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到我，胤禛激动站起，弘晖兴奋大叫一声，从紫衣女子怀中挣脱，朝我跑来。
繁花盛开，蜂蝶戏舞。
父子踏春，居然从天而降一桩婚姻。一日之间，又升爵，又娶嫡，放在谁身上都是双喜临ภ门的好事，放在胤禩身上，却越看越不像那ว么เ回事。
康熙帝ຓ受完礼，慈和的目光转向呆立不语的胤禩。
今天就是十月初三皇太后的生辰了。天气虽然晴朗，却从早到晚落叶。衰秃的树木倒映在碧澈的湖水，黄叶翩舞着被吹到水中，轻轻打个旋儿，勾得水波粼粼。
我叹口气，随手翻了一页《女则》。
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淡雅的蔷薇花香在春风里浮动，你追我赶的蝴蝶忽高忽低地飞着，把我向他们引去。看见我，其中一人忽不说话了。他从上到下冷冷打量我，好像认识又好像从未认识，在我身上定了一定，低下头若无其事去理纤尘不染的深蓝ณ色袍子——漆眸玉面，修指长身，仿若相识。
你们打了人，倒有理了！我无奈一笑，顺着胤祥手指看去，球正躲在两个身形修长的男ç人脚下。
我把弘晖放回棺材，久久看他，转向胤禛：“十一年，我们也到头了……”
拖着疲累的身子，我缓缓往门外走。走一步，回头看一眼儿子，走一步，看一眼，直到看不到。
“娜娜。”胤禛追出来，拉住我的手。
我闭眼，甩了他一个巴掌。
“这是替晖儿打的。晖儿的命，你赔不起。”
他默然，低下头，又去抓我的手。
我咬牙，又抽一掌。
“这是替我没有活成的三个ฐ孩子打的。你从来不懂他们额娘的委屈，你从来没有爱过他们的额娘。”
“我爱。”他答，试图抱我。
我笑，挣开拥抱，打了他最后一巴掌：
“这是为我自己打的。你让我耗尽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你让我没有尊严没有自我，你让我只知道爱你把你当成天。你让我跪你，我没怨言；你训我骂我罚我，只要你能开心，我就愿意；你怀疑我和胤祉้，我什么เ不害臊不要脸的话都敢跟你说……我不怪你，这都是我自找……你负我，我也不该怪你，因为我没教过你，爱情是忠贞，爱情是一心一意。
“我纵容你的制ๆ度，你的地位，我没有一点脾气……我宁愿躲在房里抱着弘晖哭，也从没怪过你。在这个时代，我天生是个怪胎，可是我容纳的比谁都好……一切一切的苦果，都是我自己酿的。你被我惯坏了，以为我的心很宽，我也以为自己的心会很宽。可是，胤禛，没有回报的付出太可怕，我受不了了。三个ฐ女人一个丈夫就够我受了，四个、八个、十二个女人？我会一点一点疯掉的。我不适应，我也不想再装ณ作自己很适应。我要离开你，我不会再爱你了……”
胤禛紧ู紧ู闭着眼，泪顺ิ着高耸的鼻梁渐渐滑落。
我看他最后一眼，向后转身。
“三百年呢，”声音很悲怆，撕扯我的心，“乌ไ喇那拉宁娜，你骗我的吗？”
我叫乌宁娜。
从今以后，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丝毫关系。
“娜娜，”他又叫我，“不准走！儿子尸骨未寒，你怎么能ม走？爱新觉罗胤禛还在这里，你怎么能ม走？你听我解释，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我的泪也在流。
也许，我决定爱你时还是少女的幻想，可是和你生活了整整十一年，我知道，自己将来都不会再爱上其他男人了。
胤禛，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可惜，不能到头。
我捧着脸，又开始在京城狂奔。
胤禛骑马来追，我一直在走小路，心里面想的都是甩开他。
我要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我想他们想了十二年。每年，过着乌喇那ว拉氏的假生辰，真正的生日却无人问津。如果不能把晖儿带回给他们，我一定要花上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给他们讲述晖儿的点点滴滴。
女儿如愿嫁给书上那个让我疯狂过的男ç人了，女儿为他怀了四次孕，女儿真的跟他快活地生活了几年。
女儿生了一个儿子。
他的眼睛像爸爸，鼻子像爸爸，只有嘴，和妈妈一模一样。可是，我从他的嘴里，发现了毒药的痕迹。
妈妈，你猜我的儿子姓什么เ？
他姓爱新觉罗！
妈妈，为什么他的命那ว么短？
他只活了八岁。八岁都不满啊。
要不是女儿粗心，女儿脾气大，冲了出去，谁能ม动女儿的孩子？
女儿怪他爸爸，其实心里更怪自己้。
没有谁能比母亲更懂照顾自己้的孩子，也没有谁比母亲更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孩子。
如果我在，亲手照料晖儿的人就会是我；如果我在，阿兰就不可能接近晖儿。如果我在，孩子就不会走……
我没勇气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误，只能ม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自责。您为我付出那ว么多，您是个ฐ完美的母亲。您生的女儿，却把母亲这个ฐ角色做得如此失败！
我把一切都讲给您听，您想骂我想打我就骂就打，就打就骂，让女儿的心不这么疼就好了。
没有孩子，离开他，我的心真的好疼！
番外二胤禛错
蛩鸣蝉唱，星光灿烂。
树林里，只有我一人。手里还沾有她的余香，淡淡的，茉莉，是她十年未曾变过的味道。
“四爷？”阿兰走进树林，明亮的眼睛里也沾着泪。
怯生生的眼，十六岁的年纪，像朵正要盛放的花。这副曾恍惚觉得像她的容颜，现在看起来，多么平凡。
“爷，您干什么去？”
十六岁，她在为我生子！严å寒的冬，瘦弱的身子，怀着我们的晖儿。酸呕、妊娠，她都笑，把泪水吞进嘴里，笑。
今夜她也笑，却是要走。
“四哥……”胤祯还担忧地守在枫叶亭外。
瘦高个ฐ，书卷气，娜娜曾问：你们兄弟如此相像，为何情分淡薄？
我反问：我们像么？
我从出生就被抱到เ皇额娘膝下，一年见两回当时的德嫔，直到二十八年皇额娘逝世。慈母从孝懿变回德妃，我从皇后的独子，变成德娘娘的长子。
那一年，我虚岁十二。在皇后的丧礼流了我记事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泪。那种眼眶一热，咸泪涩涩的滋味很不好，起码，它让心疼，被刀子生生剌开的疼。
皇额娘养成我的骄傲，让我有资格和太子成为关系最笃的兄弟，却在我需要继续这种骄傲时撒手人寰。她牵我走路、教我说话、授我诗经、将我捧在手心，给我德妃一辈子都给不了的母爱。
丧礼完后，我回到承乾宫。胤祯一岁。德妃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笑着对我嘘寒问暖：“四阿哥穿得暖？”“四阿哥吃得饱？”“四阿哥上学学到哪里了？”
皇额娘从不叫我“四阿哥”，她叫“禛儿”。可是德妃不能这样叫，她的怀里已经有了那个“祯”。
也许是从那ว一天起，我变得不同。
我以为皇额娘那种无微不至的爱再不会存在……我不信任人，不依赖人，更不会把心事吐露给别人。即使是对她，明明知道心很近，却还是故意疏远。
胤祯ງ不同。他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都是皇阿玛最小的儿子。他有德妃的疼，有皇上的爱，有胤禩的俊雅，也有胤祥的爽朗。
他像阳光的明媚，天然就成为所有人的关注。我却总是站在无人注目的黑影，用冷冷的眸，观察世人的表情。
没有人逃得出我的眼目。
十年，我不认为她会。她言而有信，她温顺包容，她无条件爱我——爱到比皇额娘还深。这样一个依傍我生存的女人，如何会愿意离开我，离开她惨淡经营十年的家？
可是，寻找一圈，没有娜娜。
回府时，心空得很厉害。疼疼的，像少了块东西。睁眼闭眼，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