，被撤职。
据说今人考证过，至宋时，古人还酿造不了高度酒，只有低度的，类似于今天的醪糟，也像古都西安出名的桂花稠酒；或者，如现在许多人用大碗端了猛喝的啤酒。因此武松才能传下千古佳话，三碗不过岗。一路上得岭去，连串ธ的酒店，每过其门都要畅ม饮三碗，出来身子晃悠着，照ั样上了景阳岗，挥拳使脚打得老虎毙命却不至于酒精中ณ毒。绵软的酒害了商纣却成全了武松，又使酒有了十足的狗性，是生人就狂吠，只知为豢养者所用，却不辨用途如何。一样酒两样饮，不同狗同样吠，结果大异，好之者不能不辨。
酒有别ี肠
当今世界ศ已经失去了焚落叶温酒的风雅之ใ趣了，但至少我想将这种趣保留在心里。
不过先富起来了的人倒不必愁，杜酒没有了还有洋酒呢。从前我以为港澳同胞带进来送礼的人头马、白腊ຘ克威士忌、金奖马得利是最好的洋酒了。今年去美国待了半年，在许多教授家里都难得看到这种酒，他们平时喝的差ๆ远了，因此更肯定了原先的想法。回国时经过香港，在机场第一次看到“xo”每瓶港元四百到一千不等，触目惊心，不知道一小瓶酒为ฦ什么那ว样贵？究竟好在什么เ地方แ？因又想起“xo”这个牌子的名称。第一次是在纽约听到เ的，有位夫人告诉我，她在北京时，邀了一位中ณ国作家协会的官员到她驻北京办事的表兄家做客。这位客人点名要喝“xo”。幸亏她表兄还拿得出。可是这位客人倒了一杯，却只呷了一口就不喝了。真是耍了好大派头。为ฦ此这位夫人回到纽约以后还忿忿在念，好像要拿我出气似的。然而她也并没有告诉我“xo”是什么酒，一直到เ回到เ祖国以后，才在—张小报上看到。原来我过去认为的好酒，都还是低档货，只有不同价格的“xo”才独占了中档和高档。那就喝“xo”吧。
“xo”，这两个ฐ符号连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妙透了，在数学上，“x”是个ฐ未知数，“0”是已知数，它们并列在一起，可以看成“x=0”。如果让它们互相斗争，那ว么เ“xo”的写法也可理解“x”乘“o”，仍旧等于0่。
所以“xo”无论如何也等于0่。那ว是不是意味着，会把我们喝得精光呢！
这又该是杞人忧天吧，只要看纽约夫人形容的中ณ国作协那个ฐ官员，就知道外国人看得那么เ贵重的东西，中ณ国人还不起眼呢！不光能喝，且能糟蹋。“xo”的值，对中ณ国人等于0่，对外国人也等于0่。那含义แ就不一定是把我们喝得精光，也许倒是我们把外国的“xo”喝得精光呢！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