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侯瑞，这次我们绝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道静坐在小凳子上低声说，“学生会——全校统一的新学生自治会的成立，关系到北大今后整个ฐ学生运动的开展，关系到เ党能ม不能ม领导北大同学走上抗日救亡的道路。所以咱们的任务还是很艰巨เ的……”道静的声音越说越低，显然，她的忧虑过了高兴。这一点，侯瑞也觉出来了，所以他接着说：“路芳，我说问题不大也是有根据的。自从我们上次谈话之后，先，核心动起来了——我们三个党员都动起来了；接着，第二层——进步分子、革命同情者和那些爱国的、关心国家命运的同学也都动起来了；至于第三层——一般同学也都在新形势下，在积极分子的带动下，有了活动的意思。还没有告诉你……”他又笑起来了，两只离得远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李槐英突然变啦。她找到刘ถ丽，哭着说她一定要改变态度，要求今后多帮助她。她忽然把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所以昨天外语系的改选工作，由于她的转变，进行得很顺ิ利。还有邓ฑ云宣老先生也看起报纸来了。在国文系的班会上，他平生第一次举起手来赞成改选学生会。”
侯瑞的笑意消失了，沉一会儿才回答：“这些学理工科的同学成天埋头在实验室和方程式中ณ，叫他们参加政治活动，叫他们离开一会儿书桌和实验室可不容易。不过最近化学系、物理系、生物系等四五个ฐ系里，也有一些同学靠近我们，他们正在分头活动。我看成立这几个系的自治会，问题也不大。”
“好极啦！……”又是一阵激动的欢呼。但是，精明的韩林福马上挥挥手把这激动的呼声压了下去，他望望那ว位戴眼镜的教授，转身对大家说：“为了大家更有准备地言，现在先请我们经济系的陈教授把这个问题给大家阐述一下怎么เ样？”
韩林福挥挥手不慌不忙地说：“那ว太好啦。大家既然都赞成，现在我们就开始讨论。为了大家言方แ便，我们不妨拟定一个讨论的题目，今天就讨论‘我们往何处去’这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样？”
因为屋子冷，江华不住地搓着两只大手。他站着听道静说完了话，然后在屋里走动着说：“同志，别ี着急，现在不是来人了吗？”
道静把到北大之后所经过的一切情形说给了江华，最后，她微微皱着眉头说：“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月，可是，老江，这比我一生里所碰到เ的钉子还要多还要硬。除了小时候、除了受刑é时，我也记不清托派打了我多少嘴巴。说起来这个还是比较容易忍受的；而叫我最痛苦、最不好忍受的还有两件事，一件是王晓燕——你知道她原来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却成了我最大的敌人。我来北大工作所遭受的一切困难和挫折，有一些就是她造成的。而另一件就是，我到北大来一点作用也起不了，北大的工ื作毫无进展。我对不起党对我的希望……”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抹去浮在眼角的一滴泪水说，“上级也不来人，真把人急死了。”
“什么！清华要搬家？”李槐英睁大眼睛急急地插了一句。
“是呵，很紧ู张呵……”侯瑞笑笑，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情况确是紧张得很。”道静看侯瑞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就接着说道，“你们一定也听说了，前几天天津市长程克通电å国民党当局，公然要求‘五省防共自治’；日本军队从昨天起，开始在北宁、平汉两条铁路上大演习，就以北平为‘假想敌’，所以清华吓得要搬往长沙；东北大学也有信搬太原……事实上，咱们教育界都在准备上最后的一课。……”
汽车接着就转了弯如飞般驰去，转眼间不知去向。
“是的，死刑。”江华严å肃地答道，“中国人民宣判了你的死刑，但是现在并不处死你。如果你今后洗心革面再不做反革命勾当，那也许饶了你；如果不，如果还胆敢再继续作恶，那么等到เ胜利那天，可要小心你的脑袋……滚出去！”江华说到เ这里，汽车开慢了。这是一条宽阔的然而寂无一人的马路，在转角处，江华突然把车门一开，用力一推，戴愉也乘势一溜，在汽车还在开行的时候，他像一摊肉泥般被抛到马路上。
这个年轻工人名叫任玉桂，原是平汉路火车上的司炉。因为煤ศ块砸伤了腿，好几个ฐ月不能ม上班，结果叫路局裁下来了。
道静和大姐住的这地方แ，是个劳动人民杂居的小后院。这后院一共有三间北房，她们租了两间，另一间住着光棍父子俩。儿子是从铁路上被裁é下来的失业工人；父亲原先也是铁ກ路工人，现在只能ม当个小工ื，或者挎着篮子做个小买卖。但是奔跑一天，父子俩还是不断挨着饿。
“从组织手续上讲，还是需要介绍的。”江华的声音有点儿事务性的枯燥和冷淡。他是一个ฐ不善于表现自己้情感的人。
“好。我相信我是会对党忠诚的。”道静的声音很低、很慢，她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然后看着江华微微一笑，“常华英介绍来找我的人，原来就是你呀，老江，我们还用找人介绍吗？”
戴愉为什么不向晓燕表示爱情呢？原来他还没有得到主ว子的许可，他不敢。
晓燕瘦了。少女的心受着爱情的折磨。有时她躺在床上也曾冲动地想：“大胆地告诉他——有一颗心，爱着他。如果他不，那么就干脆ะ绝望。”可是一见了他，她就没有这种勇气，她害羞。
郑瑾替左ุ边的道静擦拭着眼泪；又替右边的小俞拉拉被角，然后静静地说：“天不早了，咱们都睡觉吧。回头卫兵听见又该麻烦了。”
小俞高兴了，她嘻嘻笑着：“嘿，告诉你们，我又梦见我妈妈啦！”她带着梦中的欢喜喃喃着，“小弟弟也看见了。他们看见我从狱里回了家，都高兴地围住我……”
“我要真是个共产党员那倒幸福了！可惜我还够不上它！”
道静慢慢回过头来，笔直地盯着问者的瘪瘪的蠕动的嘴巴。多么เ奇怪！那ว苍白的瘦脸，那狼样亮的眼睛，那没有血色的乌黑的瘪嘴唇，都和曾经缠绕过她的那条毒蛇多么相象呵！天下的共产党员都有许多相象的地方；天下的特务、天下的法西斯匪徒，他们却也都这样相象呵。
晓燕冷淡而客气的样子，蓦然给道静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她估计晓燕会恼她，但没想到她竟会变得这样。她站在床前笔直地瞅着她，沉了沉，说：“晓燕，是为姑姑的事恼我啦？……这怪我幼稚，但我并不想……”
王晓燕从睡梦里惊醒来，看见道静站在床头，她懒โ懒地坐起来招呼道：“你来啦？……坐下吧。”
“你刚ธ从王先生那儿来？”道静稍稍惊奇地问。
满屯接过名单看了一下说：“宋郁彬这小子一走，我们都估计到他可能要出坏主意。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打通了两ä个县的反动派，搞了这个名单。今晚上我不放心正想赶回去，没想到碰见你们。走吧，咱们一块儿去找王先生。”
得了这句话，道静一溜烟就溜到了跨院的梯子下面，然后悄悄地登着梯子上了房。
“不行，这可不行！”宋太太缩回自己的胳ฑ膊说，“我要收拾东西，万一……”她看道静硬拉住不放，就又说，“你愿意去，你去看看吧。反正你又不怕老头子。”
原来宋太太也是个ฐ精明、能干的人，她一口答应道静帮她丈夫去抄写文稿。正如道静所料，每晚当道静来到宋郁彬书房的时候，这位苍白、瘦削但也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手里拿着一点活计守在旁้边。直到完了事，道静回自己的屋里去睡觉时，她才和丈夫一同回到เ上房去。
可是他老婆那ว双多疑的嫉妒的眼睛，使得道静仍然一想就厌烦。答应不答应？她想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因为ฦ她想出了一个妙法，决定先去找他老婆，征求她的意见。她不同意就叫她和她丈夫去说；她要同意了呢，也自然会找机会守在旁边。这对于道静来说，也很有利。宋郁彬虽然一直表现很正经，据说他也不乱搞女人，但道静却自然地对他提高了警惕。
黑妮娘哭得说不下去了，黑妮爹接着拉住黑妮的小胳膊说：“上婆家去吧！再跟着你爹娘，孩子，咱，咱一家子可就都活不成了。”